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飞机晚点,到鹭城时已经晚上。程夏还没从热恋模式中切换过来,出了机舱后,习惯性去牵程煜的手。
  周围有人讲着鹭城话,她恍然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指间的对戒,默默取下来放进兜里。
  周浩然开车来接,程夏累着了,路上不觉睡了过去了。她头歪着,前额贴着车窗,鼻息把玻璃晕出一层雾。
  程煜怕她冰着,手伸过去,把人揽过来,让她靠着他的肩。
  第二天早上,程夏睡到自然醒,锅里温着鲜虾粥,她吃了些。洗碗的时候程煜打电话过来,问她起床了没。
  “起来了。”
  “待会儿回学校吗?”
  “嗯。”
  已经请了好几天假,得赶紧回去上课。
  那边没说话,沉默了挺久。
  程夏把碗擦干,放进消毒柜,拿起手机,问,“你是想说那件事吗?”
  程煜翻了页文件,声音低哑,“确定不等年后再说?”
  祁玲玲刚给他打过电话,她不知道哪里听说的,“那么大一根针,把骨头刺穿,很疼的。”她说着,眼眶都红了。
  程煜也跟着没来由担心起来。
  而且,很快就要期末考了,考完就是过年,程煜私心还是希望她能再缓缓,等过完年再说。
  但程夏心意已决,他也就没再劝。
  ——微博@书适婆婆——
  几天后,程夏给那边打了个电话,说愿意给滔滔捐骨髓,不过在此之前,她要见见孙小云。
  程夏猜的没错,她的亲生母亲就是孙筱芸。
  二十年前,孙小云把孩子放在瞿安孤儿院门口,只身北上,因为长得漂亮,被星探发现,签了演艺公司。公司嫌她名字不好听,给改成孙筱芸,年龄也顺便改小了叁岁。
  看到程夏,孙小云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她拉着程夏的手,喃喃地说对不起。
  她真的很漂亮,只化了个淡妆,衣服也是素雅的,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却有种我见犹怜的美。
  程夏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小时候,每到暑假,祁玲玲就会带她回娘家住几天。外婆家在乡村,红砖古厝,门口一大片稻田,早晨起来,空气非常清新。
  她觉得,孙小云身上的味道,也是这么清新。
  孙小云哭得眼皮红肿,程夏没有落泪,只是心口发胀。
  看着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她脑中浮现出那场收获无数好评的哭戏,恍惚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似乎,眼前发生的事不是真的,而是一帧画面。
  倒也不是说孙小云的眼泪很假,是程夏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相信,那个声名鹊起的女演员,居然真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公司不知道这些过往,滔滔他爸那边我也没说,再加上那几天我要拍戏,所以才没和姥姥他们一起来。”
  孙小云揩着眼角,解释,“不过,现在都解决了,滔滔他爸说能理解我,公司也帮我安排了行程,年底合约到期后,我不会和他们续签。”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她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程夏怔怔地看着孙小云,神色晦明。大冬天的,她愣是攥出一手热汗,指尖却是冰的。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这样,不哭,不怎么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没有太多情绪的脸,对孙小云来说却是无言的控诉,她每看一眼程夏的眼睛,自责感就加重一分。
  她拉着程夏的手,“对不起,妈妈应该早点来找你的。”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夜深人静时,她也时常会想起。尤其是刚生滔滔那阵子,她半夜起来喂奶,恍惚之中,总分不清怀里抱着的人是谁。
  程煜去榕城出差了,是祁玲玲陪程夏去见孙小云的。晚上,程煜回来,程夏眼睛红红的,祁玲玲说她哭了挺久。
  在酒店的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回到家才抱着祁玲玲呜呜咽咽地哭。
  程煜默了几秒,“对方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不就那些话嘛,对不起她,希望她原谅之类的。”
  母女俩聊完后,祁玲玲和孙小云见了面。
  祁玲玲人缘好,气质佳,在安城也算有头有脸,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见了孙小云后,气势不觉就矮了半截。
  毕竟,孙小云才叁十来岁,又是演员,保养得非常好,最关键的是,她长得和程夏很像。尤其是眼睛,又大又亮,笑得很有感染力,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血缘这种东西,走到哪里都斩不断。
  祁玲玲心口泛酸,害怕失去程夏的不安又冒出来,回家后,程夏抱着她呢喃地说谢谢,她才放下心来。
  “你去看看吧。”祁玲玲朝程夏的房间努努嘴,“我也不知道怎么劝她,你去陪她说说话。”
  程煜应了声,把解下来的领带放在沙发上,敲门进了程夏的房间。
  祁玲玲擦干手上的水渍,悄悄走过去,耳朵贴上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