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年春末,港南中学艺术节期间,高二年级依照惯例举办了合唱比赛。港中合唱比赛在港南是出了名的隆重,男孩们西装革履女孩们礼服加身,大多数学子高中生涯里最光鲜亮丽的时刻就留在了这个潮湿的春夜里。
那时候自认为灰头土脸的沛沛也不例外地对这一夜充满了期待,托艺术班的朋友帮自己化了妆编了发型。但高跟鞋和礼服裙也没能让沛沛更自信一些,那时候的她还不懂得怎样在镜头下展现自己的美,和同学们一张又一张的合照里记录下来的只有自己那张笑容僵硬的脸。
和班上的同学合影了一圈之后,沛沛坐下来一边等李乐瑶过来找自己合影,一边慢慢翻看刚刚的合影。李乐瑶那天晚上抓着沛沛拍了很多张照片,却几乎没有拍到她满意的效果,后来她精挑细选了几张洗出来拿给了沛沛,书里夹着的这张是那为数不多的几张之一。
“你知道吗?除了那张全班大合照,那天晚上我避开了所有与你同框的机会,很刻意。”沛沛从书桌上拿起眼镜戴上,看了一眼那张照片,笑了一下,“不知道当时在矫情些什么,后来毕业了之后整理照片的时候发现这张照片里你入镜了还……嗯,算是喜极而泣吧。”
林淮抬头,发现她换了一身白t配牛仔裤,柔顺的长发扎了一个简单的高马尾,脸上似乎未着脂粉,此时挨得近了,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是沐浴露还是洗衣液的香味?哦,好像自己现在身上也应该散发着这种香气。
“真青春啊。”沛沛说。
离教师公寓最近的是教师食堂,正餐时段最受学生喜爱的教师食堂的早餐供应量和样式却不多。沛沛自己习惯冲了咖啡带着,只拿了两块熔岩吐司,慢慢地啃着。林淮点了份汤粉,也不知道男人的口腔是不是耐热的阈值都比较高,还冒着热气的一碗汤粉三下五除二吃完了。
去教学楼的方向和林淮要离开的方向正相反,沛沛去旁听也不打算赶着学生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进教学楼,于是林淮先一步离开。
沛沛看着男人离开的身影,发觉他走路的姿势似乎和高中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一夜之间,自己身上遗留的为数不多的与他有关的痕迹都被发掘了个遍,沛沛早就不去考虑情感因素对亲密关系的影响了,她也不会思考林淮对这些会抱有怎样的看法,毕竟,她已经过了期待校园纯爱的阶段,因此她也不作多余的解释。
但是说情绪没有波动是假的。
沛沛仍能想起那段时间东野圭吾的《白夜行》在班里被疯狂传阅的盛况,沛沛有幸成为了班上头几个看完《白夜行》的赢家,没有被剧透,并且很快和其他同学讨论着发掘出了东野圭吾其他几部也很不错的作品,《恶意》就是其中之一。正巧那几天,负责校报书影音评栏目的朋友跟她抱怨总是收不到高质量的投稿,一听有稿费,沛沛头脑一热,就写了篇《恶意》的书评。
校报发下来没半天,林淮就捏着那张报纸来找沛沛借书了。
那时候距离沛沛被吓落水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后来林淮特地送了她一个蛋糕赔罪,漂亮的奶油蛋糕装在精致的包装盒里,由林淮亲手送到沛沛的课桌上的时候已经充满了偶像剧的效果,但沛沛也不想矫情了,不想和林淮牵扯更多,只想承了他的诚意,撇干净多余的想法,招呼了附近的几个同学一起分食了蛋糕。
书最后还是借出去了,他们之间的交集不可避免地多了起来,但也就是高中校园里稀松平常的那些小事。那时候的沛沛是骄傲的,不去思考多余的可能性,但流言蜚语不允许,尤其是林淮同寝的两个男生未开化的嘴,一张一合,很难不让人多想。
沛沛现在想不起来了,想不清楚当时他们究竟说过什么,竟能让自认为清醒自持的沛沛也自作多情了起来。后来林淮是怎么突然疏远了沛沛的,沛沛也想不起来了。只能记得合唱比赛结束以后,她收到李乐瑶送来的照片,她在那张照片里一眼就看到了背景里笑得前仰后合的林淮,就那一瞬,她为自己连日来的别扭、委屈、矫情找到了正确的解法——不知何时,她已经喜欢上了这个男孩子。可是,就在前不久,他莫名其妙地开始疏远了自己。
沛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多么卑微,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小丑啊。
可饶是如此,后来沛沛还是靠着惦念林淮捱过许多个黯淡无光的日子。
有句话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沛沛一直认为这句话对自己不适用,她最近这十年人生一路走得飞快,一路想法设法丢弃过往,以至于今天她坐在这里,再回忆不起更多的细节。
这样也好。沛沛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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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理学博士生的生活远比沛沛想象的要充实得多了。沛沛的博导叫陈华芳,是个典型的“我不麻烦你,你也少来麻烦我,但课业问题绝对不能怠慢”的导师,不爱布置任务,也不爱讲课,对学生的自律和自学能力抱有极大程度的信任,相比她的研导杨锦枝实在显得散漫,但这是港医大申请到护理学博士点的第一年,陈华芳能成为目前唯一的博士导师,她的资历和科研能力自然毋庸置疑。
陈华芳带博士生的方式不能再简单,直接把教学资料共享给她们三个,每周五开个小组会,也不讲课,只是给她们提点一下教学重点,其余的时间就用来听她们就目前所学的内容交流科研方向和课题构想。
于是沛沛的整个九月下旬也过得非常简单,大部分时间蹲在宿舍里自学,每周五的下午到陈华芳那里开个小组会,偶尔去听一下本科生的理论课——他们的实验课安排在国庆假期之后开课,到时候她这个新来的教辅室老师得去给他们上实验课了。
九月的最后一天又是周五,沛沛从陈华芳那里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沛沛掏出手机准备点个外卖,却发现二十分钟前林淮给她发来信息:“今晚能让我有机会邀请沛沛学姐共进晚餐吗?”
