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虽然愚钝,但是这件事总算是做对了。”宸阳宫中,萧太妃满脸平静,带着一丝呓语看向宫墙之外的时候,千宿崖外,墨南宸和月儿舍弃车马,徒步跋涉,在雪山之中穿梭,顺着记忆中的道路,直奔雪谷而去。
“王爷你看,这里有好多脚印。”大雪还在继续,所以很少能看到足印,以至于他们在进入大山深处的时候,月儿才看见树丛下面那已经快要被覆盖殆尽的脚印,顿时一阵欢呼。
“这雪谷我以前来过,就是这条路没错。”墨南宸一下子精神都变好了,拉着月儿开始朝前而去,连续翻越了好几座山后,才指着前方那片峡谷笑道:“你看,便是那里。”
“这里真的是人迹罕至,鸟兽绝无啊。”月儿很少有机会能够走出京城,所以第一次见到这种苍茫无迹的景象,所以一时之间顾不得往前,直接一下子趴在地上笑道:“王爷,我们别回去了,就住在这里吧,这里太好了。”
“那以后就住这里,那宁王府谁爱住谁住。”墨南宸点了点头,心头喜悦之下,话语声都变得轻松起来,浑然不顾自己一开始出城的时候,还带着无尽的失望和怒火。
“王妃在哪?”月儿在地上嬉闹了一阵之后,拉着墨南宸边往里走边疑惑道:“这里边看起来也不像是住人的,全都是积雪,住这里都要冻死了。”
“在山谷深处,那里有梦河的坟茔。”墨南宸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歉然和哀伤,步伐也变得沉重了下来。昔日楚梦溪怀抱幼弟尸骨,独自一人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亲手埋葬亲人,不知道是何等的心情。而这一切悲剧的开始,或许就是从他而来。
“我对不起她。”默默长叹了一口气,墨南宸幽幽开口道:“倘若当初我该早点明白她的心思,也许她也不至于走到如今,孤身一人面对这一切的地步。”
“都过去了,王爷你怎么也学着长吁短叹了?”月儿拉着他一边走一边道:“王妃又不曾怪你,这一切都水落石出了,王爷要想着为楚家,为王妃报仇才是。这会子做小女儿姿态,也许王妃看不上呢。”
“走,先见到梦溪,然后一切都听她的。”墨南宸点了点头,很显然,将月儿的话记在了心上,骤然间加快了脚步。这雪谷前方是一片空地,后面则是一个漏斗形,越往里走越窄,等到两人转过前方的山坳之后,终于露出了笑容。
墨南宸刹那间健步如飞,原本疲惫的身体这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身形在雪地里急速而行,朝着前方那一排木屋而去,看着还带着一丝丝炊烟升起,周围不断有人影出没的雪谷,他只觉得自己的内心陡然间变得异常的紧张。
“嗷!”狼嚎声打破了宁静,也宣告了墨南宸的到来,原本还在指挥人手搭建木屋的殷红林看着远远而来的墨南宸,和旁边的其他人对视一眼后,皱紧的眉头这一瞬间终于松了下来。
楚梦溪带着众人离开京城,墨南宸却没有跟过来,这原本就让他们这些人心中有了想法,他们不想去考虑那么多,只是简单的心疼楚梦溪。
“哈哈,我就说嘛,你肯定能找过来的。”欧阳岚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从山后一个纵越而起,身形排空,瞬间到了墨南宸跟前,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来的这么快,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啊。不过,毒圣妹妹也没说让你过来啊,现在倒好,自己跑过来了,估计皇帝陛下能恼死。这下,她又该多一项罪名了,拐带亲王,这算是个什么罪过?”
