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干了。”钟玉把自己的工作证从脖子上拿了下来一下甩到了主管的办公桌上,语气是毫无波澜的平静。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不少。
“你不干了?”实心的办公桌后面男人的声音一下就尖利了起来,他恶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声音都传到了外边的走廊上——
“你以为是你想不干就不干的吗?好啊,辞职那我们来算算违约金你得付多少。”
“赵德你可真不要脸,我为什么不干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还敢管我要违约金??”钟玉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愤怒,生气,但又无可奈何。
是,她还是不能做到自己想象中那么洒脱拍拍屁-股就走人。
赵德——也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口中所说的违约金是她给不起的。
当初入职的时候签了劳动合同,一签就签了一年,现在做了三个月不到就要走人公司拿着这份合同追究起责任来她是要赔钱的。
而她现在银行卡里的余额不过四位数,2开头,这个月的房租都成问题。
办公室里争吵不断,外面的人将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大家表面上都在低头认真做自己的事情实际上全都竖起耳朵在听里面吵架。
这时,连着走廊的电梯‘叮’一声响,门开了。
从电梯里走出浩浩荡荡一群人来。
也是这时候里间独立办公室的门开了,钟玉猛地从里面跑了出来脸上可见慌张的神色,她拔腿就往出口的方向跑。
就在她跑出去不久,赵德也出现在了门口——他一手捂着自己的额头,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五官因为过度的愤怒而挤在了一起显得越发的扭曲了,鲜红色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落到白色的大理石地砖上,看起来实在有些骇人。
“拦住她!!她杀人!!”赵德站在门口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指挥着办公室里的人。
整个办公区瞬间乱了套,钟玉听到身后的喊声更慌了。
她奔向出口,可迎面刚刚好撞上一群刚下电梯的人——方知新一身显眼的的气质赫然站在人群中央。
四目相对,钟玉认出了对方立刻别开了自己的视线恨不得在原地找个洞钻进去。
“怎么了?”方知新很快就将视线锁定在了钟玉的身上,这张脸她想即使是化成灰她也能一眼认出。
方知新伸手扶住钟玉地胳膊,她盯着对方有意避开的眸子:“这是怎么了?”
这时,赵德也已经被办公室的同事们搀扶着从里面走了出来:“袁总,刘总……”
在一群领导面前赵德像个孙子一样挨个喊爹。
“是我手下一个员工完不成工作任务要辞职,我不让她辞,她就拿东西砸我。”他说完指了指自己还在流血的额头:“你们看,都砸成这样了。”
“你放屁!”钟玉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方知新不方知新了,她猛地抬起头来:“你怎么不说你这个几月是怎么压榨我的,你这个老王八蛋颠倒黑白避重就轻,你生孩子没屁-眼!”
众人:…………
方知新的嘴角也抽了抽。
这泼辣的性子,还是没改。
赶在身边两位领导开口之前方知新偏过头去:“袁总,刘总,你们公司这事我看不能光听一个人的片面之词,闹成这个样子得好好查查才是。”
方知新看了两人一眼,不咸不淡:“如果贵公司的内部管理是这样的话那我可能需要重新考虑一下和你们的合作了。”
方知新说话的态度让人听起来不太舒服,但她有这个资本。
“方小姐说得是,查,我们一定好好查。”一听方知新开口了,原本准备喊保安把人抓去警局的两位老总立刻改了口。
要知道方知新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一个方氏集团而已。
谁都知道,她是现任女王陛下为数不多的好友,有着随意出入王宫的权力。
而方家,亦是世世代代的贵族。
方知新:“事不宜迟,那就现在查吧。”
她说完,抬脚就往办公区里头走。
两位老总和一众员工:“啊???”
就连钟玉本人也被方知新这一下给搞懵了——
现在就查吗??
这么快的吗??
往前走了两步的女人又停步回头,她看到钟玉还停在原地没有动作的众人于是望向袁、刘二人:“两位老总亲自询问,我旁观,可行?”
两位老总:“行!”
你方知新都开口了怎么不行!
“只是赵德他头上这伤……”
方知新立马会意,她侧头看向站在一旁可怜兮兮的赵德用眼睛观察了一下然后迅速得出结论:“这么区区一点血想必对于他堂堂大男人来说并不碍事,人体可以流失的血液量可是有百分之二十这么多呢。”
赵德:???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又涌进了刚刚出事的那个小办公室里,不多久,三堂会审的架势就这么摆了出来。
小办公室里可以坐的地方很少,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方知新一进门就直接霸占了,倒也没有人敢说她的不是。
赵德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察言观色看自家老总的态度也知道这不是他能惹的主。
好在外头的员工们有点眼色,连忙又临时搬了几张椅子过来。
于是两位老总一一坐下,三张椅子还空着一张,钟玉和赵德这个当事人都站在一旁不敢随意动弹。
这时,刘总开口了:“我看这个座位就留给伤患坐吧,挺不容易的也。”
袁总:“确实。”
两人的视线同时默契望向站在一旁的赵德,感受到领导如父爱般温暖的赵德差点老泪纵横,他按捺住自己的激动而后狠狠瞪了旁边的钟玉一眼,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到椅子旁边——等着吧,他都被打了领导还不偏着他?
