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刚才的话,他不由得又微微笑了,目光落到戒指上。
如果能早点告诉她,他爱她,他们还会走到今天吗?
不过,其实也许无关爱不爱,而是他的自以为是,在她还可以对他的嘲讽伤害淡淡而笑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爱上她了,只是他太自以为是,太骄傲。
如今,会说一些逗趣的话的苏晨,受了伤还能微笑的人,其实已经不在了,她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她。
“你别骗我,是不是时间到了?刚才的人是过来提示时间吧?”怀里的她有点不安。
“嗯。”他心下一沉,她总是敏感而聪慧的。
“那刚才的事情,你答应我了吗?”
她话说完,立刻安静下来,头微微侧着倾听,似乎他的答案对她来说无比重要。
“作为妻子的要求,当然。”他心里一酸,却是微笑作答。她已经不爱他,可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紧张他。
无妨,她看不见他的眼睛,那里才藏着真正的答案。
苏晨,如果手术失败了,我哪里也不去,我在你在的地方和你重新开始,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
“那我被允许多提一个要求吗?”她想了想又道,微抬的下颌,露出姣好的弧线。
“当然。”
“头发能不能不让你来剪?剪光的那个样子,太难看了。”
他扬声而笑,把她抱紧,按了床边的按钮。
可惜到最后,苏晨也不知道,她的头发到底是谁剪的,她很快被打了麻醉。
意识堕入黑暗前,大脑只牢牢记住两句话。
其中一句,来自他。
“苏晨,你的生父,似乎不是你的伯父也不是你现在所谓的父亲。”
在一条黑长的路里走了很久,然后,终于找到了光亮。
那明晃晃的亮光里,有个人静静凝着她。
那人的模样像是纪叙梵,又像是凌未行。
不对,这张脸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使劲看去,却发现一瞬什么都没有了。
她突然想起有人告诉过她:苏晨,你的生父,似乎不是你的伯父也不是你现在所谓的父亲。
挣起的身子被人揽进怀里。
“你终于醒了。”
那带着狂喜的声音,是他!
她没死,她活过来了,她颤抖着伸手摸向他的脸。
不再像往日的光洁,须根扎手,她笑了笑,甚至能想象到他现在狼狈的样子。
唇被他的指腹锁住,轻轻地,他一下一下摩挲着,突然俯身吻住她的眼睛。
“你知道你睡了多少天吗?”他呢喃不清地问。
“睡到你的胡子都长长了。”
他扬声而笑,把她拥入怀中。
磕绊中,她的戒指碰到了他的。
他却不觉,只是在一个劲地跟她说她确确实实睡了很多天。她鼻子一酸,突然有股流泪的冲动。
良久,她低声打断了他:“我的眼睛还是看不见,浪费了你的心力。”
这句话似乎也提醒了这个因她的醒来一直狂喜的男人,变得像个大孩子的男人。
她被稍稍拉开,他的手覆上她的眼睛:“没关系,最危险的情况已经解除了,瘤已经成功切割下来,眼睛的事情,我们再慢慢想办法,一定能治好的。”
他声音沉着,可有时声音会骗人,感觉却不会,她感到他的手在颤抖,虽然很是轻微。
她笑着点头:“你之前跟我说,我脑里的视觉神经被压住,今天我总算知道是颗瘤,幸好没死,否则还不得做个糊涂鬼。”
他笑了,吻上她的额。
突然有种共度的感觉。
虽然,感觉有时只是错觉。
接下来的日子,好像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又好像有了什么不同。
他带她去看了孩子,那丑陋的小小的躯体,她还是扑上去,抱着器皿死死不肯放手,后来,他们把孩子火化了,骨灰就葬在房子的后花园。
她开始变得沉默。她的身子需要休养,他就带着她住在这里,一直没有回宁遥。他似乎明白,那个旧地有着她的太多伤心。
他在书房办公,他吩咐管家替她准备了盲文阅读器、盲人电影等东西,甚至给她配了专人在旁,满足她一切获取信息的要求。
很多时候,她都会认真阅读,她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而且他经常陪她。她反而不想这样。有时,他会把她带到书房,将她搂进怀里,她只好静静听他开视频会议。
开到一半,他会突然笑问她:“你愣愣地看着我干什么?”
“看不见就不能看你了吗?”她反问。
他一怔,浅浅笑开,信手关了电脑。
拥着她纠缠。
后来她再也不怎么找他,在她的要求下,他们分开了睡,他没有强逼她。似乎只要她不说离开,他就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更多的时候,她会到花园里逛逛,渐渐他也不再亦步亦趋,任她自己在四周散步。只是,她再也没有遇到那名叫十六的女佣。她不敢问他,怕他会发现些什么,或者,他确实已经发现了些什么。她旁推侧敲,向他的英国管家问起,说好像少了些用人,管家说少爷和她都喜静,将一部分人调回原来的地方或到新物业去了。
可惜,天气不是很好,会不时下些雨,尽管这样的天气在英国的六七月并不算稀奇。
他好像常和占.凯商量些什么,她想大概是关于她视力复明的方法。
只是,他不跟她说,她也不问。
她知道,他怕她有了希望,然后又失望。
有一件事,他一直没有再提。这一天,她终于忍不住,想去问他。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摸熟了这栋大房子各层各房的路线,也不用麻烦用人,很快就找到了他的书房。
她还在敲门,他就应了,飞快开门出来,似乎怕她摔着。
“找我?”纪叙梵声音里透出笑意,她主动找他的时间越来越少。
“嗯,我过来找几本原文书,听用人说,你书房里的书很多。”
“好,我先陪你出去散散步,今天阳光很好,回来我再陪你找。”他柔声说着,摸摸她的发,又对书房里的人道,“我一会儿回来。”
他搂着她走着,她想了一下,道:“你刚和占先生在商量我眼睛的事?没关系,治不好也没关系。”
他似乎猛地一震。
她不安地摸索上他的手。
“如果你眼睛好了,你会离开我吗?你会吧,对不对?”他突然捏住她肩膀,沉声问道。
听出他声音里的凌厉,苏晨偏过头:“我们不谈这个话题,可以吗?我想离开你,你会让我离开吗?”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