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王离开的事情,在宫里也传了一阵。
竹叶特地跑到了王子异的床前说八卦,“我听外面打扫的小太监说,南安王像我师嫂表白失败,怒而离开长安了。”
她都不知道八卦的主角是谁,就是觉得躺在病床上太无趣,得给王子异找点乐子。
王子异默默翻了个白眼,又恢复了平常。
“不要在背后说人长短。”郭赵刚把练完的丹药给王子异敷下,此时正在床边儿削着苹果,皮儿削的厚,且总断,他有些心不在焉:“现在去追,还追得回来吗?”
王子异问:“追回来做什么?让他给青楼歌妓谱曲儿?”
竹叶快言快语道:“救你命呀。”
南安王要是成了皇帝,分分钟将命借走,送到王子异身上。
郭赵终于削完了苹果,他自个儿一半,竹叶一半。
竹叶把苹果凑到了王子异的唇边:“咬一口吧,又脆又甜。”
王子异拒绝,他现在还是动也动不了,吃喝拉撒都依靠旁人,就尽量少吃东西,少上厕所和排便。
宫女侍奉的勤,常换衣服翻身,目前身体还没萎缩,也没什么异味,干干净净,就像是躺着沉睡的一个人。
但仔细想想,好好一正常人,突然有一天起不来床,任谁心底都会生出异样情绪。
一天两天还好,要是一辈子都起不来么?
他不想忐忑,选择直率的问郭赵:“我的身体还能恢复吗?”
郭赵也很直爽:“不知道呀。”
王子异是命数已到,郭赵强行用龙血温养,保着一条命而已,更多的需要奇迹。
竹叶觉得师父这样的回答有点儿不照顾病人感受,所以补充了一句:“师父在想办法,已经找到线索。”
她没说谎,师徒二人一只知道该怎么救人,奈何先帝不配合,早早的就死去,白不厌一登基,就是个带着保护膜的血库。
杀,杀不得,只能强行抽点儿血。
“是可以说出来的线索吗?”王子异问。
郭赵摇头。他借命这件事情,可以说给两种人听。
第一,他的徒弟。第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这是他被规则所横制下的结果。
王子异又问:“线索到了最后会伤害到谁吗?”白不厌的血能温养他,那么两者之间必然有关联。
郭赵很遗憾:“会。”可惜白不厌还有被借过去的命,无法杀了他。
很难判断他是遗憾会伤害到人,还是无法杀了白不厌。
王子异冷静的说:“无论线索查到最后是什么,能否救我,不要试图害陛下性命。”
竹叶惊讶:“我暗戳戳想害他的心很明显吗?还要你说出来警告我们。”
王子异瞪着天花板:“挺明显的,他每次来看我,你都故意给他搬瘸腿的凳子。”
竹叶的行为可以归结于小孩子淘气,郭赵每天剜一杯白不厌心头血还不怕把人弄死就很值得揣测了。
郭赵听云清说过,郭先生在北端很神秘,只和皇帝走得近,没人知道他的年纪,他就存在着,且一直存在着。
王子异怀疑对方不是单纯的医生,还懂一些巫蛊之术,像这些奇门术救人都有代价,往往是救一个杀好多个,联想到他对南安王的关注,王子异觉得南安王还是走了好。
不得不说,王子异什么都不知道,却已经通过细枝末节猜到了几分。
这让郭赵很无奈,不该知情的人猜到的越多,他的能力就会越弱,六爻已经很久都不准了。
他犯了一个小错误,就像是雪地里的雪球,越滚越大。
要及时的修补呢。
郭赵想了想,牵起竹叶的手,问:“想不想见一见洛城河?”
竹叶对小叔叔的印象不算坏,迟疑着回答:“想。”
卦落。
两个人申请离宫,在被几个人监视保护下,去找洛城河。
郭赵前脚离开,后脚白不厌和阎良花便出现在显德殿。
阎良花一身官袍,刚在御书房向皇帝汇报完情况,准备告退。白不厌舍不得,就说一起去探望王子异。有理有情有据,不容拒绝。
于是两个人愉快的来探望王子异,实际上只是为了增加相处的时间而已。
一对狗男女来到病床前,没见多看王子异几眼,反倒专盯着彼此。
王子异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然后说:“谢谢你。”
白不厌和阎良花的眉目传情就此打住,两个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白不厌维持着微笑:“你说什么?”
