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良花这一次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尽量避免麻烦。
这帮古代娇小姐们有一个不大好的习惯,想要跟人说话,把人约出去,总是吩咐丫鬟倒茶的时候不精心,然后自己衣服一湿,只得出去换衣服。
她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出一趟门丫鬟要带两身衣裳,不肯叫春秋带那无用的东西,后来事实证明,真的有用。
但饶是如此,她也不想大冷天的去偏房里换衣裳,所以就警惕着。
今日来主要不是吃饭,先是赏雪,丫鬟们会端上来一些糕点瓜果热茶,简单的甜品。
等着这些丫鬟们退下,她的衣服还没有遭殃的时候,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看样子今天没人叫自己出去。
随手拿了一块吴山酥油饼,色泽金黄,曾酥叠起,上尖下园,形似金山,覆以细绵白糖。
入口脆而不碎,油而不腻,香甜味美,如口即酥。
阎良花很满意这个味道,用帕子擦了擦手,又端起茶盏,发现在那杯子底侧竟贴着一张纸条。
她不动声色地摸到了手里,放到桌下,展开一瞧。
出门右拐,第一个丫鬟会带你来见我。
落款是王子异。
阎良花顿时一乐,她就知道白不厌会混进来。不过这人也真是够警惕的,居然用了王子异的落款。
她寻了个机会左右看看,见无人来和自己搭话,就慢条斯理的起身。
身后丫鬟问她有何吩咐,她摆手说,自己要出去透透气。
外头的空气中透着稀薄的凉意,巳时阳光正暖,只要没有风夹杂着冰雪扑面而来,就能让人接受。
她按着纸条上给的内容一路行走,果然遇到了一个丫鬟,冲着她行了一礼,引着往前走,
七扭八拐地绕过两个回廊,在二门附近的一个花园内,瞧见了一个男子高挑的身影。
那人一身玄色长衣,肩宽健硕,回过头来,眉目硬朗,犹如山峰上经年不化的积雪。
阎良花的脚步顿时一顿,身边的丫鬟欠了欠身,已经飞快地退离。
她拢着自己的披风,四处望去,不见白不厌的身影。
王子异在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
阎良花忍不住在心头骂了一句,该死的,原来真的是他找自己。
她捏着嗓子说:“王公子,是月光怎么了么?”
他们两个目前为止有接触借口的理由,只有白月光这个人的存在。
王子异面无表情的说:“他怎么都没怎么,我扯谎了,告诉他你没来今天的宴会。今天也只有我在,没有白月光。”
阎良花眉头微蹙,王子异这是什么意思?她家妹妹嫁给沈浮如已成定局,总不会秋后算账吧?
王子异冷不丁地说:“声音这么尖锐,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
阎良花瞪圆了眼睛,老子就是娘们。
王子异微微弯身子,一个壁咚,把人软禁在了自己的臂弯以及石缝间,一点一点地靠近阎良花。
阎良花赶紧捂住了脸,近视眼两米开外人畜不分,但凑近了还是看得清的。
王子异面无表情地说:“别遮了,手太小遮不住大脸。阎良华,好久不见。”
“……放屁,老子全遮上了。”阎良花气愤地抱了一句粗口,无奈地放下了手。
王子异凑得的极尽,将人商量打量一番,“你居然是女人。”
阎良花翻了个白眼,穿男装就看不出来男女不是小说里惯有的桥段吗?
何况我这么英气,玉树临风,长得也不过分娇美,认不出来才正常吧。
“从前我就觉得你娘了吧唧的,但你逛青楼比谁都顺畅,我就寻思着人不可貌相。”
“……”
阎良花一把将人推开,抓了抓脑袋:“那你还不是没认出来我,南安王跟你说的吧?”
“嗯。”王子异果断出卖了同窗。
阎良花愤愤,这可真是个大麻烦,嘴巴一点都不牢固,这才多长时间就把自己卖了。
王子异:“不过他还不知道你的存在,我是听他话里话外说你是女子,才猜到的。”
阎良花高兴不起来:“就他这张大嘴巴,要是知道了我的存在,还不得嚷嚷的人尽皆知。”
“所以你最好和他谈谈。”
“再说吧。”
王子异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再一次的弯腰靠近:“你真是个小姑娘?”
“如假包换行吗?”
