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将军,川军各部已经准备完毕,萧大公子将唐门子弟全部剔除在外,强令各部集结在西北两面城外,等待我军号令攻城。”急匆匆的传令兵带来了川军和萧子远的最新动态,也一下子将郑仁毅给逼到了墙角,此时的他无法再去拖延,大军一旦做好准备再无功而返,势必让原本就低迷慌乱的军心再度萎靡下去。
“这个萧子远是真没打过仗,没了那些唐门弟子,他怎么让这帮士兵听从号令?老耿,你来坐镇东面,我去亲自指挥川军发起进攻。”不过郑仁毅很显然没指望靠遥控指挥来迫使川军也投入战斗,尤其是萧子远抽出了川军的指挥体系,那么唯一能够让士兵听从号令的,就只有中军的命令了。
郑仁毅将徐州军交给副将,自己亲自带军中五千人奔驰到了北面德胜门,并且沿途重新整顿西面大军的部署,他对于行军打仗比萧子远很显然要熟稔太多,虽然仓促调整,但是至少依靠自己的本部,在川军当中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指挥体系,确保自己的命令能够快速传达到位。此时的他是不想依靠这些人能够打破丁洋等人防守的城池了,重点还是需要放到自己的本部身上,他甚至于根本没考虑萧子远说的底牌。
“发信号,命令各部,立即进攻!”急促的战鼓声开始满场传递,滚滚而来,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催促着无数的士兵咬牙朝着远处那巍峨耸立的城墙而去。
同一瞬间,传令兵和号角手也开始以北门为中心,不断朝外扩散,将命令一重接一重,送到其他各个方向,六万大军在这一刻拿出了全部力气,四面合围,全力投入到攻城大战之中。
“床弩,给我放,不能让他们靠近护城河!”德胜门上,墨南湘手持长剑,站在高处,喝令床弩不断朝着远处放箭,全力阻挡川军靠近护城河。京城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护城河连通运河,水流湍急,河面宽阔,甚至于本身就是运河的一部分,所以,只要这些人没有突破和成河,就无法对城楼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密集粗大的弩箭不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窜出城楼,扑向远方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充足的武器储备支撑之下,基本上禁军和巡防营全都是能用远程兵器的,绝对不会吝啬,每一面城墙上都摆放了数十张床弩,而且靠近卫城最前方的城楼的地方,更是集中了十几张之多,就是方便在危急时刻,以最强大的火力给予对方集中杀伤,瓦解对方的攻势。
这些,实际上都不需要墨南湘去操心,下面的士兵几乎是有条不紊的搬运弩箭,然后填装发射,甚至于还有大量的士兵手持大黄弩靠在了女墙旁边,准备随时在近距离上给予对方更猛烈的一击。
大黄弩的射程比不上大杀器床弩,但是其本身的速度却都快赶上弓箭了,所以他们一旦出手,势必会造成更大的杀伤。
而此时弩箭横空而过后,不断的在数百丈的距离上冒出点点灰尘,但是对于川军而言,这却几乎是从九幽地狱穿过,那种堪比长枪的弩箭只要擦到,那必然是非死即伤。
所以这一路上基本上弩箭所到之处,是哀鸿遍野,任何盾牌都无法抗住这种强力一击,尤其是川军这边缺乏成建制的塔盾兵,日常所用的全都是便于携带的藤牌,在这种暴力之下,根本就如同纸糊的一样。
原本大军攻城,谁都会知道对方守城一方依仗着城墙高度,和床弩等远程兵器,在一开始的时候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如果士气高的话,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快速冲过这段生死距离,将战线推进到城下,或者干脆直接推到城墙上,依靠肉搏,将守城兵马耗尽,抵消远距离上的劣势。
但是此刻要命的是,德胜门外,川军的战力孱弱不堪,士气消沉,几轮齐射之后,不少士兵被身边血淋淋的战友的尸体吓得转身就跑,根本就顾不上往前冲。
一开始,只是少量的士兵转身逃跑,但是架不住的是,数百丈的距离上,床弩能够连射好几轮,而且城楼上的床弩很显然是改进过的,其速度比起一般大军所用的还要快一点,而且还是八弩连射,一张床弩,一次性能齐射八枚弩箭。这样一来,火力比起以往要强大了一倍不止,直接打的这些川军士兵哭爹喊娘,逃跑的士兵开始越来越多,还没等到前方好不容易熬过一劫的士兵冲到护城河边上,后方的大队兵马就已经开始脱节了,越来越多的士兵看苗头不对,开始回身逃跑。
