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于澄江不胜酒力,喝得醉醺醺的,爸妈让于成绮将哥哥扶回房间休息。
仅仅是几步路,于成绮累得够呛,一路跌跌撞撞,总算是把于澄江给弄到了床上。
嫌他身上酒味太浓,她把于澄江的外套剥下来扔到一边。
于澄江胃不太好,难受得出了一层薄汗。
“活该,谁让你喝这么多。”于成绮说。
“来的客人好多和家里有生意上的往来,敬了酒不喝,人家会觉得不给他面子。”
“我讨厌这种酒桌文化,也讨厌醉鬼。”
于澄江艰难地翻了个身侧躺着,叹了一口气。
“你不用管这些,我喝就行了。至于我嘛,我喝没喝醉你都讨厌我,与醉不醉酒无关。”
于澄江想在妹妹面前逞强,一边打趣一边扯出一个笑,佯装轻松的样子,但手却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缓解不适,这副模样看得于成绮心揪了起来。
她觉得很矛盾,她巴不得他疼死,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人血脉相连的原因,于澄江疼的时候,她也恍惚觉得自己的胃部也在跟着抽痛,心里竟隐隐想要为他分担一点痛苦,希望这份疼痛能够早一点结束。
于成绮下楼问舅妈要了一包胃药冲剂,用开水冲好后小心地端到于澄江跟前。
他后背都渗出一层汗,打湿了颈后的头发,躺在床上身体微微颤抖。
于成绮把他拽起来,细心地在他身后垫了两个枕头:“把这个药喝了就好了,舅妈说这药还挺有效果的,就是……”
就是味道不怎么好闻。
端着杯子上来这一路她都紧紧捏着鼻子,只敢用嘴巴呼吸。
难道药的药效是跟气味挂钩的么?怎么这些效果好的药的味道总是这么反人类。
她嗅了一下差点吐出来。
于澄江也好不到哪里去,闻到药味的一瞬间立刻捂住了口鼻,另一只手还锤着胸口,看起来是要吐了。
“你别吐啊,我可不会给你收拾。”
他倒是没吐,但他喝醉了过后跟个小孩儿似的,任性的不得了,于成绮劝了半天他都不肯喝药。
“这个药是难闻了点,但应该不苦。你就捂着鼻子,一口气喝下去。”
于澄江愣愣地盯着她,于成绮见他似乎听进去了,又把药往他嘴巴跟前递,结果于澄江一看到她把杯子端过来就往旁边躲,眉毛都快拧到一块儿去了。
“我不喝,苦的。”
“大哥,不会吧,你都几岁了,还怕喝药。”
激将法也没用,喝醉了的人完全不讲道理,于成绮没办法,打算自己喝一口药让他知道这个药真的不苦。
“你看我,我给你演示,你就这样屏着气,闭着眼睛一下就喝掉啦。”
于成绮说着,捏住自己的鼻子,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天哪!
是真的苦!
这真的是胃药冲剂么?真的不是舅妈给她拿错了吗?
于成绮尽力控制住表情,对于澄江说:“你看吧,一点都不苦。”
于澄江不为所动,于成绮估计着是自己刚刚只舔了一下,太没说服力,便准备再喝一口。
谁料她拿着杯子正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时,于澄江竟主动接过去几口将药喝下。
他献宝似的把空杯子捧到她眼前:“你看……我……喝完了哦。”
接着又说:“那你也……要乖乖把药给喝掉哦。”
他是真的喝醉了,眼神涣散,说话说的也磕磕巴巴。
于成绮扶他睡下,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于澄江刚刚冒出来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于成绮其实立刻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初中时月经不调,大姨妈的时间很不规律,有次连续叁个月都没来月经。
初一时学校给女孩子们办过一堂生理课,于成绮知道连续几个月不来月经是很不正常的,但她从小每次生病都会被爸妈骂得狗血淋头,久而久之她也有点讳疾忌医,不敢把这件事跟妈妈说。
后来沉耀英还是发现了,见她支支吾吾的样子,还以为她小小年纪在外面乱搞,把她拎到墙角拿着衣架逼问她有没有跟男生接触过。
于成绮不敢说,她当时确实有一个小男朋友,但就跟小孩儿过家家一样,她们做过最亲密的事就是男生下了晚自习远远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家,两个人没牵过手也没接过吻,更不要说做爱。
她并非一点生理知识都不懂,她知道这些事并不会导致女性怀孕,但妈妈那样急躁疯狂的语气又让她有点怀疑自己。
难道她真的……怀孕了?
愣神之际,是于澄江替她挡下妈妈即将落在脸上的巴掌,又让妈妈带她去医院做b超。
拿到b超结果后于成绮的一颗心才落定,医生说是内分泌失调,拿了药之后又去一个很有名的老中医那里开了几副调理身体的中药。
于成绮对那段时间的回忆充斥着“苦”,熬药时整个家都飘着中药的味道,喝药时那股药味令人想吐,药渣没沥干净总是会卡的嗓子疼,喝了药过后总是很长一段时间吃不下东西……
她只有第一次喝药时有着“无知者无畏”的勇气,一口气将给喝干净了,后面总是偷偷倒掉。
她倒药这件事瞒过了妈妈,却没能瞒得过于澄江,他发现过后就开始哄她喝药了。
每次妈妈将药端进她房间,过不了多久于澄江就会溜进来,他会拿碗把药分成两份,然后以身作则眉头都不皱一下把苦得要死的中药给喝下去,再监督她把药喝完。
只要她乖乖听话了,于澄江就会奖励她一颗糖。
哥哥的糖是她苦涩生活里不可多得的甜。
每每回忆起从前,于成绮都觉得如今和于澄江之间像是一场幻梦。
她很想问于澄江,哥哥,以前再苦的药你都替我先尝,你从来舍不得我掉一滴眼泪,可是为什么现在我们的关系会变成这样。
曾经那样的时刻,我们如今还能够回得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