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准将挂在他身上一动也不肯动的女孩抱出浴缸,随手拿了一张矮凳把人放在上面。
他试了一下花洒的水温,动作轻柔地帮小姑娘洗头发,洗发露抹上柔顺的发丝,男生的手掌力度适中地按摩着头皮。
沉知意舒服地闭着眼,嘴里小声哼着歌。
裴准伸手捏了捏女孩潮红的脸颊,“宝宝,你现在倒是又有精神了。”
沉知意想起刚才没演完的戏,挺直了腰,“裴神对我刚才的表现满意吗?下一场比赛可以二级抓下吗?”
“宝宝,我干脆从泉水一直跟你到线上好了。”
鼻尖上被男生沾了一个栀子花香的泡沫,沉知意假装为难道,“不行呀裴神,这样我们会被骂到当场退役的。”
裴准取下花洒用温热的水流冲去泡沫,轻声说,“宝宝,我一直很想给你,给我们,拿个冠军。”
“我知道,阿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女孩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今年世界赛在美国,我想戴着冠军戒指去见你母亲。”
提到母亲,裴准的眼眸里也含着笑,他一面替女孩涂上沐浴露,一面说,“她一定会很喜欢你。”
冲洗掉沐浴露的泡沫后,裴准扯下浴巾将女孩布满情事痕迹的身体仔细擦干,再用毛巾裹住还在滴水的长发。
“哥哥,你去洗澡吧,”沉知意坐在梳妆台前,低头擦拭头发。
裴准见她没有不适的表情,便点点头,拿了换洗衣服回到浴室。
吹头发的时候,沉知意收到了陈瑞的微信,是订好的两张机票,明天八点的早班机。
吹得差不多了,她放好吹风机,把航班信息转发给姐姐,对方回得很快。
【沉媛:好的,明天我和你姐夫来接你们,早点休息。】
裴准把一片狼藉的浴室收拾好,冲了下澡就出来了。
沉知意穿着毛茸茸的睡衣靠在床头,整张脸都红扑扑的,“哥哥快吹头发,我已经暖好被窝了。”
“真乖。”
男生的短发吹起来很快,裴准抓了抓发尾,躺下身把困意满满的女孩搂进怀里,相拥而眠。
———
翌日清晨,sf基地难得的迎来了全员早起并且没有起床气的一天。
今天降温了,外面寒风呼呼地刮着,沉知意被裴准包得严严实实,帽子围巾口罩,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困倦的眼睛。
柏舟看她的眼神一言难尽,“天仙,你要去抢银行吗?”
杨逸怕放假第一天中下又要上演决裂,忙把中单推上车,“走了走了,你不懂,女孩子不能受冻的。”
柏舟眼神更惊恐了,“好家伙,你怎么一副很懂的样子!?”
裴准把他们俩的行李箱拿上车放好,再牵着小姑娘上车坐到老位置上。
陈瑞和老猫家都在上海,所以就没有送他们去机场。
走之前,陈瑞趴着车门又唠叨了一遍,“别忘记一到家就在群里报个平安,还有放假的时候就好好玩,出门也要小心一点,保护好自己,什么鞭炮烟花看看就得了,可别真上手啊……”
“瑞哥,”沉知意皱眉,打断道,“要来不及了。”
“好好好,我不啰嗦了,”转过身,陈瑞又嘱咐司机开车慢点,路上注意安全。
临近春节假期,路上车很少,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机场。
sf五名首发队员在机场分别,各回各家。
裴准取完登机牌,办理好行李托运,沉知意全程跟在男生身旁,也用不着她做什么,在休息室吃了点东西就差不多要登机了。
上海飞北京,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睡一觉就到了。
飞机平安降落在首都机场。
走出机场大厅,外面下着雪,大片大片的白花慢悠悠地飘洒下来,落在机场外的车水马龙上。
沉知意从小在北国长大,看够了雪,但对于生在港岛长在上海的裴准来说,他是很少真切见过这漫天大雪的样子。
“哥哥,这一个星期我可以天天陪你看雪。”沉知意挽着男生的胳膊,心想应该早一点带裴准来北京的。
北国的冬天,唯独不会缺了雪。
“好。”
裴准的掌心覆在女孩冰凉的手上,十指相扣地牵着。
“小知,这边。”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沉知意抬眼望去,一个留着一头利落短发的女人立在一辆军牌车前,身旁站着一名儒雅的男人。
她牵着裴准的手走上前,男人十分自然地拎起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这是我姐姐,还有姐夫。”沉知意朝裴准介绍道。
沉媛友好地笑道,“这位就是小准吧,一直听小知提起,今年终于见到本人了,果然很帅。”
裴准礼貌地打了招呼。
“好了,外面冷,快上车吧。”
车里开着热风,林霁远开车,沉媛坐在副驾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后座的沉知意聊天。
“小知,知道你今年回来,袁妈做了一堆你小时候爱吃的零嘴,回去就能吃了。”
后座很宽敞,但是沉知意还是习惯挨着裴准,“可别让我喝豆汁。”
想起小时候沉知意被哄骗着第一次尝试豆汁的样子,沉媛的目光里不自觉地带上了温情,柔声道,“一转眼你就长大了,我前几天还看了你们比赛,在我们公司年轻人里特别受欢迎。”
说到比赛,沉知意的兴致总算高了一点,“那他们应该都喜欢阿准,我们阿准cnno.1jungle。”
林霁远平时也有关注lol的比赛,等红灯的时候突然来了句,“wgp的打野711也不错。”
刚说完就收到了妻子嗔怪的眼神,他忙找补道,“当然肯定没有counter强,我个人是支持sf战队的。”
“没关系,姐夫,你好好开车。”
裴准捏了捏女孩的手心。
车子缓缓驶进石子路,茂密的枝桠后是一幢别致的欧式小洋楼,大厅门敞着,一边站了个年轻的警卫员。
沉知意牵着裴准走进厅堂,装潢和摆件都和她幼时记忆里的一样。
“是乖回来了吗?”