而要命的是,郑仁毅根本没时间布置军法队在后面阻拦,这样一来,那些才出发没多久的步军方阵看到前方大规模的士兵开始往回撤,他们也没有多想,就跟着转身。
这就导致了整个大军根本没摸到护城河的边就溃散了,而那些侥幸冲上来的士兵,后续没有援兵,直接被埋伏的第二轮手持大黄弩的巡防营士兵当成了靶子,几乎是一瞬间全部被射杀在了护城河边上。
这一次失败,可以说将郑仁毅胡子都气歪了,他万万没想到,川军的战力居然会这么差,第一轮进攻原本至少可以将战线推到护城河边,这样才能够掩护后续大军携带攻城器械继续推进,但是却没想到,这才被几轮弩箭就给打乱了阵脚。
“军法队前出,命令各部再战,这一次谁敢后退,格杀勿论。”郑仁毅怒气冲冲再度命令传令兵前出,这一次,从自己身边抽调的护卫队一千人逼上前去,喝令前方士兵折返,再度投入到进攻之中。
这一次,为了一举冲到护城河边,郑仁毅直接将所有的盾牌手,也不管手中拿的是塔盾还是藤牌,全都给赶到了第一线战场,下令全力进攻。
“弓弩手,准备!”这一次,在督战队的大刀威胁之下,川军没有被一击而散,虽然中途倒下去无数的人手,但是却成功的冲到了护城河边,自然也引来了城楼上弓弩手的全力反击。大黄弩的弩箭密集度比起床弩,那是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所以瞬间功夫,猝不及防的士兵全都倒在了弩箭之下,只有少部分手持盾牌的,死命的顶在了第一线,掩护后方人手源源不断的来到城下。
郑仁毅想一次性取得战果,那么后方的士兵几乎是携带了大量的攻城器械,甚至于还有大量的麻袋土石,就是准备填河。只不过如此一来,就没有办法给前方的士兵时间来稳固战线了,所以即便是有不少的弓箭手也随之弯弓搭箭,和城楼上的巡防营士兵展开对射,却也挡不住密集的箭雨不断带来的杀伤,几乎是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人倒在了弩箭之下。而反观巡防营这边,却依靠着女墙掩护,根本没有出现什么伤亡,连墨南湘身边的盾牌手都放下了防护。
“把那些尸体也全都推到河里去。”郑仁毅的军法队此时也发了狠,几乎是将一切能扔进护城河的东西全都扔了下去,连带着己方战死者的尸体,甚至于那些受伤未死的,也粗暴的被直接扔下了河。
这样一来,倒是护城河上不断有东西扔进去,让河水也变得不断打着漩涡,但是却引发了所有川军士兵的不满,尤其是那些受伤未死,扔进河里还哀嚎声不断的士兵,更是让他们所有人回头看着军法队的徐州军满眼的怒火,那可都是他们的同僚,此刻却全都给这些人祸害了。
“操控床弩,对准那些徐州军士兵。”此时这种异状也被墨南湘发现了,她在城楼上基本上不需要指挥大军作战,而且川军反击之力太弱,所以导致她可以心无旁骛的观察城下的战场,而郑仁毅走的太仓促,根本没有更换身边士兵的甲胄,徐州军全身铁甲,而且用的是大晋军中最常见的黑色服饰,但是川军因为常年需要钻山沟,服饰却大多是灰色,或者干脆就是藤牌的颜色,所以两者泾渭分明。此时一下子被她发现了双方对峙的端倪之后,迅速来到床弩大队跟前,命令对方改变方向,直奔徐州军而去。
“轰轰轰”无数粗大的弩箭再度飞上半空,这一次为了对付近距离的徐州军军法队,所有的床弩几乎全都将角度给压到了最低,甚至于后方全靠士兵在支撑。
一瞬间,那原本还在张牙舞爪朝着川军士兵喝令进攻的军法队士兵,瞬间遭了殃,直接,他们虽然是站在大黄弩的射程之外,但是面对床弩,却根本没有办法抵挡,仅仅一轮齐射,一千人的队伍差点直接被打散了,无数的断臂残肢飞上半空,哀嚎声比起川军丝毫不逊色一筹。
这一下,直接轮到川军的士兵乐了起来,不少人甚至于对着城楼上喊出了声,竟是顾不得反击,全都转身去看徐州军的笑话去了。
“这样的兵马怎么能打得开京城九门?”这一幕倒是让墨南湘瞬间愣住了,转而自言自语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城楼上的箭矢还在继续往下,但是此刻墨南湘的心思却转到了别的方向,对于川军战力的怀疑,让她本能的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报,启禀长公主,东南方向,徐州军攻势迅猛,他们在护城河上强行搭建了浮桥,大军随时有可能登上城楼。”急促而来的军报,让墨南湘脸色一变,顾不得自己心头的疑惑,开始调动兵马驰援东南方向。此时的她根本没有发现,夕阳西下的时候,北城附近忽然变得有点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