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业式什么的,自国中以来从来就只是个象徵性的仪式罢了。结业式完代表寒假来临,但不代表可以放假。紧接而来的是为期两周的辅导课。
「冷死人的天气还要上什么辅导课,明明期末考刚考完啊,怎么就不能赶快放假?」我呵气抱怨。
「你身处的鬼国家的鬼政府的鬼教育部,造就的鬼政策,只会搞出一群冻死在校门口的鬼学生。」顾笙煜也一边搓着手,一边与我走进校门。今天是寒假第一天,也是辅导课地狱的开始。
嘖,这廝不太爱国啊,竟咒我们全国上下鬼满为患。
我看见苡灵姊远远朝我们走来。她从头到尾眼神都是看着顾笙煜发光的,瞥见我也在才微微收敛。
我就当她有要紧事急着找我男朋友,我忽略。
「学姊早安。」我俩同时问候,刚好走到风大的教学大楼前庭,我们手搓得更起劲了,只差没依偎着取暖。而苡灵姊看起来穿得不够保暖还能站得如傲雪寒梅一般直挺挺,真叫人不知该羡慕她的自体发热不畏风霜,还是过人的耐寒力。
「姊你穿得太少了点。」我忍不住出声关心,「还真是爱水不怕流鼻水,回头叫主任好好唸唸你……」
「今天不算很冷,而且我本来就不太怕冷。」她微笑。
今天不算冷?那我跟我旁边这隻抖得像被筛落的麵粉算什么?
她把我一身傲骨激起来了,我也学她站直身板,感觉身子单薄了不少,突然地一阵寒风又恰巧吹过——
「你傻啦。」我展现傲骨换来的是顾笙煜巴在后脑勺的一掌,他撩起那铁灰色长版针织围巾捂住我的脸:「冷死了,还是偎在一起温暖,干嘛站得像殭尸。」
挺立在我们俩对面的『殭尸』闻言,低低乾笑两声,作势咳嗽。
呿,管他傲骨不傲骨的,我身旁就有个大暖炉,何乐而不蹭呢?就算我全身傲骨断光光也没关係了。
「咳,那个雏茵,」某殭尸见她家摄影学弟深情凝望着女朋友而无暇理会她,只好转而求助我,表明她确实是恰好有要紧的事要找他:「可不可以跟你借男朋友,两分鐘?」
顾笙煜向她投出一个疑惑的眼神,她招招手要他过去私下讲。我也不是不疑有他,只是故作爽快答:「四分鐘也行。」
反正四分鐘也来不及犯罪,至多就让两人嘴唇缓缓接触在一起后还有三分鐘的享受激情时间——
停,我在想什么?我赶紧拍拍捏捏揉揉扯扯自己脸蛋,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这一连串动作把顾笙煜吓的。
「你今天真的冷到犯傻?」他眉一皱,转向苡灵姊:「学姊有什么重大的私事不能在这讲吗?她的脸明显还需要我的围巾。」他朝我的方向努努嘴。
「也不是什么私事,但真的挺重大的,呵呵。」她继续乾笑。
我们三人互相对视,见没人愿意跳出来接续下文,顾笙煜妥协:「那好。」他解下围巾递给我,替我围得几乎只剩下两隻眼睛在外头,就跟苡灵姊到前庭外的凤凰木树下去了。
这贴心的小举动在寒冬里格外暖心。而他的温度包裹我,也使我能够比较容易去忽略苡灵姊刻意支开我的用意……
「她跟你说了什么『重大』的事呀我好奇。」两分鐘后顾笙煜回来,我马上问道。
「没什么,不过就是去年成果验收的那影片又被翻了出来,又如何佳评如潮之类的。」我替他围回围巾,他说。
「那有必要避开我私下讲喔?」我嘀咕道。
「后头这事是有必要,她不想看你为难的脸色,也不想让自己尷尬,更不想把气氛弄糟。」他解释:「校长临时起意你们动保社后天去木栅动物园的参观行程,让摄影社全班人马也跟,出了个题目叫『动物不为人知的一面』,要我们切题拍这鬼东西回来开成果展。又由于之前的影片拍得太旷世鉅作,这次特别指定我跟学姊再拍一部微纪录片,『各种动物的交配过程』——」
「噗!」我喷笑,「校长怎么叫你们去拍这种动物界a片?口味太重了吧。而且有不少动物不是在冬天交配的,题材很有限吶。」不过这事也没啥好需要偷偷讲的啊?
