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明帝上朝,有人提议废黜太子,成王认祖归宗,当即下令,命人杖毙,杀鸡儆猴!
朝中顿时鸦雀无声。
明帝甚为满意,不等他的心落回心底,便传出太子摔断了腿。
明帝震怒!
命人彻查。
结果呈递在案上,却是太子宠幸良娣,玩出新花样,追寻刺激,良娣一着不慎,割断捆绑在脚踝上的绳子,挑断了脚筋。
这是丑闻,传出去太子的声誉便毁了,才对外说是摔断了腿。
荒缪!
嘭——
明帝将资料狠狠甩在龙案上,太子重伤在身,肋骨断了几根,如何宠幸女人?
大殿内的内侍、宫婢跪一地,大气不敢出。
明帝将自己摔进龙椅里,双手狠狠搓着脸颊,太子前段时间备受争议,受伤的消息断然不能爆出去,不然定会被挖出他受伤的原因,太子对一个女婴下手,无疑是雪上加霜。
哪知,隐瞒他受伤的消息,旁人便在上面动手!
却又无法澄清。
刘公公推门进来,大殿内气氛凝重,明帝脸色铁青,战战兢兢的禀报道:“皇上,外头皆在传言,太子房事上不检点,废了双腿,舆论镇压不住……”
明帝怒急攻心,头晕目眩,两眼发黑,倒在龙椅上,昏厥过去。
“皇上——”刘公公连滚带爬,摇晃着明帝,脸色煞白的怒喝道:“杵着作死,快去请太医!”
——
东宫。
太子脾性暴虐。
床榻上的物件,全被他打砸了。
幔帐撕扯,揉成一团掷在地上,满屋狼藉。
双腿筋脉续不起来,即便能够续起来,他的声名也臭了!
“殿下……”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太子抽出头下的枕头,奋力砸出去。
内侍踉跄退出内寝,险些绊倒在地上,抬眼见到太子妃,脸色煞白,磕磕巴巴的说道:“太……太子妃……”
“太子如何了?”褚明珠双眼哭的红肿,涩涩发痛。
内侍吱吱唔唔的说道:“太……太子……”话未说罢,褚明珠已经进去内殿。
“滚,没听见!”太子咆哮。
褚明珠脚步一顿,看着处在暴怒中的太子,心中隐隐抽痛。自从他被秦蓦打一顿之后,情势急转直下,废黜呼声太高。皇上手段强硬,镇压下来,却不知他又在寝宫里被人打断双腿。还未喘上一口气,外头又中伤太子的声誉。
一事接着一事,应不暇接。
太子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侧头望来,便见到褚明珠的身影站在门口。脸上阴戾之气骤然消散,似乎又想起什么,脸一沉,讥诮的说道:“你来做什么?我如今这副德行,令你称心如意了罢?我倒是小瞧你,被你蒙蔽以为你不谙世事,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全都瞒着你,生怕我做的那些事,吓坏你!”
呵笑一声,讽刺的说道:“未曾想到你却是那个埋藏最深的人!我对你不够好么?”这句话问出来,太子自嘲了一下,好又有何用?她不过是淮阴侯塞进来的一颗棋子,她的心从不曾放在他的身上,所以才能背叛彻底!
他如今有多爱褚明珠,便有多恨,当初他又有多愚蠢!
以前看不出的问题,如今揭露出来,却觉得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为何褚明珠嫁给他,淮阴侯的态度不明,他只以为淮阴侯是效忠皇上,不站任何党派,等他当皇帝的时候,自然会扶持他坐稳皇位。
直到事发,他还天真的去寻求淮阴侯帮助。哪知他却是带头奏请皇上废黜他太子之位,陡然梦醒。
他当时还不明白,认为是淮阴侯偏心,向着谢桥,胜过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对常乐下手,淮阴侯因此生怒。爆出褚明衍的真实身份,他全都明白了!
呵呵!
他这腿十有八九是秦蓦让人打断。
即便父皇力排众议,稳固他太子之位,也架不住他是个残废!
“不是,不是这样……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与母亲说了,今后不会再回淮阴侯府,之前做的那些事,权当全了她的养育之恩,今后好生伺奉你,弥补之前犯下的过错。”太子字字珠玑的指责,令褚明珠白了脸,心中羞愧不已。可她真的不在意什么皇位,日后是否能够母仪天下。压下心中的颤意,一步一步朝太子走去,拉着太子的手,哽咽的说道:“我们不争不抢,就这样今后好好在一起生活,做一个闲散王爷,闲云野鹤,好不好?”
太子看着褚明珠脸上的泪水,心里被蜇一下,转瞬被铺天盖地的恨意淹没。抽出自己的手,冷声说道:“闲散王爷?他们会给我一条生路?”