军人出身的老爷子即使如今满头花白,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他盼了许久,总算是把最疼爱的小孙女盼了回来。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跟在老爷子身后下楼,嘴里不停地说着爸您慢点。
沉知意垂眼,礼貌又疏离地叫了一声,“爷爷,父亲。”
看着面前许久未见的小女儿,沉勋有很多话想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以至于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两个干瘪瘪的,“瘦了。”
“比起两年前是瘦了一点,”沉知意握着男生的手紧了紧,“裴准,我跟您提过的,我们先上楼放行李。”
裴准和两位长辈一一问好。
楼上的房间也是沉知意小时候住的,连桌上相框的位置都没有变过。
“怎么了宝宝?不开心吗?”裴准双手捧着女孩绵软的脸颊揉了揉。
沉知意靠在男生肩上,说话的声音很轻,“阿准,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裴准轻抚着女孩后颈上的软肉,像是在摸一只朝他撒娇的小猫。
“我姐姐大我九岁,她的妈妈是我父亲的初恋,即使和我母亲结婚后,依旧被我父亲养在外面,”沉知意厌恶道,“我父亲就是这样一个极度自私的男人,他会冠冕堂皇地说和我母亲只是联姻没有感情,却会和她发生关系生下我。”
“很恶心吧,我母亲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丧期没过他就把情人接回了家,那个女人带着她的女儿住进了沉家,成为了沉太太。”
裴准侧头亲了亲女孩的眼角,哄道,“宝宝,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我很厌恶这个家,又离不开沉家,我和沉勋一样,都是吸食我母亲血肉的烂人。”
裴准对着沉知意难得的摆出了正色的神态,他揉着女孩靠在他肩窝里的长发,一字一句严肃道,“宝宝,不要这么说自己,你很好,现在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阿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宝宝,这些和我爱你都没有关系,”裴准把女孩整个环在怀里,看着沉知意漆黑的眼眸,他说得很坚定,“我永远忠于你,只忠于你。”
沉知意窝在男生怀里,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腰,她真心实意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微微上翘,小声却又很认真地说,“哥哥,你只能爱我。”
裴准低头亲了亲女孩眼尾上的那颗泪痣,不厌其烦地说,“我爱你,宝宝。”
明明已经说了几百上千遍,可是好像还是怎么都说不够。
沉知意从抽屉柜里翻出一本相册,拉着男生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给他看幼时的老照片。
直到袁妈上楼敲响房门说,“乖儿,饭菜都备好了,快下楼吃饭。”
沉知意年幼丧母,是袁妈一手将她带大的,这位对她来说等同于半个母亲的老人家也是她在沉家最亲近的人。
“下次您让我姐给我发个微信就成,”沉知意扶着袁妈小心翼翼地迈下楼梯。
裴准走在后头,眼神一瞬不瞬地落在前面的阶梯上。
“好久没见乖儿了,急着想看看你,我熬了红豆沙,还做了些果脯,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老人家说得很慢,眼角眉梢都带着慈爱的笑意。
沉知意听话地答应一会会多吃一点。
沉家的餐桌上很少有这样人多的时候,老爷子坐在上席,红木桌的一边坐着沉勋和沉媛夫妻。
沉知意和裴准坐在沿桌的另一边,面前放着一套陶瓷的餐具。
角落里的青瓷香炉里,正点着淡淡的檀香。
老爷子爱喝茶,手边放着茶杯,里头是最中意的祁门红茶。
桌上,全是沉知意小时候爱吃的菜式。
老爷子用公筷夹了一块松鼠桂鱼放进孙女碗里,“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老严做的菜,他去年刚退休,今年请的是他徒弟来家里,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沉知意早忘了什么老严还是老王的,她现在吃起来都一样。
“挺好吃的。”
沉勋霎时松了口气,起身给沉知意夹完菜又给裴准夹,气氛也变得热络起来。
“乖儿是放几天假?”老爷子小啜一口茶问道。
“初三回去。”
沉勋蹙眉,“怎么这么着急?我等会和你们管理层打声招呼,再多放几天。”
沉知意把盛好的排骨汤放到裴准手边,“赛程排得紧,要抓紧训练。”
沉勋讪讪道,“是是,比赛肯定是第一位的…”
老爷子放下茶杯,摆摆手示意沉勋吃自己的,“吃饭的时候不聊这些,对了乖儿,前几天温家那小子还跟我问起你,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好,我等会问问他。”
沉知意吃到好吃的菜都会拿起公筷给裴准也夹一点,以前他们单独吃饭或者和队友吃饭的时候,都是乐融融的,如今这样尴尬的气氛里,她只想照顾好裴准的情绪,让他不要太过不自在。
沉勋从未见过自己的小女儿如此妥帖地对待一个人,他捏着筷子一时看入迷了。
沉媛见身旁的父亲迟迟不动筷,小声询道,“怎么了爸?”
沉勋摇摇头,“我总觉着,你妹妹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