沛沛回过去:“好哦。”
林淮的回复来得也很快:“你在哪?我去接你。”
沛沛给他发了护理学院的定位,然后点进他的朋友圈,朋友圈背景还是她印象里他喜欢的那个球星,里面只有两条朋友圈,一条是一句简短的r.i.p,另一条是年初的时候和李东升的合影,里面的林淮还是一贯少年气十足的笑容——底下还有对方开了半年权限的提醒。
沛沛想了想,退出对话框,点进群聊列表,输入“高中”搜索找到高中班群,再点进群成员列表输入“林淮”搜索,搜到一只穿着警服的柯基。沛沛点进那个没有设置朋友圈权限的微信,最近十条朋友圈全是禁毒知识宣教的推文。
自从那天交换了微信之后,他们没有再联系,这些天泡在护理学海洋里的沛沛不仅完全忽视了性需求,甚至就快把这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沛沛返回聊天页面,看了一眼林淮回过来的那个白色气泡里,工工整整的一个“好”。
也好。沛沛想着,伸了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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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两个人不出意外地滚到了床上。
林淮带她去吃了一家日料,久不沾杯的沛沛今夜还是犯了馋,清酒度数不高量不多,但情欲上头的时候足够助兴,沛沛今夜似乎比前两次都要缠人,攀着他的胳膊一次又一次索吻。
林淮对此很受用,他几乎将她的口腔给彻底堵住,唇舌卖力的翻搅似乎在翻搅她脑袋里的浆糊,沛沛被吻几近窒息,腰肢却不忘迎合男人的动作。
林淮看着终于瘫倒下去大口喘息的沛沛,垂头咬了一口她的鼻尖。
“今晚怎么这么缠人?”
沛沛不说话,脸色潮红地喘息个不停。
林淮伸手把人捞起来,换了个姿势,让沛沛跨坐在自己怀里,硕长的性器再次顶到了深处,沛沛却似乎终于累了,双手撑在男人的大腿上任由他摆弄。林淮操得又深又重,沛沛全身都发麻酸胀,快感混合着酒精上头的眩晕感游走在四肢百骸,她甚至发不出声音,只能重重地喘息,撑在男人腿上的手臂也酸软无力,感受不到那流畅的肌肉纹理。
林淮掐着女人的腰,看她仰头喘息时漂亮的肩颈线条,忍不住垂头咬了一口她的锁骨,空出一只手向下抚弄她大腿内侧的皮肤,感受她因为快感而紧绷的力度。
他们做爱的时候都不爱讲话,房间里只有女人的喘息声,混合着肉体碰撞的啪啪声,和汁水在下体之间飞溅的响声,以及男人偶尔难耐的闷哼。
沛沛确实很累,连日来过于密集的知识输入,高度集中的脑力劳动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何况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运动过了。
“读博好累……”沛沛趴在林淮的腿上喃喃道。
男人抚弄发丝的手法轻柔,温凉的风透过发丝吹在皮肤上,舒服得沛沛快要睡着了。
最后林淮给她吹好头发,给人翻过来的时候,沛沛才迷迷糊糊地拽着他的胳膊问:“林警官……你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暂时还没有,怎么了?”林淮关上灯。
“那陪我收拾一下屋子吧……晚安。”沛沛说。
林淮把人搂进怀里,闻着她发丝里浅淡的馨香。
“你晚安了,我可还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