Jason作为Falcone家族的少主,这几年身上承担的责任日益重了,是以没待满两天,便要先行返回拉斯维加斯。Anthony与叶宜庄虽也不是闲人,但为了多陪陪女儿,只当是来这边度假。父母二人上次来港,完全没有游玩的心情,这次却不同了。叶斐半年多磕磕绊绊的经营,虽未有什么大成绩,但也算得上可圈可点。叶斐与父母讲了甜品店的日常经营,又带他们去李家农场转了转,父母二人见着如此,心中总算欣慰。
香港弹丸之地,却经历史洗礼、沧桑变迁。离岛秀美的自然风光,市井丰饶的红尘烟火,叶斐带着父母四处游览,很是惬意。尤其是堪称老饕的Anthony,与他的女儿一样喜欢探店觅食。只是吃了几天后,叶斐倒怀念起父亲做得那一手意大利家常菜。于是一家叁口买了食材,准备去叶斐的公寓做顿大餐,她的父母更借机让叶斐叫些她的朋友来家里吃饭。
想来,爸爸妈妈对她的交友圈还是不太放心。叶斐也是无奈,想来自己这半年来新交的朋友们,除了店里的员工王博仁,接触多的便是文蕙他们。然而后者与耀扬一个“公司”,也都是江湖人,此时是不能叫的;白娜学姐带着孩子去普吉岛了,想叫也叫不来;再有合适请来的,便是庄亚琳了。
实际上,平安夜那天叶斐就邀了庄亚琳来甜品店里,后者没给她准话,只说是有空一定去。原是那时,庄亚琳与太子已冷战了快两个月,她想着对方就算是再爱面子,也该借着过圣诞的由头,来找自己服个软。可没想到,一直等到平安夜也没个动静,这真让庄亚琳又是气恼又是伤心。叶斐此时叫她去家里吃饭,庄亚琳其实完全没有那个心情——的确啊,人家一家人其乐融融,自己形只影单,岂不更为伤怀?奈何叶斐软磨硬泡,无论如何要让她去撑撑场面,庄亚琳也就无奈答应了。
庄亚琳一身英气,接人待物落落大方,给Anthony与叶宜庄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一餐饭本来吃得很融洽,只是庄亚琳中途复了个call机讯息之后,整个人神色大变,只道出了急事,匆匆告辞。
叶斐从未见庄亚琳如此失惊无神,送她出门时一路追问,庄亚琳才告诉她,原是她的男朋友出了些事情,情况复杂一时难以尽言。叶斐不好当时追问,只嘱咐了几句,约好晚上电话联系。
传简讯给庄亚琳的并不是太子,而是太子的至交好友——立花正仁。
听这四字名字便知,立花是日本人。他早年因刺杀山口组头目,逃亡香港,机缘巧合与太子、陈浩南、大飞等一众洪兴大佬相识,结为生死之交。适才他传来太子的消息,虽然在庄亚琳听来简直是匪夷所思,却是不能置之不理的。
因为立花告诉她,太子染上了鸦片。
庄亚琳第一反应是完全不信。太子是80年代拳王,手下门生多是拳师,别说是毒-品,就是一般的类固醇他都深恶痛绝,竟会自己跑去吸鸦-片?这简直荒谬!但立花又告诉她,自己与陈浩南前几天发现这情况后,已经轮番去太子落脚的毒窝劝他,皆是无果。
这倒也是。太子那样骄傲又牛脾气的人,犯起犟来,简直是油盐不进;又自恃强健,非说鸦片影响不了自己,好话歹话都听不进去,且是一句不悦耳就动手,竟把立花直接打进了医院。
原是太子为了显示鸦片对他毫无影响,着实下了狠手。其实立花早年在香港江湖上夺了双花红棍的殊衔,又是极道杀手出身,论武功也是不凡。且是江湖人,有生不入官门、伤不入医院的讲究,但立花知道,太子打完自己必然内疚,是以跑去医院,叁分伤装出七分病来,想以哀兵政策再行劝他。
果然,太子犯过浑了,也知不好意思,次日便去医院探望道歉。立花没有怪他,只是追问他何以沾染鸦-片。对方如此赤诚义气待自己,太子也不是不知好歹,此时心中更愧,便将因缘始末尽悉告诉了他。
洪兴战神沉沦的原因,竟是一个女子。一个身居高位、能文能武的奇女子——东英幕后四八九(1),水灵。
与一味刚健要强庄亚琳不同,水灵是个极富心机手段、尤善操控人心的绝色妖姬。她在北京武术大会上偶遇太子,便起了捉弄这位洪兴战神的念头。水灵武艺高强,又会扮弱卖乖,时而高贵、时而下流,论其媾仔来,一生未逢败绩,最克太子这样的钢铁直男。更厉害是她儒释道叁家道理都懂一些,像大飞那样七情五蕴的人,都曾被她唬得出了家。一番似是而非的谈玄论道,辅以情欲迷障,玩弄得实心直肠的太子叁观坍塌、难以自拔,更借机勾带太子染上了吸鸦片的恶习。