顾笙煜那番话只是先全盘叙述整件事情,接下来才是重点,他脸上浮出歉意:「所以那天我就必须与学姊形影不离忙拍摄工作,抱歉,不能陪你了……」
我好像能理解为什么要私下谈了,现场谈我没把握脸色不会就摆出来。我心紧了紧,原以为摄影社的也来我就能跟他在动物园约会了,没想到校长的意思是让他跟苡灵姊约会……不,是合作。
只是一对默契好的搭档再次合作而已,所以我心中的失落感与酸涩感是应该要忽略的。
「呃,没关係,你不用道歉。」我笑脸一凝,只当是冻僵了:「那你们就好好拍吧,不过这次不要再那么旷世鉅作了。」后面那句纯粹是我的私心。
他勉强笑笑,摸摸我的瀏海:「如果你吃味了,就儘管用毒舌攻击我吧。」
「你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我才不会那么没风度。」事实上我必须连我的没风度一併忽略,谁叫我男朋友就是优秀的天怒人怨呢,能者多劳,优秀无罪。
♥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墙角的好运,连带顾笙煜也沾染了,喔不,是被传染了,我们俩一同困扰。
就在感叹我男朋友优秀过头的隔天放学,我与顾笙煜正躲在活动中心后方的监视器死角亲热,一对男女的咆哮声就这么越过墙鑽到我俩耳内。
呿,不识相,我们打得火热正互相咬着耳朵呢,才没多馀的时间去听那狗男女吵架——
「欸。」顾笙煜轻唤一声,「这两个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我管他——」
「你听。」他按下我的头,竖起耳朵。
奇怪,不是要叫我听嘛,还压我的头干么?
「这其中有个声音好像是……苡灵姊?」我仔细听后做下判断。
「从内容听来,另一个应该就是我们社长了。」他道。
「小俩口吵架你还偷听人家内容咧。」我鄙夷。
耳听着他们愈吵愈烈,听见谁似乎推了谁一把,谁似乎要打谁又被谁抓住手腕没得逞,谁一把抱住了谁,男声似乎要挽回女声,但女声并不领情,男声终于也炸毛了——
我从前都不知道听墙角会像听广播剧这么有趣耶,虽然这激烈了点。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偷看一下,他们好像快打起来了。」顾笙煜为了那两个尚在猜测阶段的声音主人的人身安全,强烈建议。
「如果他们真是苡灵姊和江宇轩,那不劳你费心了,凭我认识他这么久了,江宇轩的人品我能保证他不打女人。但如果是别人,那的确是该看看。」但是他们打断我们的两人小时光我挺想见死不救的。我只能在心里默默把那对狗男女千刀万剐。
我们从花丛缝隙中偷窥,遗憾不能千刀万剐他俩了,此二人正是杜苡灵与江宇轩。
「ok,不出我所料,这儿没我们的事了。」我想撒手不管,因为顾笙煜见是他们反而显得更关心。我使力想把他的注意力唤回,稍稍加大音量:「我说,这儿没我们的事了——」
啪。
这是巴掌声,不是我打他或他打我,而是外头不知谁真的打了谁。
我们一块关注了,更一块见证了江宇轩人品崩坏的时刻——
他搧了苡灵姊一巴掌,撂下一句话,瀟洒转身。
「我总算看清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这是这场闹剧结束前的最后一句话,剩苡灵姊一人在原地无声啜泣,为他们破碎的爱情哀悼。好一幅楚楚可怜的画面,害我以为顾笙煜这一起身是要衝出去用他的怀抱安慰那朵小白花。
不得不承认我心脏重重沉了一下,好在还是浮上来了。
「我们走吧。」他理所当然牵起我的手,并没有被江宇轩方才那颇有魄力的一掌震慑到或是对小白花升起怜悯之心,只一副若无其事貌。
奇怪,要关心状况的是他,现在表现得事不关己的也是他,矛盾。至少他没有要去当苡灵姊慰藉的心思,这点令我挺庆幸的,但我还是问了他为何不这么做的原因。
「就……把她丢在这一个人哭?你不去有所表示一下?」当然这只是场面话,他要表示了就换我搧他巴掌。
「情伤只能自己疗,谁也帮不了,等她哭够了能自己再站起来就没事了。」他淡然瞥我一眼:「况且我要是热心的去『有所表示』,你还不被醋泡死?」
「呵呵。」其实我有点得意,他要英雄救美时还会顾虑到我的心思,也因而不轻举妄动:「知我者莫若夫君。」
「嗯。」他沉吟,良久道:「不过现在我怕我该担心的是,社长会不会乐意以吃回头草来疗伤这件破事情。」
「江宇轩不是这种交女友寧滥勿缺、甩一个就能立即再爱的人。」我正色道,嘴角有浅浅笑意。「他其实,很念旧。」对苡灵姊更是用情至深的吧,否则他不可能气到亲手毁坏自己引以为傲的绅士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