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们都帮到了这份上,南安王要是再不好好作词一首,那真就下不来台,心一横,说:“微寒应候。望日边六叶,阶蓂初秀。爱景欲挂扶桑,漏残银箭,杓回摇斗。庆高闳此际,掌上一颗明珠剖。有令容淑质,归逢佳偶。到如今,昼锦满堂贵胄。
荣耀,文步紫禁,一一金章绿绶。更值棠棣连阴,虎符熊轼,夹河分守。况青云咫尺,朝暮重入承明后。看彩衣争献,兰羞玉酎。祝千龄,借指松椿比寿。”
这词儿说得动听,其大概意思就是把王夫人比作一颗明珠,说她人生圆满,再祝她福寿安康,言辞字句委婉含蓄赞美着。
王夫人听得大笑,十分满意。
王子异却说:“诗做的漂亮,可是跑题了,说好的以明珠为主题呢。”
“是呀,就是以明珠为主题,明珠可以是那凤头插上镶嵌的珠子,也可以是坐在大堂正中央的夫人呀。”南安王嘴上说的漂亮话,眼睛紧紧地瞪着王子异,让他不要多言,坏了自己好事。
王映月打了个圆场:“我读书识字不多,唯恐待会儿出糗,可否像婶娘求饶,作诗只带上明珠即可。”
王映月是长安有名的才女,她说这样的话,完全是自谦,再帮南安王解围,博得了一众人的好感。
王夫人自然是点头答应。
于是一轮一轮的传了下去,南安王后边儿便是王子异。王子异略一沉吟,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南安王一听:“你成了亲,开了窍,竟也会拘泥于情了?”
王子异板着一张脸:“别用你的手来摸我的脑袋。”
王映月噗嗤一声,用袖子掩嘴笑了起来:“兄长在耍无赖,这首诗明明是叔父写的,我还曾在桌上看见过。”
王子异自然的说:“也没说非要用自己的诗呀。”
开头的两个人显然没起到好作用,一个个都在耍无赖。
王夫人看向了白不厌:“你可要好好作诗。”她对自己儿子的情敌也挺好奇,端详着白不厌那一张俊俏的脸蛋,越看越心中叹息。
白不厌这张脸,活脱脱是按照她审美长的。
她和阎良花一般喜欢那种少年气足的,再一想想自家儿子皮肤麦色,身高八尺,肩宽臀宽的模样,不禁一阵叹息,她都这么喜欢白不厌,何况阎良花。
众人的视线落在白不厌身上,大家都知道他未过门的娘子让人抢去,如今两两在宴席上出现中间隔着一道银河,就像是牛郎织女一般,只能遥遥相望,也是一桩辛酸事。
那加紧排出来的三郎失娘子一出戏,已经在长安城里流行起来有大热的趋势,白不厌脑门上的绿帽子摘都摘不掉。
他不在乎旁人的念头看法,只是一味的盯着阎良花,望眼欲穿,一字一句的说:“更沽淇上酒,还泛驿前舟。为惜故人去,复怜嘶马愁。
云山行处合,风雨兴中秋。此路无知己,明珠莫暗投。”
若无知己,不要明珠暗投。这就是白不厌声嘶力竭的呼喊。
阎良花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白不厌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沾点戏精,好脑补,自己这边儿都说了和王昱绝无可能,他那边儿还脑补一出迫于强权二人分开的苦情戏满。
她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就喜欢白不厌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王夫人陷入自己情绪当中,欣赏着白不厌的美丽,没给点评诗句,大家就以为白不厌的一句明珠莫暗投惹怒了人,赶紧接着往下念诗,将这一茬尽快接过去。
这一圈儿走回来,当属王映月王子异的诗句最有味道,南安王的诗句婉转巧妙也值得惊叹。至于白不厌,大家只是在心中默默的夸奖一句,并不放到明面儿上。
王夫人道:“良花,是你提的主意,怎不见你也说一句?”
