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 醒这么早?”张高闻声问他。
  “嗯,姐夫你在干什么?”
  他的腿边是两簸箕黄泥土,半桶水。
  “做个炉子, ”他撸起袖子,两簸箕泥往地上一倒。
  如今他们是在靠近院子左侧的角落里。
  赵言想起昨日的事,他很理解梨花阿姐的做法,点点头。
  倒水时,张高特意提醒他一声,“待会尘土扑上来, 别靠那么近。”
  “诶!”
  赵言就在这陪着他嘀咕了好一会,半柱香过后, 赵梨花出来了。
  她扫了眼这边,招呼石头过去, “起这么早?饿不饿?”
  “我不饿,阿姐,石头陪你去做饭。”
  “好, ”
  张高见小舅子走远了才大展身手,黄土尘轰然飘飞,抬手间,他手臂上的肌肉尽显。
  灶房, 刘氏她们还未起来做早饭,离起床时刻也不早了。
  时间有些紧,赵梨花挽起袖口开始和饼,又煮上了粥,赵言坐在灶下的小炉子旁边看火。
  “阿姐, 多做一两个给姐夫。”赵言提醒。
  “阿姐知道了, 也给你多做两个。”
  赵言露齿一笑, “谢谢阿姐,也要给你自个多做两个。”
  到张家以来,他们的伙食要比以往好,赵梨花的厨艺能发挥到六分。
  她今日多往锅里抹了一小半勺油,烙出来的玉米饼尤其香甜。
  赵言使劲嗅了嗅,小脸沉迷。
  赵梨花快速将烙好的饼收起来,刚刚好一家三口吃的分量,粥好得慢还需等着。
  清洗完锅,她端起碗,“石头看着点粥,阿姐很快回来。”
  “好,”
  几乎在她抬脚出门没几步,炉子上的粥咕咚冒泡,粥汤开始溢出来,赵言赶紧掀开锅盖,将它斜放在煮粥的锅上,锅与盖子间留出筷子般大小的缝隙。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赵言以为是赵梨花回来了,“阿姐,粥,”
  直到又一脚步声响起,赵言抬头望去。
  过来的是刘氏,他阿姐慢一步走在后面。
  刘氏往赵言方向瞧了一眼 ,闻到空气中的香味也未说什么。
  “婶子,”赵言打招呼。
  “诶,石头看火呢?”刘氏和颜悦色的。
  赵言点头,目光不经意落在她身上,见她挽起袖子准备早饭,才将视线收回。
  不大不小的灶房挤着几人,各做各的还真怪怪的,赵言心想。
  赵梨花挨着弟弟,打开盖子用筷子搅了搅,粥快好了,若是有时间,温火熬一会比较软,但刘氏她们还在后面等着,赵梨花准备火一小就盛起。
  刘氏手脚麻利,火已经烧起,她似不经意问了一句,“柱子那边是在搭炉子?”
  “嗯,娘,他和石头每日都要一早出发,我怕与你们挤在一块,赶不及做早饭,或者耽误了你们。”赵梨花昨夜想好了理由。
  刘氏听完没再问,提醒她道,“做好后上面搭个简单的棚子,日头晒久了会裂缝。”
  “好,谢谢娘。”火一小,赵梨花拿起旁的碗盛粥。
  赵梨花姐弟俩一离开,刘氏才大展身手。
  王春香的鼻子一向很灵,她摸到厨房,“娘,你做什么呢这么香?”
  她走近一看,才见锅里的水还没热呢,能做什么?顿时哑然。
  只不过,忽然想到什么,她道,“弟妹做什么了这么香?”
  赵梨花方才经过院落时把张高叫进去吃早饭了,因此王春香还不知搭炉子的事。
  见她闻来嗅去,刘氏眉头一皱,“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拿粮食做早饭。”
  虽说他们跟着大房,但他们老两口暂时还能干点活,粮食与他们的暂时是分开的。
  “知道了,娘。”
  王春香没要着东西,心想明日要早点起,别的不说,弟妹的手艺做出来的饭菜是真香。
  屋中,赵言吃了两个饼小碗粥饱了,他吃的慢,等他一吃完,赵梨花和张高也吃完了。
  赵梨花烙得多,用油纸将其包起分了两份,一份六个,一份两个,一并塞到张高的包裹里。玉米饼是家里都吃得起的玩意儿,她就不留给刘氏他们了,她在厨房看了一眼,刘氏好像弄的也是玉米饼。
  “你们两人一人一份,吃不饱再去街上买些吃的。”
  “好,”一大一小异口同声,当然,昨日耗了几文钱,若让他们再花钱,那是舍不得的。
  赵言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他变抠了。不过都怪他穷。
  吃完早饭,外头的天色没明亮多少,依然灰蒙蒙的,厨房里正热火朝天。
  张高一手拎着包裹,一手抱起赵言,“梨花,我先走了,炉子搭了一半,明日就能搭完了。”
  “好,天还黑着路上小心。”赵梨花话是对着他说的。
  “诶,知道了。”张高咧开嘴。
  待在他的怀里,赵言一开始有羞耻感,后面淡定如他,甚至觉得十分踏实有安全感。
  “石头还困不困,困就睡会儿,姐夫抱着你。”张高脚下走得飞快却平稳。
  “好,”赵言小身子板微趴过去,他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一僵,他抿唇一笑。
  往常石头都是直愣愣坐在他怀里的,如今软软的身子靠过来,可不是唬着他了,他连家里的两个侄女都没抱过,没曾想小孩是这样柔软脆弱的。
  张高咧嘴一笑,轻轻将他往上掂了掂,不再动作。
  牛车停在村口,车主昏昏欲睡,一边还抬手顺着他家的牛。
  听见脚步声,他抬眼看向来人,高大的男人抱着一个小娃,动作小心翼翼的。
  他是认识张高的,“这么早?”
