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与玲珑一直缠绵到暮色四合,久违的放纵了一番,俱是心甜意洽,色授魂与。晚间耀雪安排的小宴上,花月酒醉,风月情浓,他又挨到玲珑身边,体贴她夜来风寒,解衣替她披上。
美人侧眸斜睨他一眼,伸手按住,“我可消受不起将军的小意,来日又要我拿什么还?”
他只有陪笑:“衣裳不值钱,送与玲珑姑娘就是了,又何必谈还不还的呢。”
玲珑眉头轻轻一挑,“那还好,我以为将军意欲借着这还衣裳的由头……做什么坏事呢。”
裴九临被美人拿话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反倒深觉受用,微笑道:“裴某的爱物还捏在姑娘手中,怎敢为难了姑娘?”
这厮是暗指那红豆骰之事——玲珑披着他的衣裳,一时竟找不出话驳他,眉梢似含春情,薄怒撩人,“九公子这话是来向我要东西了?公子自己不检点,偏将东西掉到人家怀里。又这么急匆匆地来讨。从来只听说朝姑娘这里送东西的,可没听过朝出要的,未免太不通风雅了。”
她是恃宠生娇,裴九临心中却生出一计,笑道:“此物对我意义非比寻常,玲珑姑娘可否大人有大量,就此赐还?”
玲珑斜他一眼,她一瞄那珠子就认出来了,裴九临还在这里同她演心照不宣。她握着这枚坠子在手里不肯放,却也是有自己的缘故,她不想把这东西还回去。
裴九临见她不吱声,唯有叹道:“玲珑姑娘应当知道我的心意,我家财陋薄,倾国之色换不得,这一点念想总该给我留着才是。”
玲珑从袖中将那枚坠子取出来,挑在指尖,流苏摇摇晃晃,裴九临刚要去接,却被她握住掌心,“裴将军,东西可以给你,但话你可得说明白。”
裴九临深知她这些年孤身在外不易,难免一再试探,语气温柔,言辞含蓄,“我已孤身数年,身边唯有此物贴身陪伴。玲珑姑娘如肯下榻敝处,这一方玉坠我也愿割爱相赠。”
这话中的含义很清楚,玲珑若是拿着坠子,就是答应了随他去,若是不答应,这方玉坠也就得还到他手上。
他倒打得好算盘。
玲珑轻笑道:“裴将军肯带着坠子,无非是因为坠子死物,轻飘又不占地方,想起来了看一眼,想不起来便抛诸脑后,又乖巧驯顺不惹人厌。我却是个大活人,倘若哪一日招致将军厌烦,又有何容身之处?”
裴九临急切道:“珑儿,你难道疑心我么?”他想了半刻,也想不出什么甜言蜜语来,只有干巴巴地来了一句:“要不然,我今日就回去给你准备聘礼?”
玲珑先是一怔,忍不住啐道:“谁是你的珑儿?叫得怪酸的。”
“我什么时候又答应你了?连聘礼都想上了,裴将军,可是方才抱着我做的白日梦来着?”
裴九临展颜一笑,他这下可算知道珑儿心里芥蒂什么,“反正我已决意娶你过门,玲珑姑娘,你要是不答应,我可就一直缠着你了。”
玲珑平平摊开手:“裴将军,我可没有雪儿妹妹那样好的脾气耐性,肯去跟你家的那些姑奶奶们周旋。”
“那我带你走。”
裴九临脱口而出:“我们一起走,我到哪里就带着你到哪里,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你。你要是觉得边营清苦,那我就……”
玲珑打断他,“裴将军——”
她的目光似是无奈悲悯,“将军这是想抛家弃业,与我私奔么?”
这是一条绝路。
从来分别后回想起来都是昔日柔情蜜意,人在身边却只会觉得厌恶。哪怕裴九临承诺了带她走,天长日久的相处中,又怎保他不生出别意来?何况她还有私心,玲珑轻轻吐出一口气,“将军,有些话本不该我说,但世道艰难,女子不易,我又不能不同将军说清楚。倘若我与将军在此私定终身,为情出奔,非但断了将军的前途,也是断了我的后路。”
“聘则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苹蘩……玲珑一个青楼风月场中出来的女子,谈这些原是笑话,但我依旧有自持之处,与君一夜欢愉,是全我心中宿愿。不愿轻易委身,是为我余生将来,将军明白么?”
裴九临定定地看着她,“我明白。没关系,我自然有办法让姑娘信裴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