“会的,一定会的。哥哥不会要我们的性命,夫君我们放手,好不好?”褚明珠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里仿佛也空了。他是怨她的,怎么会不怨呢?褚明珠心中仓皇无措,她不求太子能够原谅她,只望能守着他过一生。
太子哈哈哈大笑,如癫似狂,笑得眼角都泛着泪花,可怜可悲的望着褚明珠:“珠儿,你怎得不明白?我自小当作储君培养,习帝王之术,为着那个位置而活着。你说放弃了,此后做一个闲散王爷,如何能甘心?”
褚明珠闭上眼,泪水潸然落下。
“珠儿,你爱我么?”太子目光温柔,手指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褚明珠点了点头。
太子眼底的晶莹一闪而逝,低笑了几声,点了点头,似乎对于这个答案很满意。
褚明珠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发慌,喃喃的低唤一声:“夫君……”
“你先出去,我想休息,好好整理我们之间的关系。”太子语气平静,辨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褚明珠不肯离去,太子越是平静,她心里越是不安。
他反应激烈,说明他是在意。
“我不走,你别赶我走好不好?让我留下来陪着你……”褚明珠的话只说一半,便被太子挥手打算,他眉宇间带着不耐,眼底透着狂怒之色,叱道:“滚出去!我暂时不想看见你!你能不能让我清静一下,还是要我死了你才甘心?”
“不,不是……”
“滚啊!”
褚明珠泪水不断流淌而下,唇瓣颤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只是摇着头。
太子见状,气乐了:“褚明珠,你别天真了!你大哥若要放过我,如何会弄残我的腿?我一个残废,有什么好?让你如此死心踏地?好,你说他们愿意放过我!你找容华将我的腿治好,我就信了你。之前的事情,全都一笔勾销,重新开始。”
褚明珠紧紧攥着手心,呆呆的盯着太子,没有说话。
太子嗤笑道:“怎么,你也觉得不可能?你都不相信的话,拿来糊弄我。在你眼中我就如此蠢钝如猪!”
“不!不是你说的这样!我去,我现在就去找容华,求她给你治腿……”褚明珠不等太子再说什么,提着长及曳地的裙摆朝门口走去,眨眼间,便不见踪影。
“啊”地一声,太子嘶吼,双手重重捶打着床褥,宛如困兽一般,发出濒死的嗷叫。
双手死死掐着毫无知觉地大腿,力道大的几乎要将指下的肉撕扯掉,露出白骨。
废了!
即便他有天纵奇才,这一辈子,也与皇位失之交臂。
太子双臂紧紧夹着脑袋,这一双腿,将他彻底击垮。
从内而外!
废黜太子的圣旨,早晚会到他的手里。
哈哈哈太子大笑出声。
守在门口的侍卫,听到太子状若癫狂的瘆人笑声,觉得太子离疯不远了。
——
郡王府。
谢桥手里站在书案后,凝神写着家书,寄给秦蓦。
神农谷中的秘密,向来传男不传女。所以玉倾阑学玄学,乾坤八卦之术,方能启动禁地入口。
师傅曾说当年有人师祖曾进去过,却再也未曾出来过,不知其中之凶险,因而若无攸关生死之事,切莫开启禁地。
正是考虑到这一层,她便让秦蓦随同一起去。
他是真的怒了。
即便离去,他也布下天罗地网,不肯饶了太子,让他好过一日。
谢桥还未来得及部署,那边就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太子,直接行动起来。
如今这个情况看来,太子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谢桥眼底迸发出冰冷的锋芒,浓墨在宣纸上划下重重一笔,力透纸背,带着凛冽杀气。
这还不够!
叩叩。
门被敲响。
谢桥拿起宣纸揉成一团,扔进桶镂里。
“进来。”
明秀推门而入,脸色不大好,不情愿的说道:“郡王妃,若不是看在淮阴侯做的一切,奴婢早就将她轰出去了!太子做的事,那叫人干的事?对一个屁事都不懂的婴孩下手,算什么男人?简直就是畜牲!竟然还有脸让您给他去治腿,不一包药毒死他,算是上天庇护了。”
谢桥唇瓣紧抿,心中诧异:“褚明珠?”
她竟会来求自己给太子治腿。
出乎意料。
“可不是?他们当真是想法清奇,灭绝人性,又期待旁人多长几幅菩萨心肠。给你欺负的要死了,转头又求上门求救。臭不要脸!”明秀将毕生骂人的功夫,全都献给了太子。
“不见。”谢桥重新执笔,铺展开信纸,沉心静气一笔一划的写信。
提及常乐,眉头紧锁,神情十分柔和。
明秀心里拿定主意,出去回绝褚明珠。
片刻,明秀无功而返年,愁苦着脸道:“郡王妃,太子妃跪在地上,她说您不愿见她,她便长跪不起。”
谢桥揉了揉眉心,心中生出郁燥之气,起身去往前厅。
远远地便见褚明珠跪在地上,背脊挺直,一副就此跪死下去的模样。
褚明珠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侧头望来,便见到站在不远处的谢桥。呆滞的目光微微转动,死气沉沉的眸子里透着一丝光亮来。木然的脸上,抽动几下,扯出一抹勉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