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去包厢吧,我特意留了个安静的包厢。”方正在门口自然而然地接过祁燕梅手里的包,朝祁笙说道:“小笙,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拘束着,知道吗!”
“嗯,谢谢姑父。”
方正知道,有些事急不来,需要循环渐进。祁笙刚失去父母,心情糟蹋透顶,只能尽量多关心他,照顾他。
不多时,点好的菜就已端上桌,祁燕梅不停地用公筷给祁笙夹菜,自己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眼见眼前的小碗堆积如山,祁笙忍不住开口阻止,“姑,我吃完自己夹,你别管我了,自己也多吃点。”
“哎,好好——”祁燕梅只好拿起筷子吃饭,眼神时不时落在他身上,显然吃得心不在焉。
一时间,桌子上只有方晓萱一个人的说话声,方正时不时附和几句。
饭后,祁燕梅开车送两人去电影院,还不忘嘱咐他们,“电影散场了,别忘了打电话给我。”
“知道了,妈妈。”
方晓萱蹦蹦跳跳地拉着祁笙走了。
电影刚开始,方晓萱就笑得花枝乱颤,捂着肚子,连爆米花都抱不住,祁笙怕她撒了,接了过去,还递给她一包纸巾。
祁笙全程面无表情,也不是说电影不好笑,是他完全融入不进去。
笑声此起彼伏的电影厅里,喧嚣、热闹……但这一切,被隔离在了祁笙的世界之外,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像坐在影院里的人一样,开怀肆意的笑,无忧无虑的笑。
不能了吧,他早已失去了资格。
一直到结束,笑魇如花的方晓萱脸颊僵硬,她将脸凑在祁笙面前,昏暗一片的电影院里,她两只眼睛闪闪发亮,“表哥,我怎么感觉你都没笑过?不好笑吗?”
“笑点有点低,不好笑。”祁笙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她。
小姑娘嘀嘀咕咕地道:“早知道表哥不喜欢看这个,我就应该让他换成别的票了。”
这个他,让祁笙挑了挑眉,估计是个男生。
“回家吧,明天还要上学。”
……
破天荒的,闻肆早早地到了学校,还穿上了崭新的校服,那校服自从他领到之后就一直躺着家里的衣柜里。
“闻大款,是你吗?”许崔抱着书,不敢置信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你竟然也会来上晨读,我不会还没睡醒,做梦吧。
“不是我妈,是我,擦亮你的四只眼睛看清楚。”闻肆趴在桌子上,撩起眼皮,回他一句。
许崔还真擦了擦眼镜,又揉了揉眼睛,果然不是他的幻觉。讶异之中又带着不可思议,“我天,你还穿了校服,你不是嫌弃我们学校的校服质量太差,档次太低,配不上你那身出众的气质。难道被我家老头的诚心打动了,打算改邪归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闻肆:“你家老头在办公室了吗?”
“在啊,哪能不在。只要他还爬得起来,走得动,他就在。我自从上了高中,每天都被他从被窝里拎起来一起来学校,风雨无阻,他这会正在宿管阿姨的广播室,声情并茂地给那些住校生做激情演讲呢。”
闻肆懒洋洋地爬起来,蓝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分外好看。
“你去找我爸?找念叨?”许崔不解,平时闻肆看见他爸就躲得远远的,今天不仅早到,还穿校服,现在竟然还主动找他爸,不是脑子坏了,就是中邪了?
闻肆:“老子昨天被你拍马屁拍感动了,想好好学习不行。”
许崔,“……”我拍马屁还有这效果呢!
闻肆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蹲守着,过往老师投去好奇的视线,对于闻肆主动找念叨的行为很是惊奇。
“——同学们,一日之计在于晨,把握好早上,就是把握好开始,成功等于接近一半,同学们……”
照例完成不要钱的演讲,许教导主任把广播室还给宿管阿姨,自己捧着个保温杯往办公室踱去,走近了,就看见闻肆靠在走廊边上,一只腿微微曲着。
许教导主任把眼镜往下扒拉,直勾勾盯着闻肆看,终于确认,就是闻肆那小子。
许主任站他面前:“闻肆,来这么早,你不去教室,蹲在我办公室门口干嘛。竟然还穿了校服,你……”
“许主任,昨天我痛定思痛,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闻肆打断对方的你你你,直接了当说道。
准备拿钥匙开门的许主任脑袋上一排问号,“???”
