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分手也可以”,却没有接下文,像是分手也仅仅是临时起意折磨他的手段。
字渊渟忐忑不安,但是她都轻拿轻放了,他没道理不顺坡下驴。
只是他能明显感觉到大部分时候她对自己显然冷淡敷衍,比之先前更甚。
他好像一直都看不懂她,明明最初可以那么温暖耐心,雪中送炭,对比得现在更加冷漠残酷。
归根结底,他并不算一个勇敢的人,害怕那些太过美好,太过熨帖,被记忆打磨得晶莹剔透的过去最后都是梦幻泡影,害怕幻灭后一睁眼,又回到身边空无一人的自己。
然后再去重复被忽视、被责备、被抽马扬鞭赶到既定的规划,独自舔舐伤口的曾经。
他没有别的办法,在他明显察觉到端倪而选择视而不见走进她的甜蜜陷阱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尽可能顺从满足她的要求,尽可能多地见面,让她没时间空给别的男生,也没时间重拾分手的话题。
商场里打足的空调隔绝了室外的暑气,奶茶店门口的小桌子上坐满了人。
李珂不得不承认,抛却大学里的那些一到假期就各回各家的同学们,她的交际圈也只有字渊渟的这些朋友。
再一次的四人约会,她挨坐在程连第身边,低头叼住吸管,这才从字渊渟手上接过了冰奶茶。
闻千秋靠着椅背,眼神在她和字渊渟之间逡巡一圈,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但眉毛还是浅浅蹙了一下。
李珂觉得他一定是看出来了最近他们之间的微妙变化,于是顶着他的目光,浅浅弯唇。
他没空分析她笑容是否具有深意,她唇心沾上的微棕奶茶渍晕开,潋滟水光,闻千秋看了一眼,下意识往旁边一瞥,果然对上了字渊渟的目光。
他把人也看得太紧。闻千秋一哂,看了眼手机,“快开场了,走吧。”
两个小时的微悬疑电影,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六点多,在最顶楼的影院门口,都能闻到楼下餐厅混杂的香辛料味。
他们下了一层,一整层的餐厅,正打算挑一个进去,闻千秋手机响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直接靠着透明玻璃围栏接起来,听了几句话,回了句“知道了”,挂断电话之后直直走向字渊渟。“你弟回来了,说联系不上你。”
字渊渟打开手机,果然看见半个小时之前发来的消息。人在机场,问能不能开车去接,一起吃个饭。
于是这顿晚饭临时变更,四个人坐进车里,准备去机场把人接过来一起聚一聚。
闻千秋和程连第都是早就认识他弟弟的,也没什么不答应的,倒是李珂有点意外,“你还有弟弟?亲弟吗?”
字渊渟扶着方向盘,瞥过来一眼,语气里有淡淡的控诉:“嗯,一开始跟你说过的。”
李珂没什么印象了,感觉却很奇妙。想起来他在家里的处境,又有些好奇这个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跟他像不像。
直到两个小时后餐厅里灯火通明,她才看清了人。
单从外形上来说,两个人也并不是很相似,至少他那双欧式大双眼皮,眼窝深邃,是那种一看就会让人印象深刻的抓睛类型。且他的气质完全不如字渊渟的温润如玉。矜贵也有,但总能让人看出来两分少年人的桀骜。
李珂听到字渊渟先跟他介绍了自己,然后才说:“我弟,字岳峙。”
李珂低头看着他伸出来的手,微笑着握上去,“渊渟岳峙的那个岳峙吗?”
“是啊。”他把手收回去,“我可早就知道你了。”
他说话的时候唇角也挂着笑容,却是半边微挑,并不温和,反倒有点似笑非笑的漠然,目光收回去的时候笑容也立刻敛住,浑然只是做样子。
席间倒也还算热络,字渊渟有时候关心不曾见面的时候的他的生活,字岳峙也是有问有答,哥俩感情很不错的样子。
李珂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逡巡,越看越觉得这哥俩气质天差地别。
平心而论,字岳峙这种桀骜野性的男生也格外引人注目,甚至更有让人一探究竟的欲望,而字渊渟的温和,总有拒人千里的疏离,即使他笑得温和亲近,也让人只想远观。
李珂想得出神,视线在字岳峙那边多停留了几秒,直到温热的汤汁碰上她的嘴唇,她才回神。
伸过来的调羹上是一颗虾仁,她张嘴吃进去,视线在他系着红绳的手腕上停留两秒——这还是端午节的时候她给扣上的。红色衬得人白,小臂上隐隐筋脉顶起,线条流畅。
“你刚刚在看什么,宝宝。”
他的声音很轻,只让她能听到。李珂嚼着嘴里的虾仁,听出来他话语里的不开心,一下子猜到大概是刚刚多看了字岳峙几眼,让他给看到了。
因为他这个在人前毫不遮掩的亲昵举动,另外叁个人的视线若有似无都落在她身上,她没兴趣在这个时候安抚他莫名其妙的醋意,言简意赅:“发呆。”
他沉默着收回了调羹,也没再说话,只是后半程明显只顾着闷头给她布菜,李珂也跟着不知不觉吃了很多,到最后出门的时候都有些胃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