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宇星被沈清屿一塌糊涂的模样吓了一跳。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现在貌似也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
覃晚赶紧上前给蒋宇星喂水。
“怎么了这是?”
“蒋宇星,你到底有没有心?”
沈清屿哑声质问:“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生了这种病……”
“要是,要是你突然没了呢……”
沈清屿没有力气再问下去。
“没这么可怕,人都会死的。”
蒋宇星倒是一如既往的懒散平静。
沈清屿被他堵得心烦意乱,又生气又绝望。
“小晚,你去给我办出院吧。”
蒋宇星知道自己的情况,人既然已经醒了,继续留在医院其实没什么必要,不过是多些看护和医生每天的身体检查而已。
病情已经难以改善。
……
从那以后,沈清屿很少出门,之前闹脾气似的混日子打架跟招蜂引蝶也都停了。
但沈清屿的奶奶还是很担心他,因为他看起来更不对劲了。
沈清屿很少在奶奶面前抽烟喝酒,这段时间却没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抽烟喝酒。
覃晚去找他,被他乌烟瘴气的房间呛得半天缓不过来。
“你别这样了,星哥也很担心。”
沈清屿觉得现在自己的这种痛苦没人能理解。
连他自己都没办法理解。
怎么会这么难受,怎么会没办法好起来。
那股无边无际的恐惧,怎么就一直如影随形,他睡不了一个好觉,吃不了一顿饱饭,晚上永远在惊醒,吃饭时吃几口就会呕吐出来。
他比蒋宇星更像个病入膏肓的末路人。
“星哥说,过几天带我们出去旅游。”
“去他老家。”
蒋宇星的原话其实是,带他们去看看他以后会埋葬的地方。
但覃晚觉得这话对沈清屿来说太残忍。
沈清屿现在一想到蒋宇星,心就像被人砸烂了一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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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宇星是从西北那边的一个城市里过来的。
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们路过了草原、戈壁,沿途的公路风景变化,蒋宇星和沈清屿轮流开车,他们走走停停,听蒋宇星说起他以前的故事。
蒋宇星原来是一名军人。
他从这片风沙平野中走向他们的城。
他边说边调笑着自嘲:“看不出来吧?”
他的故事其实并不复杂,离开西北也是因为觉得触景伤情,毕竟还有那么多兄弟。
蒋宇星三言两句说完过往,另一边的沈清屿又生闷气了。
他吃醋蒋宇星提起自己的兄弟时,口吻温柔,语气里都透着愉悦。
覃晚作为知道沈清屿心意的旁观者,这阵子时不时会默默观察他们,比较奇怪的是,覃晚觉得蒋宇星其实也不太对劲。
蒋宇星对沈清屿有种特别的关注,覃晚在干什么他不一定知道,但要问沈清屿在干嘛,蒋宇星肯定知道。
而且蒋宇星看沈清屿的眼神也很不一样。
当时的覃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果让现在的覃晚去看,她马上就能察觉到,那种眼神和盛斯航的眼神很像。
后来,他们到了蒋宇星生长的城市,蒋宇星其实是个孤儿,在这个城市也没有自己的家。
他带着沈清屿和覃晚在西北大地上玩耍游览。
百琴就是覃晚在那时候认识的。
年轻的百琴脾气还没那么差,但也是匹神气非凡的好马,蒋宇星刚到草场上就看中了它。
百琴是匹土生土长的西北马,自由桀骜,却有一双温柔的红棕色眼睛。
它眼里的单纯近乎仁慈,天真的在蒋宇星手边吃着高粱,不知道是不是都生长在西北的原因,蒋宇星和它简单相处了一会儿,就取得了百琴的信任。
他让覃晚和沈清屿也试着喂百琴吃东西,不过他们前几天一直都没有去骑百琴,百琴虽然信任他们,但到底是匹年轻的烈马,连饲养员都不建议他们骑它。
那几天覃晚跟百琴相处的也非常好,百琴漂亮的白色毛发和结实的肌肉感让覃晚爱不释手,她经常轻轻柔柔地抚摸它,然后在它耳边夸赞它。
马是很有灵性很聪明的动物,它能感受到覃晚对它的喜爱。
不过百琴最喜欢的人一直是蒋宇星,仅仅几天过后,就愿意让蒋宇星骑它了。
沈清屿从没骑过马,蒋宇星带着他试了几圈,沈清屿被他半搂在怀里,脸色有些怪异。
覃晚想给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空间,加上她那段时间都有些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挺严重,就先回酒店休息了。