只是屁-股刚刚撅起还没坐下——
“钟玉你还愣着干嘛,没听见刘总和袁总说的话吗?”方知新将手里的圆珠笔一把扔到了桌面上,伸出手指轻轻叩响桌面:“这座位是留给伤患坐的,领导们都知道你心灵受了极大创伤这是在关心你呢!”
说完,她又转过头似笑非笑看着袁、刘二人:“是吧,两位老总?”
明摆着的指鹿为马活生生的偏袒,要是还看不出来的话也不用开公司做生意了。
这才反应过来的两位老总立马改口转变风向。
赵德也不得不将撅起的屁-股重新收回来,这时他再没有了得意与放心,方知新的出现让他生出了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
赵德有一种预感,他要完了。
他这些年在公司里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破事,恐怕会一一挖出来。
钟玉在椅子上坐下,朝着方知新的方向望了过去——她自然也感受到了方知新是在帮自己,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帮自己。
明明……
明明自己在她变小的时候总是凶巴巴的对她恶语相向。
“受了什么委屈,说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钟玉感觉方知新的语气好像忽然一下变得温柔了不少:“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钟玉因为这句话酸了鼻子。
她揉了揉自己有些泛红的眼眶觉得十分的恍惚——半年以前她们明明还是不可缓和的死敌关系。
半年以前也是方知新,这个女人的出现给她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次可能也是。
钟玉有预感,自己的生活要再一次出现不可预知的变化了。
方知新表现出来的态度很明确是偏向钟玉这边的,而且三言两语间还透露出了两人是早前就认识的信息——企业的两位老总自然也就明白这表面上虽然是自家公司的内务,但实际上却必须按照方知新的意思去查。
不过好在这个赵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关于他在公司里作威作福的证据其实从外间的办公区找几个人进来问话就一清二楚了。
墙推众人倒,赵德一时间和过街老鼠没什么两样,甚至是他一个小小的主管可能还在手下的季度奖金上做了手脚。
这就需要仔细地取证调查了,赵德被带走了。
事情因为方知新的意外出现解决得很顺利,方知新也只是恰巧今天要过来和这个企业签一份合同,又恰巧撞见了这个事情,最后恰巧出手帮钟玉解决了这个事情。
所有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合。
“方小姐,事情解决了那我们去会议室谈谈合同方面的事情吧?”刘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没忘记最重要的事情。
“好。”方知新起身,看了钟玉一眼随后道:“劳烦两位老总去会议室等我一会,我有点事处理下。”
她的一言一行像个天生矜贵的贵族。
两位老总会意,很快离开了办公室。
一瞬间,小小的办公室里只剩下钟玉和方知新两个人。
方知新站着,钟玉坐着。
钟玉坐不住,她有点想跑。
对比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钟玉有点不想和这样的方知新单独交流,甚至是想不通自己当初怎么会猪油蒙了心还想办法跑到方知新面前去找对方的茬想要看人难堪。
不过好在,当时的方知新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收拾她。
钟玉在椅子上坐立难安,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极度焦躁的情绪。
好像即将砍头前的死刑犯。
她不知道方知新把她留下来是要说些什么,还是说要秋后算账了?
——毕竟她之前趁人家变小失忆的时候做了那么多压榨对方的事情。
钟玉只要一想起自己曾经忽悠方知新给自己洗脚,就感觉应该是命不久矣了。
很快,钟玉就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不敢抬头,但整个人的身体却僵硬了起来。
只听那道清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方知新伸出手指又轻轻叩了叩桌面:“钟玉,过来。”
“……”钟玉表情怪异地站了起来,朝着方知新缓缓走过去。
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谢谢。”她率先开口道谢了,只是视线还是没有和方知新的对上。
方知新的眼神在钟玉身上停留了很久,不知道是在打量还是在思考。
她没有出声,钟玉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就在钟玉以为这人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方知新又忽然开口了——
“不用谢我,就当是这几个月在你家住的回报吧。”说完,她绕过钟玉抬脚就朝着门口离开的方向走去。
手掌刚刚碰到门把手,又仿佛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方知新回头,看着钟玉:“周末我去你家一趟拿我的东西,你不要出门。”
说完,人走了。
留下钟玉一个人在原地犯迷糊。
东西??
什么东西?
她当时捡到方知新的时候除了一个人之外什么都没有啊??
——除了她后来给对方买的那一堆智障玩具。
钟玉心里不由打起鼓来,方知新这么有钱应该不能讹她吧?
她可没钱。
人对于未知的事情总是充满忐忑不安的情绪,一直到下班钟玉都还因为方知新的那句‘周末我去你家’的话而不安着。
一会害怕对方秋后算账,一会又觉得方知新那么狠的一个人肯定有更倒霉的事情在等着自己。
她走出公司大楼,随着人流上了地铁,又随着人流下了地铁。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条巷子口。
钟玉在巷口停了下来。
巷子深处安安静静的,连接着的主街道却是繁华热闹。
她那天捡到方知新,就是在这里。
无数相关联的回忆一瞬间涌来,钟玉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要是当天她在大厦里看到对方的时候没有尾随上去,那后来的一切应该都不会发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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