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旭刚巧在吧台边,他看见夏眠走上前来问:“喝酒来了?”
夏眠后退一步。
陈飞旭看她的眼神直接:“想喝什么?我请你。”
她话都不愿说一句,摆手转身就走。
夏眠到户外透气,身后脚步紧随。
她靠在门口,已经走不动了。扭头看,陈飞旭又站在她面前:“你怎么了?”
她气喘吁吁:“走开。”
月光笼在夏眠素净的脸上,她黑发如瀑,容颜清丽,让人移不开眼。
陈飞旭看四周没有人,走上前来拉她的手:“不舒服是吧?我带你回房间休息。来来,胳膊搭这儿。”
夏眠用手肘推开他,可力气微弱,在陈飞旭眼里竟有欲拒还休的意味。
“我这不是好心嘛。还不知道你房间号多少,告诉我,我送你回去。”
夏眠瞪他。可他毫不畏惧地继续摸她的肩膀。
“不说呀?那只好送你回我的房间……”
话未说完,夏眠看到自己眼前站着一个男人,他毫不客气地拎着陈飞旭的领口,猛地往后一推。
陈飞旭踉跄地往后倒,远去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夏眠看清邵义在夜光下的身形,高大又挺拔。
陈飞旭抓了抓头发:“诶兄弟,你这样就不对了,别坏人好事啊。”
邵义声线冷冽:“这算好事?”
陈飞旭气极反笑,插着腰:“不是我说,男人嘛,在外旅游这种情况下都懂的,你在这儿装什么好人?”
“你这话说的,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陈飞旭不耐烦,“你让不让开?”
邵义拉着夏眠的手腕就要走,陈飞旭扯他胳膊,被他反手一抓,倒是狼狈地把整个身子都背过去。陈飞旭龇牙咧嘴地挣扎,邵义见状用力一拧。
夏眠听到了肩膀脱臼的声音。
夏眠被邵义像拎小鸡一样抓到大切诺基旁,他打开后备箱,翻找着什么东西。之后找到一个海蓝色的氧气瓶,他飞速地拔开盖子,放到夏眠眼前。
夏眠拼命地吸氧,像溺水之人。
邵义拿着瓶身,她双手覆在他的手上,很是冰凉通透。
周身突然静了,没有酒吧里嘈杂的人声和烦人的音乐,唯月色明亮,旗帜飘扬。
风撩起夏眠的头发,飘到邵义的脸上,他感到微痒。
夏眠又慢吞吞地吸氧,她整个人在夜色里白的发光。邵义想她把头发盘起来时,脸庞肯定白的像玉瓷。
他掏出烟,点燃:“高反别硬扛。”
“我以为我只是晕车。”
“那是你的朋友。”
“所以你不给她氧气瓶?”
夏眠看他,眸光湛湛,像透明的琥珀。
“对,”邵义神情略带严肃,“高反不是拿来开玩笑的。”
夏眠又吸了几口氧,头便不怎么晕了。她问:“你怎么知道我高反?”
其实她去过海拔更高的地方,但身体素质好,高反不严重。可经过这一次高强度的工作后,尽管申扎到班戈海拔稍微下降,但她紧绷的神经一松懈,便翻车了。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脸色不大对。”
邵义吸着烟,烟雾缭绕在他的脸庞,模糊了轮廓,可眼睛却锐利明亮,直直地看着她。
夏眠没意识到他的眼神,说:“氧气瓶我会给钱的。”
“嗯。”他弹了弹烟蒂,见她稍微好了些,便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眠,夏天的夏,冬眠的眠。”
“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没有,但它的由来比较特别。本来我是叫别的名字,但我堂妹不喜欢,她一边拿着字典一边默念‘祖宗保佑’后翻开,看到的第一个字是眠,她觉得好,我也觉得也不错,就改了。”
邵义淡笑着点了点头。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邵义。”
“有情有义的那个义吗?”
“是无情无义的那个义。”
夏眠:“……”
邵义继续问:“你的专业是珠宝鉴定?”
夏眠点头:“地质类的珠宝鉴定方向,不仅限于珠宝。而我的师兄们研究方向与矿最沾边,和我们来的那个女孩,是学珠宝设计的。”
“巧了,我卖珠宝的。”
“有点猜到了。一般人不会打探到申扎矿区开采了玉石。”
申扎矿区,原本只是探测到种类丰富、储量巨大的金属矿物,再扩大深度和广度勘探时,检测到以海蓝宝为主的玉石。发现了稀世奇宝,终会走漏风声。
邵义吐出一口烟:“你可以鉴定多少种类的玉石和珠宝?”