许主任:“我昨天……”还什么都没说呢!
闻肆替他扶稳水杯,眼皮不撩地继续说道:“您说钱会有花完的一天,不好好学习都不知道怎么挣回来,您还说要我向新来的转校生看齐,所以,我想请您帮个忙。”
“什么忙?”许主任倒是来了兴趣。
“您帮我和新来的转校生安排成同桌吧,桌子的钱,我出,就那种,两人桌。”闻肆用手比划了下两人桌的动作。
许主任倒是好奇了,开着玩笑问他,“你怎么不想着和你们班的班长纪胜男同桌,人家长得也好看,成绩全段第一。你也可以在桌前摆个镜子,照照你自己的脸,不也是学习的动力吗?”
闻肆用食指点了点鼻尖,“不行,你这是在鼓励我早恋。况且我对着自己这张脸,会自恋过度的。”
许主任指着他,气得哭笑不得,纵容他道:“……那行,我会跟你们班主任说说,但你也要给我保证,你会好好学习,毕竟学来的知识是自己的,我和老师们逼你学习又不会害你,你爸妈把你安排进重点班不也是希望你能成才嘛!”
“许主任,许老师,老许,我知道了,这话您老已经重复很多遍了,我铭记于心,你别忘了事情就好。”
许主任摇着头,看他离开。
面对装修的如样板房中书房一般的办公室,老许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心想,不给闻肆办成这件事,都对不起闻总一掷百万。
起码别人把钱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声。
闻总砸钱,是肉包子打狗,还被狗给吃了。
当即,许教导主任就给还在路上的黎娟打了电话,说了事情,黎娟其实有几分犹豫,她怕影响祁笙的成绩,他本来就落下了一个多月的进度,要是被闻肆一搅和,她班里的平均分都能拉低好多。
但人家是靠爸进的学校,再无理的条件都得满足。
黎娟等许教导挂了电话之后,也捂着胸口,喃喃自语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非得派一个闻肆来折腾我。”
许教导主任又给学校后勤部的张主任打了电话,让他马上叫校工搬一张两人桌到高三(一)班。
于是,祁笙来学校的时候,他的位置变了,原本和闻肆是前后的,现在变成了并列。
祁笙:“……”这个刺激有点大。
脑残还朝他招手,异常热情,“同学,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桌了,认识认识。”
祁笙动了动唇,没说话。
“同学,我们现在好歹是同桌,笑一下表示友好嘛!”
周围几桌看热闹同学不自觉护住自个桌子,生怕冷冰冰的转校生揍人,殃及无辜。
但没有,祁笙只是把书本往桌肚里一放,翻出双面胶在桌子中间贴上,没有撕开白面,导致桌子成了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三八线?你名字像女生,怎么行为也这么像?”
祁笙冷冷看他一眼,“你有意见?”
同桌气场太过于强大,闻肆只好闭嘴。
从善如流闭嘴了一分钟,闻肆又再度开口,“同桌,你有没有姐妹,就那种跟你长得很像的那种。”
祁笙:“……”
“堂姐妹也行。”
祁笙:“……”
闻肆又问:“对了你名字是你爸取的还是你妈取的?”
