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都市言情 > 谬论 > 36.纠缠
  直到进了门,大灯打开,李珂才发现他下巴上划出一条浅浅的口子,渗出来点血。大概是她的包刚刚砸到的。
  李珂视线在被他捡起来拎着的包上停留两秒,有些浅浅的纠结,随即又被快意代替。
  谁让他不听话。
  她有些拿不准字渊渟今天会怎么对她,会不会强硬地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毕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力气很大,真狠下心来,她反抗不了。
  但是到最后他只是轻轻把背对着他的自己搂进怀里,在她后脖颈上轻轻一吻,“明天好好谈谈好吗?”
  他态度明显缓和下来,李珂放下心来的同时又有点心虚,只“哼”了一声没继续说话。
  她不会脚踏两条船除了那点道德心,更多的是太费心力。跟男生暧昧自然也要付出点心思,拢共就那么多的分享欲,这边说了,那边就懒得再提一遍,确实冷落了字渊渟。
  贴着背后的怀抱滚烫,不容忽视,长手长脚束缚住她,这种不能随心所欲的感觉让她忌惮又厌烦。
  实在没有必要把自己放到这样两难的境地,她也并不想贪心兼顾,结交新人的新鲜已经差不多把她对字渊渟的那点怜惜消耗完,既然他这么坚持要一个结果,那她也不需要维持这种岌岌可危的感情。
  李珂下定了决心,轻轻动了动,环抱着自己的胳膊没有挣松,但也没有收紧,喷在脖颈后面的气息温和清浅,像是睡着了。
  她顿了顿,预备击碎他最后希望的那点轻微的兴奋隐约消散。
  她没兴趣把人叫起来进行这种施暴。
  况且,深夜实在不是一个争执的好时机,李珂感觉他的情绪已经濒临界限,他在感情上固执得可怕,再多一点刺激,她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气到无法自控对自己做出什么来。
  她没再动作,情绪的起落带来的疲惫在平静之后渐渐冒头,睡过去也很快。
  字渊渟察觉到她软和下来的身体和渐轻的呼吸,停了很久才低下头,鼻尖抵在她的后脑,胸膛起伏,鼻间呼出长长一口气。
  他的手在被子里牵住她,一根根嵌进去,十指紧扣,根本睡不着。
  熬夜的结果就是睡到日上叁竿。字渊渟醒过来的时候阳光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地面一道刺眼的光斑,但是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他清醒了大半,掀开被子下床,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没看见人,于是转身回了卧室翻出手机,微信置顶一个鲜红的未读信息气泡,在预览界面就能看到全貌:短短两个字,分手。
  他闭了闭眼,有些懊恼自己睡过头,再次低下头的时候只是直接拨出电话,毫不意外立马被挂断。
  他再拨出一通,直接是忙音——想也不用想不是屏蔽就是拉黑。
  心凉下去半截,手肘撑着膝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盯着聊天界面底下两个近乎残忍的字眼,好半天才站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想避开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今天是周末,他在学校扑了个空,找借口去了她家里,状似随意问起来,李择侃也疑惑,这周末她并没有回家,两个人都不联系吗?
  字渊渟说不出来李珂要跟他分手,含含糊糊应付过去,好容易熬过两天。
  他有她的课表,周一上午请了个假,开车停到主教学楼建筑侧面的主干道旁边车位,看了眼时间,下车走到教室外面。
  公开课的学生很多,教室也大,底下学生坐得随性。两栋楼中间有一块绿化带小园子,他站在小亭子底下看进教室里,目光逡巡几个来回,看到李珂坐在倒数第叁排,正前面是他也很眼熟的叶燧。
  他目光停顿,看到叶燧转头跟她说了句什么,两个人言笑晏晏。
  字渊渟手指捏紧蜷缩,很艰难地控制自己不要恶意揣测,堪称煎熬地熬时间。
  他站在这里实在是打眼,课堂上出神的人很快注意到,交头接耳低声讨论,隐约的调笑让讲台上的老师都频繁皱眉不快。
  李珂被唐昭熙拉了一下,“快看!那个是不是字渊渟?”
  李珂闻言一顿,转头往窗外看,人就直勾勾盯着她,一转头直接对上了视线。
  她有些头疼,若无其事收回目光,唐昭熙已经继续接上:“近看更帅了诶!是来等人的吗?女朋友吗?”
  “可能是等教授。”李珂面无表情。
  她当然知道字渊渟肯定是来堵她的。当时屏蔽拉黑一条龙的时候只是觉得他这种体面人应该做不出来死缠烂打的事情,这会儿只能期盼他还顾及脸面,等会儿不要直接过来。
  “感觉他在看着我们这边诶,是来等女朋友的吧?!”
