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良花最近心情不错,拿起了绣花针,握着没有大刀舒服,绣花针在崩子上面穿梭,留下一个花纹。
春秋端详了一下,勉强夸奖道:“这个乌鸦绣的挺漂亮。”
阎良花也端详了一下:“可我绣的是李子。”
主仆二人对视,一时间不知谁更尴尬。
彩霞风风火火地打断了两个人,一把抢过了崩子,眼眉弯弯:“这是绣给三殿下的吗?”
阎良花大大方方:“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彩霞虽听不懂,但觉得是一首挺美的诗,笑着说:“只要是心意到了就好,无论绣成什么样都无妨。”
阎良花听这话不是滋味,摸着下巴说:“我的绣工还是有进步的。你们说是不是?”
“您的进步就在于您肯拿起了绣花针。”春秋吐槽道。
大家正热闹着说话,突然听到啪的一声,一个笔筒被碰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朝霞有些慌张地伸手去捡,被裂缝划伤了手往出冒着血珠,她也不顾疼痛将东西包好扔出去,然后来跟小姐道歉:“奴婢把您挺喜欢那个白瓷笔筒弄坏了,还请小姐勿怪。”
阎良花不以为然地说:“坏就坏了,买新的就是。”
彩霞:“让三殿下送一个就是。”
春秋琢磨着自己得抽个空见一下少爷,把小姐所需要的东西列一张单子寄过去。
霍家大不如前,不如从前生活条件优越。燕窝的数量都不断减少,小姐每天晚上只能喝点瘦鸡汤,连参汤都没有了。
朝霞有些失魂落魄:“小姐真的同意三殿下了?从前不是还拒绝了吗?”
彩霞掐着腰道:“那能一样吗?从前是白少爷,如今是三殿下。”
阎良花低头绣花:“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势利眼?”
彩霞扇了一下自己巴掌:“势利眼的肯定是奴婢。”
朝霞用帕子包住了伤口,渗透血珠的地方隐隐作痛:“不怪彩霞这么说,外头的人十有八九都这么以为。依着小姐的脾气秉性,才不是什么势利眼的人。王家二少也不也求亲被拒绝了吗?奴婢还以为,小姐是有心上人的。”
阎良花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你觉得我的心上人是谁?”
“奴婢私心以为,是二少爷。无论是三殿下还是王家二少爷,小姐都拒绝过,唯独对二少爷来往亲密,二少爷也对小姐多有照料。”朝霞眼巴巴的看着。
彩霞听着奇怪:“小姐既然都说了喜欢三殿下,你还提二少爷做什么?”
彩霞从来都不指望着阎良花嫁给霍晏,在她看来只要是良婿都行。
朝霞和彩霞正好相反,只认霍晏。
她心底盼着二少爷能娶个对他有利的女子,从前阎良花是寡妇,朝霞就劝二少爷死心。如今情况这样糟糕,二少也娶不着什么良缘,于是阎良花又成了首选人。
阎良花觉得,朝霞是真操心。她笑了笑:“错了,小姐我的心上人就是三殿下。如今我也找到心上人了,你们呢?若是想嫁人的话,我这还有嫁妆给你们筹备着。”
三个家伙纷纷说不想嫁人,只想跟着小姐。表完忠心后,又各自散去干活。
阎良花自顾自的绣着李子,绣个七扭八歪。坐一会便感觉疲累,将东西放在桌上,起身推开了窗户。
昨夜霜降寒风骤起,叶落纷纷,地上枯黄的叶子扫了一遍又一遍,永远都不干净。
她被风一吹,脑袋清醒几分,想着将自己未完成的大业做完,准备关窗,突然透过缝隙看到了一个急匆匆的身影。
那人身上披着一件淡黄色的披风,遮住了脸颊,只能看见尖尖的下巴,以及不断走动露出来的一双紫色的绣花鞋。
直到走上台阶儿,丫鬟们迎出去掀开帘子。
阎良花关上窗户。
沈令仪掀开了斗篷的帽兜,踏了进来,嘴上说着:“我冒昧打搅了。”
阎良花有些意外,因为长安里规矩大,但凡登门拜访都要提前送拜帖,尤其是像沈家这种的优越人家,沈令仪贸然前来定是有大事。
“你的手好凉。”阎良花握住了她柔弱无骨的手,吩咐春秋泡一杯热茶。
两个人在榻上坐下,沈令仪将自己滑落的碎发别在耳后,叫她的贴身丫鬟同春秋一起去泡茶:“你知道我的口味,去看一看吧。”
阎良花也一抬手将丫鬟都赶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二人是极好的叙话时候。
沈令仪歉疚地说:“此事绝非我意。”
阎良花听了一懵:“什么?”