太子不善言辞,面对立花能说出口的,必然是冰山一角。立花在江湖上最开始的营生是作马夫带女,类似这样被女子玩弄感情、始乱终弃的事,实在见得多了。只没想到,太子这样对女色向来不以为意的人也会中招。且是看着太子,直到如今还对水灵念念不忘,立花觉出事态严重,是以自作主张通知了庄亚琳。
说是通知,这传话的分寸却要掌握好。立花只是不停强调沾染鸦-片的严重性,请庄亚琳无论如何也先劝太子戒毒。
庄亚琳听得这些,既骇然又愤怒——太子不仅真的出轨背叛自己,还为别的女人染上了毒瘾?立花见她脸上阵红阵白,心中也不好意思。只是如若他们现在不能及时干预,任由太子在毒物里越陷越深,后果难以设想。但他们要劝太子戒毒,怕是说一万句也抵不上庄亚琳这个青梅竹马说一句的份量。纸总归包不住火,还不如早点告诉庄亚琳,大家一起商量个对策是正理。
庄亚琳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情况。她匆匆告别了立花,只身返回拳馆。恰是此时,叶斐探问的电话打了进来。庄亚琳心乱如麻,言语失措。叶斐觉出不对,现下又无事,便去拳馆寻她。
“琳姐姐,到底发生乜事了?我看你脸色很不好……”
“Faye你何必跑来?”庄亚琳不答反问,“刚才电话里唔系讲了,我冇事。你返去陪你爸爸妈妈吧。”
“他俩今晚去过二人世界了。”叶斐放下带来的“青青子衿”提拉米苏,“你中午走嘅时候,话你男朋友有事。现在解决了么?唔系很严重吧?”
严重么?当然严重了!庄亚琳却只是摇摇头,不说话。
她与太子青梅竹马,同吃同住同习武,十六岁便与他私定终身,深情厚意难以言表。只是后来太子入了黑道,她苦劝不听,两人才渐行渐远。庄亚琳自己也是市井出身,深知江湖世界里声色犬马,太子在洪兴位高权重,平时怎会没有逢场作戏。若论以前,以庄亚琳刚烈的性子,自然难以忍受,惟是这几年她年纪渐长,只想日子平平顺顺,与太子相扶相守,也就难得糊涂了。
可这回不一样啊!太子竟然为了另一个女人跑去吸-毒,还打伤了前来规劝的好友。难道太子对那个女人才是……真爱吗?
“琳姐姐……”叶斐见她始终沉默,叹了口气,“我知你我相识唔久,可能有d嘢,你觉得唔方便同我讲。但无论怎样,如果我能帮到你,我自己也会很高兴。”
可能是自幼习武的缘故,庄亚琳不仅作风比一般女子硬朗,脾气也十分倔强。可此时她望向叶斐那双澄澈的猫眼,终是忍不住问道:“Faye你话,如果有一个人为咗另一个人伤害自己,是不是就代表他爱她了?”
庄亚琳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叶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偏头想了一会儿才道:“在我看来倒也不一定。如果你话嘅呢个人,他伤害自己系为咗另一个人好,那自然是爱了。但如果,他伤害自己,却无益于对方……我记得以前上过心理学课,话呢种行为,往往系一种变相求救。他的潜意识里想借此让周围嘅人,尤其是他在乎嘅人,知道他内心遇到了困难,就会去帮助他了。”
庄亚琳闻言,眉头皱地更紧了,半晌才道:“还有呢样嘅说法啊……”
“我也系书上看到噶,生搬硬套。”叶斐观察着庄亚琳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具体情况仲要具体分析。”
庄亚琳点点头,不经意间望到旁边叶斐带来的抹茶提拉米苏——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多谢你,Faye.”
见庄亚琳多少露出个笑脸,叶斐心中也轻快了一些。只是还有些忐忑,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乱说话了。
(1)四八九:坐馆,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