  他的目光堪称灼人,李珂硬着头皮没往外看,语气生硬:“老师在看你了。”
  唐昭熙闻言果然也坐端正,不再交头接耳。
  只是事与愿违,下课铃一打,他直接逆着人群进来,走到桌边站定,也不催促,眼神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但是两个人之间气氛古怪,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不对劲。
  原本就有许多女生注意到字渊渟,这下更是有热闹可看,也不急着走了,连门口原本都走出去的人,有些都推推搡搡进来,堵得教室里光影都暗了点。
  唐昭熙坐在外面,此刻抬头看着刚刚还议论过的人站在她桌边,近到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熏香残味,味道和李珂身上的有些相似。两处味道在此刻像是扩散纠缠,把她笼罩进了一个无形的气味圈——正如这两个人此刻的站位,一左一右地把她围住。
  她显然懵住,又难免局促,偏头看着李珂淡定低头慢慢收书包,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叶燧认出来他。
  李珂当时拒绝他的时候说过自己有男朋友,结合那天字渊渟的态度,即使她没明说,也知情了。但是眼下两人这气氛,属实是有点问题。
  他不合时宜地生出来点希望,转而唾弃自己,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打招呼,沉默着把堵在前面的室友推出去。
  下课铃打响已经两叁分钟了,原先应该一哄而散的同学此刻还留下许多,李珂头皮发麻,终于知道自己拖着也没什么用,偏头轻轻跟唐昭熙说话:“你先回去吧。”
  唐昭熙两边看了几眼,懵懵然点头,顺手拎上李珂的书包,一步叁回头走了。
  她一走出去,外面桌子的位置空出来,字渊渟也没进去,直接垂手拉过她,一言不发地牵出教室。
  仅仅是两天,就足够把他折磨得抓心挠肝。
  几乎是越走越急,直到身后的人被他拖得手腕发疼掰他手指,他才稳定下来,平了平呼吸,四下看了眼,就近把她拉进建筑背面的树林夹缝里。
  他开门见山:“为什么拉黑我?”
  建筑楼背面仅仅留了叁十厘米宽的水泥平面,再往外密密匝匝的树木包裹,顶上几乎挨着墙面,与外面的烈阳形成强烈对比的阴暗。李珂抬头看上去,不打算再迂回,“不是说了分手?”
  “不是说了好好谈谈?”
  “我答应你了吗?”
  字渊渟喉咙一哽,有些反酸,两个手掌撑在她肩上的墙面,因为弓腰重心前移,此刻掌心都被墙面磨得泛疼。
  “你生气了吗?”他对某种可能避而不谈,试图像之前一样,找到拖延的办法,“那天我是有点冲动,我跟你道歉,我……”
  “字渊渟。”她根本不耐烦听下去,“你知道的,我是真的要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认真的,上次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了。
  字渊渟涵养够好,李珂想明白之后也不怎么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李择侃这层关系也是她的底牌,他不会敢动她。
  字渊渟话头断住,好半天没说话,心情一点点沉下去,几乎比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看到分手的消息的时候还要死寂。
  如鲠在喉。但是他垂下眼睫,压下喉咙里的滞涩,声音很轻,尝试最后做一点挣扎:“如果我不管你呢?”
  “什么意思?”李珂贴着墙,让她抬头的动作有点艰难。
  “你跟他怎么样,我不管。别分手。”
  李珂有些被他惊到。他这一步退得太大,摆明了不管她同时再谈别的男朋友。
  又不是越活越回去搞什么叁妻四妾,脚踏两条船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这种话居然能从循礼到几乎刻板的人嘴里说出来。
  何况他愿不愿意是一回事,她从来不是指盼着肤浅的爱意过活的人,也不打算跟任何一个人长长久久。
  她认为自己也不是一个差劲到底的人,不介意去拉他一把,让他不要陷得太深,只是他从来不识好歹,到这个时候也照旧执迷不悟。
  “太掉价了。”她这么想,也这么说出来了。通常来说,劝不动的话,就击碎他最后一点希望好了。“问题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啊。”
  “你挺不解风情的,”她说得轻松,半点惶恐或者撒谎的样子都没有,“也不识相。”
  李珂看见他撑起的小臂肌肉绷起,血管顶凸,像是费尽力气维持最后一丝体面,但他的眼尾鼻尖已经不可控地染上点薄红。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面对不识相的人从来不想委婉迂回。她突然想,如果别的男人他还能忍忍,那他的亲弟弟呢?
  “说起来,我挺喜欢你弟弟的。”她笑起来,半真半假,手指摸上他的脸,跟字岳峙叁分相似的长相,“好像挺野的,我还挺想试试的。”
  “过几天吧。”她在他眼尾轻轻按了按。
  字渊渟不可避免地怔愣,想到上次见面之后她多问了几句,后来加上的好友,好像一切都已经有了伏笔。“李珂!”
  他胸膛起伏得厉害,李珂像是有点真切的好奇:“还是说,跟你弟弟,你也可以?”
  “想都别想!”
  他的两只手臂都放下来,几乎瞬息之间,穿到她的腰后,按着她的后脑勺,强迫似的压下来,啃咬她的嘴唇。但是也不敢真的用力,即使是压着她亲,也显得憋屈。
  他突然有点无力的溃败感,连挣扎都徒劳无功。
  “好可怜啊。”等他主动离开她的唇,李珂看见他眼里的水泽,无声而缓慢地汇聚到鼻尖,跟上次一样,惹人怜惜。
  字渊渟听出来她话里置身事外的调笑,半点没有上次的怜惜和隐约的兴味。
  “可是怎么办啊,一瓶可乐两块七,第一口就值两块了。”
  解了瘾,剩下的可乐,就没有那么想喝了。
  他在此刻才清楚他从一开始就被她耍了。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她软硬不吃。她不可能喜欢一个死缠烂打的舔狗,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太掉价了。
  他收紧手,勒得她腰都疼,但她半声没吭,任由他脑袋埋在自己的肩窝,水迹落下来,并不算好受。两个人安安静静拥抱,看着诡异的平衡。
  “你现在五行又缺土了是吗?”
  “好像是的。”她想起来最初信手拈来的情话,也没怎么在意,更谈不上羞耻,“以后别来烦我了。”
  字渊渟唇角扯出一抹讽笑,任由她挣脱走开,背倚着粗粝的墙面。
  其实也没什么意外的。
  她一直不屑遮掩,他也早就知道的,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玩咖。
  她真的很坏,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爱上了。在他清晰认知到不能之前。
  午间的太阳热辣得刺眼,他走出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寻常。但他抬头直视太阳,直至眼角逼出生理泪水,薄红再次染上眼角,他才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