沈令仪解释道:“我也是才听说的。母亲和姑母商议,叫我……嫁给三皇子,咱们两个关系好,将来能和睦相处,也不会亏待你。我才知道就来找你,知晓你跟白不厌中间容不下第三个人,所以想说此事断然非我意。”
阎良花思绪一转:“皇帝不同意白不厌向我求亲。”
“我家在陛下跟前有些人,所以就打听到。据说陛下发了好大的火,断然不许,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母亲和姑母才会另有主意。”沈令仪忧心忡忡地说。
阎良花淡淡道:“无论如何,白不厌是不可能同意的,你放心。”
“我只怕陛下赐婚,所以先与你通个气儿。”沈令仪叹了口气:“你们两个是有情人,怎么这么难终成眷属呢?”
阎良花一笑:“你也不要着急,未必就是你。皇后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可旁边还有一个王家,王家二小姐亦是虎视眈眈。”
她的心上人被这么多豺狼虎豹盯着,还真是一种甜蜜的烦恼呢。
沈令仪怜悯的看着她:“王二小姐可不如我这么好说话,她若同你争那必然是大张旗鼓,撕破脸面。”
“白不厌就一点好,有事儿从来不让我心烦,他永远冲在最前面去撕。”阎良花微笑:“王二小姐强扭瓜,只怕会扎伤手。”
沈令仪忧心忡忡的来,如今止不住的笑:“我倒希望她吃个亏,我三哥哥那么好,到头来却成了受伤的人。”
“你三哥如今在做什么?好久没听到他消息。”阎良花捡起了桌上放着的绣花,开始动起了一针一线。
沈令仪时不时的指点一下握针的手势,与她谈论:“太子殿下离世后,我三哥就调任礼部,如今领着五品这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一些人混一辈子也就这个官职。”阎良花心里泛酸,世家子弟就是好,随随便便捞住的都是五六品,向她这种无家属背景的,如果想往上爬,还得从九品开始呢。
“我母亲天天在家里嘀咕,不如当初得势的时候,给三哥谋求一个好官职,如今还得三个一点点往上爬。礼部如今可不是个好去处,马上就要接待北端的来使。我听说北端的人人高马大,十分粗犷,说话像吼,稍有动作都像是在打人,在战场上一个能打十个,一言不合就把人的脑袋扭掉。”沈令仪一个哆嗦,声音渐弱:“我好担心我三哥。”
阎良花挥了挥手,安抚道:“怎么可能那么夸张,绝对是以讹传讹。”
“这一次议和,咱们又要割地,又要赔款,说不准还要嫁公主。天家没合适公主,宗亲当中倒是可以挑一挑。你也要小心一些,保不齐谁心坏,要把你这个郡主嫁出去。你家如今可护不住你。”沈令仪觉得自己说的挺明显的,干脆就说:“我看王家二小姐,每次见你都想把你吃了,王丞相一向宠孩子,保不齐就做出什么事儿来。”
阎连花心说不至于,至少皇帝那一关就死咬着不会松口。王丞相也不是傻子,一个能够大批量种粮食的女子,怎么也不至于给北端。
北端那地方地广人稀,十分寒冷,一年中有半年都是冰冷的天气,大雪覆盖能有四五个月,粮食基本一年一茬。
当初还在书院的时候,院长就说过,北端最大的问题就是天气粮食跟不上,无法养活太多人口,否则以他们在冰天雪地里锻炼出的强横,南楚早就是对方的领土。
“我家如今这幅光景,倒是少有人想起。你家呢?目前还处于风口浪尖。”
沈家无论如何还是坚定地站在陛下那一边,只是最近气势有些萎靡。
沈令仪被憋在家中良久,好不容易遇见能说话的,将自己心中的忧虑重重都说了出来:“母亲这些日子都极少出去做客,否则总能听见一些冷言冷语。本来向我求亲的人还挺多,这一下子少了不少人,如今婚姻大事还没着落。”
“你沈家好歹也是上层顶流,只是太子殿下一死猝不及防受到打击,大家在观望接下来沈家的发展,你还是那个炙手可热的京都双姝。”阎良花宽慰道。
沈令仪苦笑一声:“但愿吧。”
两个人凑在一起说了好久的话,从傍晚到晚上,秋天的夜空明月高悬,月光映上露珠晶莹剔透,好像被露水打湿了一样。
沈令仪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阎良花亲自相送,二人路过花园,脚步声惊动了寒鹊,展着翅膀在天空一个回旋,不知道该到哪里栖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