  “是啊,叔你也早。”张高笑了笑。
  “诶,我这都习惯了。”每日赶牛车接送客人能收个二十来文钱,好歹能贴补家用。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赵言期间醒过来一阵又睡着了。
  到了城里,同昨日一样,天色大亮,日头升得老高。
  私塾还未开门,赵言央求着他带自己去街上逛一圈。若是他没猜错的话,他阿姐正想方设法地在城里找个活计照顾他,姐弟间这点心灵感应还是有的。
  逛了一圈,街上卖热食的有挺多,天气一冷,热乎乎的汤水吸引人。
  他暂时没有主意,只能先去私塾上学。
  新的一日,小伙伴都是新的精神面貌,一早见着面,比昨日要欢喜活泼多了。
  昨日陈秀才未要求他们温习背诵,自觉的自觉背了,不自觉的被大人压着背,总之没一个松懈的。
  “你会背了吗?”
  “我会我会,我背给你听。”
  “我先来,我先背,你昨日都说你早就会了,我先背,天地玄黄……云腾致雨,露?”
  小伙伴才背了几字忽然卡住了,要哭不哭的,“露,露,”
  “先生,先生来了,嘘!”偷摸出去的的宋文礼缩了回来。吓得背书的小伙伴将眼泪憋了回去。
  不过他们是虚惊一场,陈秀才去了隔壁。
  他们接下来也不敢再打岔说话,安安静静等待先生的到来。
  算上今日,之后还有六日的启蒙考察时间。
  赵言安静爬上了座位,抬头不经意一看,板上书写的已是新内容。
  他小身子板往前微倾,慢慢去认。
  身后的吵闹声渐小,不知何时,他旁边前后左右的座位都坐满了人。
  在安静的氛围下,陈秀才进来了。
  他开门见山,“今日我们学习新内容,你们昨日可有温习?”
  “温习啦!”六人异口同声。
  陈秀才点头,“那我们今日来学习新内容。”
  “好!”
  陈秀才习惯性先尝了口茶,尔后开始讲课。
  赵言坐直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脑中接受新知识的熏陶。
  陈秀才按着书本讲,时不时带有一两句自己的见解,并不刻板。
  时间转向中午,估摸着是昨日回去与长辈提过,三四个小萝卜头午间休息有长辈为他们提供的糕点吃。
  都是家中长辈的心肝宝贝,给他们准备的食物精致到极点。
  赵言啃着烙饼,真是一点也不羡慕他们,烙饼的味道很霸道,完全淡化了其余味道。他闻不到别人的就不馋了。
  “石,石头?”说话的是那个叫吴瀚的男娃,在赵言印象中,他是个爱哭的男娃。
  “嗯?”赵言抬头看他。
  “你的饼,好吃吗?”吴瀚咽了咽口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里的烙饼。
  “还行,”赵言诚实地回答他。
  “哦,”吴瀚继续咽口水。
  赵言不再逗他,亲自撕开一小块给他,“你先尝尝,好吃我再分一点给你。”
  世上许多人口味不一样。
  “喜欢,好吃的。”吴瀚笑眯着眼睛咬了一口,因着方才哭过,他一笑起来眼睛更亮了。
  赵言大方撕了一半给他,吴瀚平常虽爱哭,但也是个爱分享的孩子,他将小食盒推到他面前,“我的,你也可以吃。”
  “好啊,”有来有往嘛,他不会拒绝。
  掀开食盒,入目是方形的是大方盒,分为七格,每个格子够置放着两口菜,有红烧狮子头、欢喜团儿、素蒸鸭、甜点雪花糕……
  赵言惊呆了,很好,他就是隔壁那个被馋哭的小孩 。
  他很克制着,夹了个红烧狮子头,一口咬下去,口感鲜香滑嫩,缝隙之中的汤汁争先恐后涌入舌尖。
  他还是第一次觉得红烧狮子头会好吃的到这种程度。
  人真的是,一穷百感袭。
  “石头,我可以与你交朋友吗?”
  吴瀚吃了他带的食物,赵言又吃了他家里带的,吴瀚两眼亮晶晶地忍不住提出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