沈清屿听着蒋宇星在自己耳边说话,草场广阔,天空云淡风轻,周围的一切都是明亮开阔的,他突然觉得心头的禁忌和隐忍都松动了。
他想,去他妈的,有什么不敢说的,现在不告诉他,等真的失去了蒋宇星之后,他这辈子都会后悔。
作者有话说:
注:“爱是天花乱坠,猛火里睡”,这句话来源于网络,没找到具体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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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珍贵
盛斯航回来的时候, 覃晚跟沈清屿的电话还没打完,盛斯航在门口,听到电话那边明显是个男人的声音,歪头沉默。
盛斯航认真地看向覃晚。
发现覃晚脸上的表情很放松, 是那种就算在他面前, 都很少展露的纯粹又安心的放松, 仿佛她在那个正和她聊天的男人面前,才是可以完完全全做自己的,她无条件信任那个人。
这种感觉让盛斯航觉得很怪异,也很难受。
他印象中的覃晚,总是竖着刺的。
她不在乎这个世界的大多数, 淡漠得近乎宽容。
她的悲喜都直接, 也都不强烈。
像永远有个壳子套着她,而她天然不信任这个世界。
所以她身上的矛盾感总是很重, 脆弱的时刻也都格外迷人,盛斯航自己就在不经意间,越来越难以移开注视着她的视线。
他喜欢她身上的种种特质,但这些特质其实也会让他没有安全感。
覃晚是悲观主义者,她给他的爱其实很浓烈, 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看他的眼神有多迷恋,让盛斯航一次次忍不住为她回头。
可她又很清醒, 仿佛她时刻都准备着被盛斯航放弃,无论他怎么做, 她都不会降低警惕, 所以他们之间一直都隔着什么。
这层东西让他们之间的信任不是最完全的。
盛斯航明明伸手就可以抱她, 回家时也能看到她乖乖窝在沙发上等他, 可这一切总像都只是他一场偏执的梦境。
她始终在梦里,可望,不可即。
……
他们在一起只住了几天而已,可盛斯航甚至都已经觉得,自己完全想不起来一个人生活的时光是如何度过的了。
他喜欢有覃晚在身边的每一天,这种在生活中依赖另一个人的感觉实在太奇妙新鲜,只要看不到她,大脑就会停不下来地去想念。
吃饭时会想覃晚,想她吃到喜欢的菜就默默心花怒放眼冒精光的可爱模样,想她喜欢把碗里的饭吃得整整齐齐,一定要先从右边开始夹,慢慢吃出一个小洞,然后吃成一个半圆形。
早起换西装的时候也会想到她,覃晚好像很喜欢看他穿简单休闲的衣服,每次在家里休息或是在一起出去逛超市买东西的时候,盛斯航穿一身休闲服,她都会眼睛亮亮地牵着他的手。
覃晚当然也喜欢看盛斯航穿西装,西装是极衬盛斯航的,他的身材、气度、相貌,都是上上等,西装革履的样子无比矜贵吸睛,覃晚就是在见他穿着西装的第一面时,有一见钟情的心动感。
只是因为私下里穿着简单舒适的盛斯航,到处都流露出温柔和专情,让覃晚觉得那个样子的盛斯航,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他们之间也并不是如隔天堑。
所以她格外爱他的平常,爱他为她停留的每个瞬间。
这些时刻里的覃晚,都很鲜活,盛斯航以前从没想过,他会因为另一个人在他身边真实存在着而时时刻刻被吸引。
他喜欢看她肆意快乐的样子,因为见过她被打碎后又独自拼凑起自己的模样,所以盛斯航知道覃晚有多珍贵。
他从不觉得她的伤痕或是挣扎丑陋,相反,那些都无比吸引他,她的孤独,她的不甘,她的温柔,他都能感受到,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像明知她易碎易失,却无从下手去珍惜。
……
在盛斯航看来,覃晚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虽然覃晚总觉得自己凉薄,对外界的表现也总是一副冰冷防备的模样,但她会从骨子里记住每一个对她好的人。
住到盛斯航家的这几天,覃晚没收拾太多自己的东西,整理过来的一个行李箱里,有半箱都是这几年她收到的信件。
盛斯航还记得覃晚给他看那些信的时候的样子,有一封信看得出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了,纸张泛黄,边角也都模糊了。
覃晚对那封信的内容几乎倒背如流,她缩在盛斯航怀里,展开信喃喃细语地念着:“你好,覃晚,我是来自x省xx市的王阿姨,我看到了你在电影《山路》里演的角色‘冯婉娟’,我觉得你演的非常好,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能吃苦,阿姨从小也是在山里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