祁笙站起来,拎着闻肆领子就往墙上怼,闻肆高他几公分,祁笙手臂是用足了劲才把闻肆提起来,两人眼神交汇片刻,火星子迸发四溢。
还是早读就闹出这么难看的一幕,要是黎娟看到还不得吐血身亡。
生怕两人打起来的许崔连忙站起来和稀泥:“祁笙,祁笙,你先松手,闻肆他也不是故意的。同学之间要友爱团结,和平相处对吧。”
“滚,这是我和他的事情。”
许崔顿时在那好看的盛满怒火的眼睛下,节节败退,滚蛋了。
闻肆扣住祁笙揪住他衣领的手,把两人位置反转了一下,他凑近祁笙的脸,脸色也有些阴沉,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谁拎着衣领怼墙上过,“朋友,有本事我们去——”厕所比划比划这几个字被一道浑厚严厉的声音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许教导主任精神奕奕来看闻肆如何用功学习,结果就给看这个,两人脸贴着脸就快亲上了,不禁气得发出河东狮吼。
这一吼,不仅让班上的同学把目光投向教室最后面紧紧贴着的两人,也让闻肆与祁笙齐齐把视线转向许教导主任。
“哦,我问他题,他不但不帮我解答,还嘲笑我是学渣听不懂,我一生气,就——”他松开祁笙的手,顺带把祁笙的手也扯开,两手一摊,“就这样了,不信你问许崔,他刚还劝架来着。”
被拉出顶锅的祁笙与许崔:“……”
老许怀疑地目光在闻肆身上来回打量,跟扫瞄二维码似的,过了几秒,才问许崔,“闻肆说的,是真的?”
许崔:“爸。”
“叫什么爸,叫许主任,在学校就要遵守学校的纪律。”许主任又是一声吼。
无辜躺枪的许崔幽幽地望了眼罪魁祸首,后者朝他抛了个眼神,他硬着头皮接着解释,“是,许主任,闻肆说的是真的。刚才他们打起来很激烈,我就去阻止,说同学间要相亲相爱,和平相处,不能打架,还说打架是违反纪律的,他们不但不听,还让我滚,我不滚,他俩就一致对外先收拾我,在暴力威胁之下,我……我我我我我……我就不敢管了。”
祁笙:“……”
闻肆:“……”
班上同学:“……”
许主任指着闻肆,一脸痛心疾首道:“闻肆,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不是说和祁笙同桌就好好学习吗?怎么还打上架了。”
许主任说话的间隙,祁笙皱着眉古怪地看了眼闻肆。
被许主任灌了成千上万次鸡汤的闻肆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但这一次,他想堵住嘴许主任的嘴巴,让他闭嘴。
许主任话锋一转:“这次就算了,下次我要是再碰到,闻肆,我就把你安排得离祁笙远远的。”
闻肆见解释不清楚,干脆无力摆摆手,敷衍道:“知道了,您老慢走。”
“其他同学,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背书声音要大,越大声,才能记在脑子里,知道不。”许主任吼完就拐上楼道去其它班级巡逻。
闻肆咳了声,拉着许崔的领子就往厕所去。
纪胜男对闻肆很不满,打算晨读一下课就去办公室找黎娟告状。
“闻大款,您轻点成吗?我快喘不上气了,我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瞎几把乱告状了。”许崔怕闻肆是来算账的,战战兢兢,打算先认错,认错没用再抱着大腿叫爷爷好了。
许崔身高才一米七八,哪能跟个头将近一米八七的闻肆相比,就这样,一个脚步踉跄地被拖着进了厕所。
闻肆:“说,你爸为什么对祁笙那么优待,就因为成绩好?还是像我一样,看脸骂人。”
许崔: “……”不是来算账的啊!
继而他又想,别把所有人跟想得跟你一样,你个颜狗。
“是这样的——”许崔往四周警惕地看了看,发挥他的狗仔潜质,附在闻肆耳边,嗓音很低,怕隔墙有耳似的,“听说,祁笙一个月前,父母刚出车祸去世了,他被姑姑收养,才转到了我们藤市一中,闻大款,你刚才问人家名字是谁取的,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戳刀子嘛,如果是我,我也揍你。”当然揍你这个想法,我只是想想。
闻肆左手撑着右手手肘,右手食指抚着下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的行为确实很过分,必须得补偿补偿人家。”
“别,我怕你的补偿,会把祁笙气得活活打死你。”许崔现在想起祁笙那个眼神,还心惊胆颤着呢。
闻肆又问:“对了,他有没有兄弟姐妹?”
许崔:“……”您是打不过他,要对他的兄弟姐妹下手了吗?
许崔摊了摊手道:“没有,独生子。我爸说的。”
闻肆 : “啊——这样啊。”
听您语气,还挺失望。许崔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