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又交了两个女朋友。并不能说我完全走出了小彩的阴霾,反倒是我必须用新的一段关係来试图消弭自己的梦魘。
上大学后,我加入吉他社,认识了许多学长姐和朋友,其中最要好的是祐齐。虽然他平时像哥哥一样沉默寡言,可是我主动过去攀谈后,才发觉他处理许多事情都十分执着而有个性。
我们俩喜欢相约出去爬山、游泳、弹吉他。然而我永远都不会出去夜骑,幸好祐齐不是什么莽撞的人,他从未参加各种奇怪又危险的活动。
我跌跌撞撞加上疯狂的度过两年大学生活,大三那年的社团开课日,我遇见了一名特别的女孩子。
韦蕴昕。
那天我时常不自觉望向她那儿,观察她向曦婷学习吉他的情形,她似乎学得很快,才一堂课就能拨奏简单的小曲。我知道那是天分造就出来的,印象中小时候的我,也学得如此快速和令人惊叹。
下课后,通常我会单独留在社团教室继续练习,没想到蕴昕学完几个和絃,并不打算离去,认真地翻着厚厚的谱,一个一个音练习。后来教室里只剩我们两人,我终于按捺不住,鼓起勇气前去搭话。她向我请教和絃的弹法,我就传授给她。
最后我甚至带她到自己最爱的那家乐器行挑了把吉他。蕴昕开心的连声道谢,从她开朗的笑容中,我好像看见了国一时与我初次相遇的小彩。她们好接近:长得漂亮、拥有唱歌天赋、喜欢流行音乐,连每个动作、笑容,都有些相像。
我深深迷上了蕴昕。
我不知道生日派对上,被我拥抱着的她,心里是否泛起了一阵阵涟漪,还是像十五岁时被我深情吻着的小彩,方寸静如止水?
我一直抱持着害怕的情绪。这是继小彩之后,我首次对一个人投入如此多的感情。
一同参加经纪公司的训练时,我约她出来,糊里糊涂地竟然向她告白。可是蕴昕没有拒绝,只是轻轻的环住我的腰际,然后说出她心底最喜欢的那人,就是我,方瑋。后来我们紧拥着对方,在偌大的夜空下望着闪耀群星,正式宣告这段关係的开始。
我希望自己能够带给蕴昕幸福,别让她成为第二个小彩。
然而甜蜜的岁月飞逝,流言紧接着硬生生摧毁了她,就像它伤害小彩一般。
交往几个月之后,有人匿名在网路上控诉,蕴昕在国中的时候为了自己的爱情而欺负她那时的好友,也就是外文系的校花薛禾枫、祐齐的妹妹。
我对她没有好脸色看,只是频频询问事情的真偽;但她告诉我,她虽然没有直接伤害薛禾枫,可整件事来看,她的确是间接的兇手。
我感到愤怒,祐齐是我的好朋友,薛禾枫是他的妹妹,哥儿们的兄弟姊妹遭到如此对待,怎么可能感到不生气?
然后我想到小彩。她不小心杀害了自己的朋友,却只因为内心过于善良单纯,从此便无法深深爱上一个人,蕴昕凭什么为了自己的爱情,而成为霸凌别人的嫌犯?
我看错了这个女孩。
和蕴昕暂时断绝关係的那天,回家途中,阴阳差错之下,我进入了一条自己不熟悉的小巷中,绕了许久都没有出路。我转了个弯,却踢到了一块砖头,当场仆倒在地,头颅撞击在地面,晕厥过去。
等我再度醒来,已是夜深人静了,手錶显示八点半。仔细观察周围,似乎只有我面前的一间小酒吧还闪着醒目的霓虹灯。
它的名字叫「偶遇」。
照理来说我应该要继续找寻回家的方向,但或许是鬼使神差,竟迷迷糊糊踏进了「偶遇」。
它藏身在小巷里头,因此只有零星几位顾客。正中央有舒服而柔软的红沙发以及小桌;右方则是吧檯,一名约四十来岁的调酒师正站在里面,由于没有人向他点酒,于是他自顾自地喝着便利商店的饮料。
至于前方有一座大舞台,架着各式各样的高级音响和乐器,一位望上去十分年轻的女dj,正坐在板凳上播着电子音乐,为顾客们助兴。
调酒大叔瞟了我一眼,见我随意坐在沙发上,不点餐也不点酒,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发觉舞台上有一把木吉他,本性上身,开始一边低头听着音乐,一边动着自己的手指,去思考和絃的位置……
待我再度抬眸,台上已经换了另一位乐手,弹奏抒情的旋律,唱着柔媚而哀伤的流行曲。担忧心情被触发的我,决定到吧檯那儿去拿杯调酒。
走近吧檯,我才发现刚才那位大家连声叫好的女dj,正熟练的将果汁加入香檳,仔细调和,接着浅啜了一小口,试试味道。我在一旁看她如同魔术师般,不由得出神,直到她呼唤我:「你会弹吉他,对吧?」
我惊愕的怔住。
「我注意到你跟着音乐在按弦,不难猜。」见我的表情,她莞尔道:「你是新客人吧,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于是我将所发生的事完整告诉她:有关蕴昕的流言蜚语、自己痛下抉择、蕴昕撕心裂肺的挽求与哭喊。女子默默的听着,当我终于告一段落,她推给我一杯调酒:「喝吧,我请你。」
「……啊?」
「这杯叫做『含羞草』,酒精浓度不高,我想你应该不太常喝吧,这比较合适。」她抽了抽嘴角,「我不喜欢看人难过,尤其为了爱情。好好把握,每一场爱情都是难能可贵。至于如果有更好的人值得珍惜,那就放吧,每一个人都值得。看在你今天是个心碎人,我请你喝一杯。」
「谢谢……」我品尝了一口。淡淡的酒精味夹杂着清爽的水果甜,果真能够使自己的心情更为愉悦。
「我今晚应该已经没什么工作了,来聊天吧。」
那晚我在「偶遇」驻足了两个多小时,和那名女子谈天说地:我们喜欢的音乐、各自就读的学校、有什么样的朋友和兴趣。我猛然发现她年纪与我相仿,就读台北另一所不错的大学,特别喜好流行音乐,因此放学后来「偶遇」半工半读,担任dj。
「方瑋啊,不错的名字,」临走前我们打算交换姓名,她得知时看起来若有所思,最后却只是轻笑了下。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我配合着她淡淡微笑,和她谈天使我的心情也豁然开朗许多。
她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轻轻拨了一下头发,伸出手来。
「你好,我叫iris,艾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