王子异努力地动着脑袋,侧着头艰难地看着他:“谢谢你救我,应该很疼吧……”
“停。”白不厌一把掀开袖子,肌肤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他伸手凑到王子异的眼前,让对方看清楚自己身体不适,难以忍受的说:“你好恶心。”
王子异眼睛一闭,眼不见为净。怎么就一天只剜一小碗的心头血呢,就应该把人倒掉起来割开喉咙,直接流个干净。
阎良花在一旁咯咯地笑着,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块核桃酥,吃得尽兴。
白不厌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平常,端端正正的在那坐着:“我不用你道谢,恩情你是要还的。”
王子异睁开眼睛,满脸问号。
白不厌说:“给我当牛做马吧。”
王子异几次三番想怼他,最后还是放弃。宁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瓜论长短。
阎良花看完了热闹,抛出了话题:“我研究出了地雷,那东西炸起来叫一个响亮,就是还有很多弊端,需要不断完善。”
王子异:“我在皇宫里都听见了,用到战场上,可以减少很多我方伤亡。但这东西一定要严加管制,切莫流窜出去。”
“有点难度,当天我把配方念了出来,大家都听着呢。”阎良花含糊不清地说。
王子异眉头一皱:“怎得如此不小心?”
阎良花:“我故意的,这种杀伤力强的玩意,想一家独吞不可能。迟早都会泄露出去,如果有人用这种办法杀人,说不得还要怪我,毕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不如大家都知道,省得有了问题往我身上推卸。”
“要是我能帮你们周旋一下就好了。”王子异想要钻拳头,但自个儿手没力气。
白不厌:“我自个没问题。”
阎良花:“我给他当帮手,轻轻松松解决一切问题。”
两个人故作轻松,但谁都知道,那些堆积出厚厚尘埃的问题不是两个人短时间内就能解决的。
王子异道:“要是我哪一日死了,我那弟弟也是讲得通道理的。”
白不厌回忆着王昱,说:“你还是活着吧,我可不想跟那个人打交道。他蠢的就像是王家的智商都给了你,而他一丝一毫都没捞着。”
他的尖酸刻薄可能都用在了王昱身上。
阎良花说:“你不用担心,郭赵肯定有办法。我听说他之前一直在北端,怎么着就往南楚跑上了?说不准就是为了救你而来呢。”
王子异:“不是,他是为了收徒弟,云清说,他在北端的地位很高,连皇族中人都不敢怠慢,是国师一样的角色。我倒是才知道,他原来是白不厌的师父。”
“说是师父,其实相处时间不长。我觉得他并不是真心喜欢我,只是……”白不厌斟酌了一下用词:“他应该收一个徒弟。”
就好像是谁安排好了,该有这么一个徒弟。
“我听竹叶说,他还有两个师弟,一个叫做郭蛊,一个叫做洛城河。前者是他自个儿养大的,按理说应该收为徒弟,却偏偏是师弟。”阎良花也迷惑不解。
王子异陷入思索:“郭赵去找洛城河了,是入长安以来的一个大动作。我父亲一直派人盯着他,怕他跑了不救我。”
白不厌眯了眯眼睛,眼角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盯着也没用,郭赵想甩人很简单,我倒是很好奇他去找洛城河做什么,洛城河又能做什么。”
“盯梢这种事情交给我呀。”春暖花开的季节,最适合阎良花了。
“你哪有那个空闲?工部那边儿催得紧,好像是王敦想看看地雷能不能大批量的运送回凉州。他要走了,看样子也不准备进皇宫拜见君王。”白不厌倒没有被轻视的愤怒,平静陈述。
阎良花的眼珠子转了转:“洛城河是以来史的身份居住在驿馆,大鸿胪正好管这个,回头叮嘱沈浮如的几句,叫他看得严实些,应该也能查出一些猫腻。”
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王子异补充道:“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太多心思,主要还是你们如今的处境,得保护好自己。”
“你都躺床上了,就别操心了。”白不厌说:“当皇帝没那么难,回头你试试就知道了。”
王子异:“对那个位置感兴趣的人很多,但不包括我。”
白不厌:“兴许你儿子感兴趣呢,我叫了两个太医去照顾云清,云清晕吐的厉害,老嬷嬷都说是男孩,”
“我喜欢姑娘。”
“没关系的,男孩、女孩无非就是皇妃驸马的区别。”
王子异反击道:“我二弟和阎良花的婚约解除了吗?”
“……”白不厌被戳到了痛点,根本没有。
“别回头想得挺美,结果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