“在我所学所见的范围之内。”
“好,帮我看一批货。”
夏眠第一次进男人的房间。
邵义的房间在她的隔壁,可格局不一样,像套房。屋内有淡淡的烟草香,床头柜上有几包香烟,挂钩挂着他的几件外套,靠窗的地方摆着一个书桌,有几份文件和一台薄薄的商务笔记本。
沙发面前的茶几零零散散地放着几个布袋。
邵义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显得身形异常高大。他看着夏眠盘腿坐在地上,在他一旁缩成小小的一个。
夏眠掏出眼药水来滴,缓了一会儿后,打开布袋,发现有蜜蜡、玛瑙和绿松石,都是藏区最为常见的珠宝玉石装饰,她仔细一看,确实是上乘的货色。另外一个硕大的袋子藏着没有打磨的天然蜜蜡原石,表面伴生着其他类型的金黄琥珀,风化纹不明显,虽然形状坑洼,但没有很多的杂裂,看着日久弥新。
夏眠手里的拿着一块金绞蜜,半蜜半珀,没有清晰的界限,像一团雾气萦绕在金黄色的池水中。这样的金绞蜜最为浑然天成,若是分界清晰分布规律,多半是人工优化合成。
她摸了半响后,手感温和,并没有冰凉沉重之感。她拿出紫外照射,琥珀部分变色明显,且内部无黑点、杂质,只有细微裂纹。
布袋里除了有金绞蜜,还有满蜜和净水金珀。
人们都以为满蜜最贵,可大原石的净水金珀更少见更具收藏价值,它是透明琥珀中纯净度极高的一类。而静静躺在茶几上的这一块,不仅质地通透,而且……
“这块净水金珀是我鉴定过最大块的。”夏眠揉疲惫的眼睛。
她把每一块原石的质量、优点都跟邵义说了一遍。总而言之,他这批货,小到已加工的玉佩,大到浑然天成的原石,都无可挑剔。
邵义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面容沉静,幽深的双眸看不出情绪。
他把东西收起来:“嗯,谢谢你了。”
夏眠犹豫半会儿,问:“你是正儿八经做生意的吗?”
邵义轻笑:“虽然规模不及周六福大金店,但你看了我的货,还觉得我会卖假?”
“我可以问你的货源……”
他打断她:“小姑娘,知道太多可不好。”
夏眠住嘴了,她再看了一眼散乱在茶几上的玉石,它们在微弱的灯光下散着光,颜色或金黄或青黛,安静却熠熠生辉。这些毋庸置疑是真货,确实和蓝锥的非法贩卖和涉嫌造假沾不上边。
夏眠起身回房,待把门关上时,发觉手里还抓着氧气瓶。
她忘记给他氧气瓶的钱了。
邵义把黑色的布袋牢牢地打了一个结,他掏出电话,拨通。
“你什么时候过来把货拿走?”
“后天。”
“好。”
邵义恢复不苟言笑的脸,眼神淡漠又锋利。他把烟用力地碾在烟灰缸里,熄灭。
“蓝锥想要的人,其实在我手上。”
第四章
第二天,夏眠下楼吃早餐。她多备了几个氧气瓶,时不时吸几口氧。
用餐区人影稀少,但夏眠一眼就看见昨晚想调戏她的陈飞旭,他正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把糌粑放到嘴里。
他若有所觉地往夏眠这边看,她立马扭头背过去,还是看到他用戏谑的眼神打量着她。
身后有轻佻的口哨声,她没理。
邵义从旋转楼梯走下来,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套头衫,身形颀长,面庞带着一丝清爽。
夏眠吃完早餐,搬了一张凳子到门前晒太阳,原本慵懒趴着的猫咪和土狗一个激灵地起身走远,好半会儿夏眠都没什么动作,它们又慢悠悠地靠近,绕着她的小腿,时不时还蹭几下。
邵义正靠在门边,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夹着烟,低头看着夏眠。
“早上好。”
“早上好。”
夏眠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惫。
“鉴定珠宝,很累?”
“对于别人来说,不累。对于我来说,我怕出错,所以神经绷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