“梦溪呢?”墨南宸脸色有些赫然,但是随即朝着左右一看,没发现楚梦溪的身影,顿时脸色带着一丝焦急。此时他根本无心去和欧阳岚寒暄废话,所有的心思全都在楚梦溪身上。
“别忙活了,她在山那边呢,说是去祭拜毒圣了。我可是到如今才知道,一代毒圣居然就长眠在这千宿崖啊。”欧阳岚一如从前那般废话连篇,浑然没看到墨南宸的脸色,懒洋洋的指了指山后摇头道:“刚刚我去看了,估计还得一会回来,你——”
欧阳岚的话音未落,墨南宸就已经冲了出去,同时沿途一阵长啸,身形犹如闪电一般,召唤旁边的细腰带路,直奔毒圣的埋骨地而去。
以他的速度,强提一口气之后,翻山越岭不算什么,片刻之间就已经和山顶的细腰汇合,然后在山林之间不断长啸,声音如雷霆,人如闪电,急速奔行。
“梦溪!”连续翻越两座山之后,细腰停下了脚步,指了指对面山半腰的位置嚎叫了几声,那边也随即传来了青儿的回音。这一瞬间,墨南宸忍不住大呼,疯狂的朝着对面狂奔了过去。
“青儿,他终究还是来了。”此时,已经将当初那个山洞封住的楚梦溪回头看着那道由远而近的身影,脸上浮现出一丝似喜似悲的神情,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感慨。
临走之前,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之所以不带着墨南宸一起离开,是觉得他应该留下来,留在京城。他和自己,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楚家已经覆灭,她和楚梦渺即便是流落江湖,那也可以处处是家,但是那个京城对于墨南宸却不一样,毕竟那里才是他的家,有萧太妃这个生母,还有皇帝这样的兄弟。
但是没有料到的是,对方会追到雪谷,追到自己跟前。看着那风驰电掣一般的身影急速穿梭在群山之中,不断的朝着自己靠近,她久违的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变得活跃了起来,那尘封在清冷之中的心思,也随之悄然融化。
也许,墨南宸如此不顾一切而来,确实打破了她的预想,让局势因此而变得更加复杂,但是毫无疑问,他的到来,犹如一阵春风,吹散了楚梦溪心头的寒冰,也让她整个人都因此而变了颜色。
“梦溪,我来了。”寒风吹拂,衣袂翻飞,楚梦溪独自一人站在原地,雪花漫天之中,形单影只,让墨南宸只觉得一股辛酸涌上心头,转而放缓,一步步走到对方跟前,目光怔怔的看着对方,一肚子话想说,但是真到了楚梦溪跟前的时候,却只直愣愣的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在楚梦溪面前,素来说不好什么话,即便是在路上他想了千遍万遍见面时的场景,但是等到对方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嘴巴,永远都是那样的笨拙。
“南宸。”不过墨南宸没想到的是,楚梦溪也只说了两个字,似乎这句很寻常的名字对于她来说有着特别的含义。从重生归来,她很少去呼唤对方的名字,似乎只有每次压抑不住自己心思的时候,她才会稍稍变得感性,变得和前世一样,对于这个男人,有着莫名的眷恋。
“你怎么不把我一起带出来呢?”墨南宸伸出双手,将对方一把抱在怀里,喃喃自语道:“不论你到哪,是何种处境,我都会跟在你身边的,即便是放弃权势地位,功名爵位,也在所不惜。”
“那是你的亲人,你也要放弃吗?”楚梦溪仰头看着对方,细心地帮着对方擦干净脸上的雪花,摇了摇头,声音低沉道:“这一次和以往不一样,或许真的没有回头路,下的赌注太大,到头来输的也就越彻底。”
“输赢对我来说不重要。”墨南宸摇了摇头,毫不迟疑道:“只要你在,其他的不算什么。江山朝堂,谁想要谁要,和我有什么相干?我又不想当皇帝。”
“算了,走吧。”墨南宸的话让楚梦溪目光一阵闪动,似乎想将对方的神情牢牢地印在自己的心底,以至于双手轻轻摩挲着对方的面庞,才露出了宛如孩子一般的笑容。
这一笑,恍若娇花绽放,一瞬间让墨南宸眼睛都挪不开了,他已经很少能看到对方能有这样毫无顾忌的笑容,那一丝恬静更是让这大雪纷飞的山林,一瞬间仿佛到了春天,有着让天地失色的魅力。
“我抱着你走。”墨南宸不太清楚楚梦溪的心思,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却心头柔情无限,一把将楚梦溪横抱在前,微微笑道:“我走路很稳的。”
“以前让你抱我一起,都费劲了心思,现在这么好?”看着眼前的墨南宸,楚梦溪似乎也有着一丝久远的回忆涌上心头,刚刚泛起的心思也随之被压倒了心底,也不再去想这些,转而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抱我吗?”
“以前太傻,放着这么好的你不要,我那时候应该是脑袋被驴踢了。”墨南宸带着一丝讪然,但是随即笑道:“现在变聪明了,来千宿崖,是我自己想的主意,这回不需要月儿提醒了。是不是有点进步了?”
“还是太笨。”楚梦溪摇了摇头,但是心头却涌出一丝暖流,她虽然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但是当墨南宸真的出现在自己跟前的时候,她却依然心头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或许,一个人冷静的太久了,偶尔也需要这样的热情,不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墨南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