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翻开,一份调查淮阴侯府的资料。
而他面前的是关于褚明衍的调查。
入目前几行,赫然写着右手生来有疾。
可如今的褚明衍,右手并无任何不适。
幕僚心中恍然大悟,可又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淮阴侯是疯了……”幕僚无法理解淮阴侯的做法,为何用亲生儿子换取皇子活命。又牺牲女儿,倾力将人推上那个位置。难道……难道不怕落得兔死狗烹的惨烈结局?
荣亲王似有些恍惚,喃喃道:“淮阴侯府世代忠烈,并不奇怪。”说到最后,面容有一瞬扭曲。
世代忠烈,如此说来,成王便是他们认定的人。
或许,先帝曾经有过于此有关的遗诏?
前者倒是好办,斩草除根。
后者……
幕僚心中凛然,却是识趣的没有再做声。
——
郡王府。
谢桥躺在床榻上,听着明秀絮絮叨叨,向她禀报着宫中所发生的事情。
全副心思都在孩子的身上,一瞬不瞬的盯着常乐的睡颜。
常乐很乖巧,只有饿的时候才会哼哼唧唧,哭上两声。吃饱之后,便会安安静静的熟睡。
醒来的时间极短,即便醒着的,也是一个人躺着。
谢桥将自己的手指,塞进孩子的手心里,只是看着这小小的一团,便觉得心都要化了。
自己接生过孩子,看到别人的孩子,与自己的完全是不同的心境。
只觉得很神奇!
“荣亲王调查了淮阴侯,郡王妃,可要给淮阴侯提个醒?”明秀看着一心扑在孩子身上的谢桥,不禁摇头,觉得谢桥是有子万事足。
“嗯。”谢桥颔首。
“郡王妃,您听见奴婢说了些什么?”明秀有些无语。
“什么?”谢桥终于抬头看向明秀。
明秀:……
谢桥等了一会,明秀没有话说,转头看向孩子,摸着她柔嫩的手指:“等郡王回来,我便见不得常乐,你只挑要紧事说,其他等孩子去乳母那边再提。”
明秀心想要紧事已经说完了,也便就退出去。
一出门,便见到秦蓦阔步走来。
明秀想起谢桥的话,不禁偷笑,这两人有得拌嘴了。
果真,明秀还未走远,便听到郡王妃愤怒的抗议。
“秦蓦,孩子还没醒呢!你不能惯着她,抱习惯了,日后她要抱睡折磨人,你抱着她睡么?”谢桥口是心非,心里却是想寻着这借口,让孩子多陪在她身边睡一会。
秦蓦毫不留情戳破她的小心思:“常乐很乖,与其他孩子不同。”
谢桥咬牙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夜里你半夜三更,抱着常乐枯坐大半宿。”
秦蓦勾了勾唇:“常乐想父王了。”
谢桥吃味道:“你怎得知晓她不是想母妃?”
“我抱着她就不哭闹了。”
谢桥要抓狂,常乐只要不饿着肚子,何时哭过了?
还要脸么?
谢桥看着秦蓦注视常乐的眼神,心中闪过奇异的念头:“你打算如何栽培常乐?”
“巾帼不让须眉。”
谢桥心落了下来,就怕他会宠溺出一个娇娇儿。
只可惜,谢桥这颗心放的太早了!
几度她怀疑自己其实生的不是个女儿,而是一个儿子!
“常乐满月,我准备只宴请亲友。”秦蓦说起正事,目光却是胶在常乐的脸上,看着这张小小的脸儿与他有七八分相似,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几口,像是亲不够一般,抱在怀中十分怜惜,恨不得将他能够想到最好的东西,全都捧在她的面前。
谢桥盯着这一幕,撇了撇嘴,觉得她果然是个明智的人。可惜肚皮不争气,没能生个儿子。
若是生的儿子,秦蓦还能如此宝贝着?
望一眼天色,谢桥眼巴巴的说道:“秦蓦,给我看看常乐。”
秦蓦头也不抬的说道:“等你好了就可以多抱她,现在要紧的是养好身体。”
谢桥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话,气红了眼,他不就是还没有抱够?
伤口不怎得疼了,她本就需要下床走动,只是秦蓦一直不许,平日里都是趁着他出府,方才下床活动。闻言,谢桥忍无可忍,一掀被子,便要下床。
秦蓦听到动静,目光一紧,连忙将孩子抱过来放在谢桥的身边,眉头紧蹙道:“你身体未好,不能下床。想要看常乐,只须说一声,何须逞强?”