大家都挺期待阎良花的,也相信她有这个才学。
阎良花也不推辞,甚至站起身来,微微欠了欠身:“我就献丑了。”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里,她作诗一首。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此诗一出,场面鸦雀无声。
阎良花先说她有丈夫,只指白不厌。又说王家赠她明珠,暗指皇帝赐婚。
她说白不厌是良人,要与之同生共死,只能还了这明珠,遗憾自己不是未出嫁的时候。
以深情语作结,一边流泪,一边还珠,言词委婉,而意志坚决。
这就是她的意思,任何人都无法混淆阎良花的意志。
白不厌嘴里念叨着那一句“事夫誓拟同生死”,心中突然慷慨激昂起来,仿佛有什么冲进了他的内心,挑起了他全部的神经,让他的意志决绝,哪怕下一刻赴死都没关系。
他就是要站在阎良花的身边,紧紧的握着阎良花的手,向所有人宣告,这是我的妻子。
他想站起来,被王子异一把按住,王子异说:“别去添麻烦,看她如何应对。”
阎良花坚定地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眯了眯眼睛,自己那么好的儿子居然被人这么嫌弃,心中很不爽。她又看了看白不厌,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化了,这么乖巧的长相,换做她是阎良花,她割舍不下。但是这当母亲的心都是偏的,她假装听不懂这诗句里的意思,拿起这一镶嵌着明珠的凤头钗插在了阎良花的发髻,笑着说:“你的诗做得很好,看来这彩头被你赢去了。”
阎良花在心里叹了口气,既然不能善了,那就只能另寻办法,她怕是只能杀人了。
有点儿对不住王昱,但身处于乱世,自保是第一位。
接下来大家就看起了跳舞,喝起了酒,吃起了菜,酒过三巡热热闹闹,期间还有舞狮子,那叫一个热闹。
大厅内人有些多,一人吐出一口气儿就太热,再加上喝了些酒,阎良花穿的有些厚,便想着出去透透气儿。
他们是在一个小楼上开的宴会,出了门。扶着栏杆,就能眺望的老远,将半个长安尽收眼中。
彩霞浪漫,映照着天空,可行千里远。
看得正专注入神,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可得恭喜你,十户农民手脚磨出茧,只能挣来凤凰钗一只。你动动嘴皮子就赢来了。”陈平之戏谑的说。
阎良花回头,高楼上靠着栏杆,日照罗衣华艳的颜色飘渺若仙。
陈平之心神微微一晃,随即稳定下来:“你以为是白不厌追了出来?不可能的,他被王子异看得严严实实,生怕惹出祸端来。”
阎良花:“那你怎么就跟出来了?你就不怕惹麻烦上身?”
陈平之挑眉:“我就是最大的麻烦。”
阎良花倚着栏杆咯咯的笑了起来。
陈平之上前一步与她并肩:“说真的,你准备怎么办?你要是投敌了,我也能理解。”
阎良花耸了耸肩膀,“你在开玩笑吗?你觉得白不厌的魅力不大吗?”
陈平之看着她:“看不出来你还是爱江山更爱美人的那种。白不厌怕也是想不着,他会用一己美色挽救整个江山。”
“你这话说的怪搞笑的。”阎良花摇了摇头,热气散的差不多,准备返回内厅。
陈平之忽然道:“听八卦吗?”
阎良花的步伐当即停止:“当然。”他的人生乐趣就是由八卦组成的。
陈平之道:“你的师父,岳麓书院的院长,年轻的时候曾经追求过王夫人,两个人还有过一段感情纠葛,这件事儿王敦知道。”
阎良花想起自己在凉州偶遇院长的事儿,世上果然没有巧合院长的私事儿难道和王夫人有关?
她很难想象自己那严肃的师父会为了某个女子痛不欲生,摸了摸下巴:“所以王敦一定很讨厌我。”
“想要促成这一门婚事的,只有王昱和王夫人,只要王昱一松口,王夫人也不会坚持。”陈平之这是在给出主意,解铃还需系铃人。
阎良花:“我从来不喜欢去解那些复杂的纽扣,我一般都是快刀斩乱麻。”
“怎么斩?你还能杀人不成?”
“……”阎良花心想,还真就被你猜中了。
她今儿个闹着一出,绝对瞒不过王敦,王敦都敢谋反,怎么会惯着一个小丫头?
他们两个一定会见面,悄无声息的杀人,才是这个问题的最终难题。
两人简单的交谈过后,一并进了屋,宴会已经到达尾声,众人皆有些酒醉,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话,大体上还保持着端庄。
王夫人招了招手,让阎良花上前,笑眯眯的说:“我家那一个呀,不肯进长安城,明儿个我领你去金城里逛一逛吧,平民百姓住的地方也有风景。”
这是要带她去见王敦,她觉得这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