“真没想到你是一个女孩子这件事情,我不是从你嘴里听见的,也不是白月光告知的。”王子异平静的说。
阎良花有些尴尬地左顾右盼:“这个,这个,这不是看你是丞相家的公子,冒冒然然地找你相识,跟上杆子抱大腿似的。”
王子异说:“我看得出来,你在说谎。”
拜托,看穿不拆穿是人类的美好品德。
……
王映月手中捧着暖茶,温声细语的说着话,“上一次见到这阎小姐,穿衣打扮甚是清新,模样生白幼,今日衣着打扮,说成熟也不像,反正看人一眼,眼眸幽幽,有些发阴发甜的感觉。”
王希月并不想接话,但又要给自己姐姐面子,扯了扯嘴角:“是她今日眼妆偏浓吧。”
“好像是,她眼下有一滴泪痣,上次见好像没有。”王映月若有所思的回忆,她的记忆力还不错,但没有留心过阎良花,纯粹就是因为阎良花曾和沈令仪站在一处,她惊鸿一瞥,隐约记下。
“……”
那眼眉下的一颗痣,一定是画上去的,位置和白不厌的正相同。
王希月实在谈不下去,她起身轻声道:“姐姐我出去更衣。”
“去吧。”王映月温柔地应了一声,转过头去又同旁人交谈。
王希月出了门,迎面便吹来一阵冷风,冷得她一个哆嗦,但又不想回去。那些人总在恭维,说着恭喜的话,她除了羞涩的笑,实在不能流露出第二种情绪。
她笑的脸颊都僵硬,却着实无法发自内心。更加不愿意再回到那地方,继续笑下去。
有些失魂落魄的在王家的大宅院里面闲逛,这是她的家自然格外熟稔,尽量挑选一个避开人无人打搅的地方。
二门口有个小花园,里头种的是春季的话,到了秋冬就略显颓废,只有假山石景依旧,一般没人过去。
王希月刚刚靠近,就发现那里已经先有一男一女占了地方。
女子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靠在了岩石上,因为距离有些远,第一眼没认出来。
直到男子整个身形都从假山里走出来,凭借着亲人的熟悉感,她一下子就确定,是大哥。
那二人在谈话离得很近,她看得不大真切,便悄悄地走上前去,然后就看清楚了那个女子。
是阎良花。
王子异和阎良花凑得很近,见到了让王希月握紧了拳头,认定自己撞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她没有上前,深吸一口气,甚至不想惊动那二人。
阎良花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一方面勾着白不厌,另一方面又同自己大哥暧昧不休,简直就是恬不知耻。那样一个女人迷惑住了自己最尊敬的大哥与最喜欢的心上人,让王希月有些失望,却还是暗暗的想,大哥和白不厌关系很好,她绝不想因为一个阎良花,就破坏了二人之间的亲密。
就这样在假山后呆了许久,直到腿都酸软,那二人离开,她才悄悄的往出走,有些失魂落魄。
她回到大厅,阎良花正坐在席位上,端着暖茶,悠闲自在的品茶。
她目不斜视,慢慢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保持着平静,和其他不断上来攀谈的贵女们交流着。
直到一场赏雪宴结束,到了送客的时候,王希月特意走上前去,握住了阎良花的手,微笑着说:“阎姐姐先别走,去我院里坐坐吧,我跟姐姐一见如故呢。”
阎良花挑了挑眉:“时候不早了,再耽搁下去,怕雪天路滑不好走,以后有机会再聚吧。”
没有以后。
王希月抬手擦掉了阎良花眼角下点上去的那一颗痣,微微靠近,压低声道:“我在后花园看见你了。”
那后花园草木皆无,只有假山石在,阎良花也不能得知是否有人偷听,又听去了几分。
她只得口中的话一转,笑盈盈的说:“只能坐一会儿的。”
于是二人手挽着手,看上去十分亲密,这让旁边的王映月感到惊讶,但很快就被温柔的笑掩去,只说叫二人去说话聊天,客人由她自己来相送。
王希月自然要推辞,一直陪着姐姐送完了客人,这才挽着阎良花的手,回到了自己的园子。
等着两人进了屋,王希月让心腹婢女去泡茶,其他人通通退下。
阎良花觉得有些热,随意的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春秋收在手臂上挂着。
王希月似笑非笑地开口:“我的丫鬟都撵了出去,你还要留着一个吗?”
阎良花很淡定地说:“那给安排个好地方,叫她出去吃茶,王家高门大户,细心严谨,一个小婢女都不会怠慢吧。”
管她想要耍什么阴谋诡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活人还能让尿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