谢桥气得肠子打结,愤愤瞪他一眼:“我说了,你可有听?”
秦蓦一想,似乎有这么一回事。
见谢桥红了眼睛,轻声哄道:“别哭,伤眼睛。以后你想抱,我不与你争。”
谢桥白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
“你半夜里想常乐了,抱着她过来睡,睡中间。”谢桥心中遗憾,她没有奶水,不能亲自哺乳。
秦蓦下意识要拒绝,看着她发红的鼻尖,应允道:“好。”
谢桥心中很受用,气也消了大半。
这时,明秀进来,脸色不大好看。不情愿的说道:“郡王,郡王妃,容老爷来了。”
谢桥一时怔愣,容老爷?
“哪位容老爷?”
容阙站在门口,门并未关上,清楚的听见谢桥这一声疑问。心中知晓谢桥心中并无他这个父亲,时隔一年,他以为谢桥心中的恨,总归会消散了,自己做了母亲,或许能够原谅他。
而今听着她全然陌生的语气,心中很失落,可很快强打起笑容。踏过门槛,含笑道:“华儿,父亲来见见常乐。”
谢桥听到容阙的自称,脸色一冷,随即,常乐的小名从他口中而出,哂然一笑,看来做了不少准备。
容阙仿佛没有见到谢桥的排斥,他若心中介意,这父女感情,只怕这一世也修不好。
手里提着的包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这是我给常乐准备的一点心意。”视线落在谢桥身边的常乐脸上,容阙却觉得像极了谢桥小时候,顿时热泪盈眶,杵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可以抱一抱常乐么?”
谢桥对容阙没有感情,他就好比一个陌生人。可到底有割不断的血脉,看着他如此模样,谢桥心中不忍拒绝。或许是如容阙所想,她如今是做母亲的人,心里到底比往日要柔软。她并未占据这具身体的时候,容阙对前身也好过。
容阙见谢桥没有说话,干站在一旁,尴尬不已。
谢桥道:“轻点抱。”
容阙情绪激动,一时愣着没有动静。
秦蓦抱着常乐,放在容阙的怀中。
容阙抱着怀里软软的一团,如同看见谢桥的小时候,忍不住说道:“你小时候最粘我,你母亲有时候因此而吃味,说你是小白眼狼……”话音戛然而止。
容阙眼底布满哀恸与浓烈的悔恨。
谢桥知道他是想起李氏。
接下来的时候,容阙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常乐。直到常乐哭着醒来,饿了找吃的,方才给乳母抱走。
容阙起身告辞,临走前,问谢桥:“华儿,你还在怨怪父亲?”
回应他的是满室静寂。
容阙落寞的离去,背影孤寂。
谢桥清冷飘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怨。”也无喜。
之于她,不过是一个陌路人罢了!
容阙这一刻,恍悟谢桥对他的定位,没有回头,背着对谢桥点了点头。
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化为一把厚重的枷锁,套在他的脖子上,压弯他的腰背。
容阙的背影不再挺拔,佝偻着背,一步一步,缓缓的离开郡王府。
他前半生犯下的错,用后半生去救赎。
——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常乐满月的日子。
西伯府。
姬恒自从与沈氏成亲后,便成了那一句话的写照。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沈氏从新婚夜那一日起,整整三日未曾出过房门。
只因,沈氏无意一句话,戳中姬恒的心伤。他用实际行动告诉沈氏,那种功能与年纪,完全是不相干!
沈氏受不住,扶着腰,怒道:“姬恒,你这禽兽,你快从我身上滚下去!”再温柔的女人,也被姬恒缠成了泼妇。
姬恒砸吧着嘴,食髓知味道:“小香儿,你将沈家百年来积攒的财产给我。我无以为报,只有将自己十几年的积蓄全都献给你。”
沈氏咬牙切齿:“谁要你的积蓄……”抬脚一顶。
姬恒翻身一躲,站在床下,啧了声:“小香儿,你嫁给我果真是很幸福。都说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昏了头,你没听出来,我在向你表清白?”
沈氏抓起钱袋子,愤力砸在他的身上,“你去找你的花魁!”
姬恒面不改色,将钱袋子放在沈氏的手心里,挤眉弄眼道:“银子给你,我晚上要回来。”伸手在她白如凝脂的肌肤上摸了一把,嘟囔道:“明日再去看我亲家?”眼里充满了火光,跃跃欲试。
沈氏忍无可忍,“你再胡说八道,我们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