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掬起她的发。
苏晨突然觉得,原来死去确实比活着更简单,只是,存着这种想法,活着不是比死去更悲哀?
可心再怎么空,她还是没有办法看他像以前一样过日子。
“你不爱听,我还是要说。”
他轻笑出声,手指摩挲过她的眼睛:“好,你说。”
“我的心愿,你愿意完成吗?如果……”
“如果什么?”他的笑声突然敛去。
“如果我答应成为你的妻子,”她低下头,声音有几分艰涩,“我的话,你会听吗?”
“你答应了?”
他的声音变得粗哑,紧握住她的手。
那突然的力度,她一下没忍住,疼叫出声。
他却似乎没有听到她呼痛的声音,力道不减半分。
她苦笑。
“是,我愿意当你的妻子。只是如果手术不成功,你把我和孩子葬在一起,就回宁遥去吧。我只有这一个愿望。”
她话出口,施加在她手上的力气也忽然松了。
“我以为你答应做我的妻子,是愿意为我而活。”
他在笑。
身上的温暖突然被抽走,她的身子被推离,她听到开门的声音,还有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他终于还是生气了?他是高高在上的人,这些天来百般讨好却得不到一丝回应,他是该生气的。她闭上眼睛,沾在睫毛上的泪水黏糊得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丝响声。
是来推她进手术室的人吧?她害怕尴尬,躺下来闭上眼睛。
却被人重新扶起来。
“为什么哭了?”耳边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锋利,极轻,听不出情绪。
她轻声反问:“你不是走了吗?”
“出去取点东西。虽然不是你真正的意愿,但你毕竟答应了,我也就当真了。”
她微微错愕,还在思考他话里的意思,右手手指却突然被套进一抹冰凉。
右手无名指,传说中和心脏相通的地方。
她一震,思绪也立刻乱了,脑里顿时空白一片。
“这场婚礼没有主婚人也没有嘉宾,你介意吗?”
她的手被他抓起,她很快摸到一个坚硬的金属,同样环在他的指上。
“你就不能开心一点吗?”他轻声问。
末了,他又补充道:“假装一下也不行?”
她咬紧牙,泪水却越发凶猛。
苏晨,你敢说,在你做过无数次的梦里,没有过这样一个场景?
他把她搂紧,她那些水汽便陨落进他的衣衫里。
不知道将来,那么假装一下又何妨?假装我们都不曾受过伤害,我们其实还可以相爱。
他拥紧她,两人之间便突然浮起片安谧,除去她喘得厉害的啜泣声。
他把她的手拿下来,看着她白皙纤细的指上的戒指,f1的纯净度,十倍的放大镜下也无法找到丝毫瑕疵,簇簇的光璀璨无瑕,可他和她之间的裂痕却谁都可以看得见。
“你的戒指拿下来。”她突然道。
他一怔,嘴里抿过苦涩,终究还是不愿意吗?
他冷冷回绝:“不。”
她向他摸索过去。
他低下头,看着她洁白的手在他的手上辗转着,心里又冷又痛。
终于,他咬牙一笑:“行,我拿,不再做这自欺欺人的事。”
他用力把手上的戒指拔下,往地上一掷。
金属在地上滚动的声音似乎惊动了她,她挣扎着下床。
他冷笑,收紧了手上的力道。
她却执拗地与他抗衡,就像他们以前相处的时候,
僵持间,他的目光触上她的脸。
漆黑的大眼,已不复以前明亮动人,只剩茫然和空洞,泪水还挂在睫上,脸色苍白,原来就瘦削的下巴更见尖削。
这一看,仿佛有什么从他头上狠力击下,紧箍住她腰身的手不由自主松开了。
她一得脱,立刻下床,跌跌撞撞就往地上摸去。
他怒道:“苏晨,你在做什么?”
“戒指呢?”她焦急地摸索着。
他扯扯嘴角:“你不是讨厌它吗?”
“很贵吧?”
这有点没头没脑的话,他不由得一怔。
突然,她痛呼一声,他吃了一惊,却是她撞到床沿上,他苦笑,无奈地把她抱回床上。
“你放开,我找戒指。”
他蹙眉,末了,把跌落在床角的戒指捡起,放进她掌心里。
她轻笑,眉间淌过一抹浅浅的满足。
他一时看得痴了,甚至手被她拉过,也毫无所觉,直至耳边传来她微微疑惑的声音。
“这只是左手吗?然后……这是无名指?”
他心里突然重重一跳,是那种带着肯定的预感却又害怕不是的紧张。
最后一次有这种感觉,好像已经是十八岁以前的事。
他低下头,紧盯着她微微颤抖的手。
当看到她把那枚戒指慢慢推进他手指的时候,他感到他的心脏有那么一个瞬间跳停了。
做完这件事,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他却猛地把她的脑袋压向自己,深深吻住她苍白的唇。
纠缠很久,他才放了她,额抵上她的额:“不是说不要吗?”
“我是让你拿下来,什么时候说不要了?”她笑道,气息还有点不稳。
纪叙梵一怔,唇角不觉扬起:“好像也是。”
“你真的不能待这儿了,都变笨了。”
看她唇上笑意,他的心情瞬间明快起来:“这有什么关系?”
心仿佛在这时才有了着落,不像之前那样悬在海中,无可着力,又摸不着边际。
虽然,这是假象。
但至少,她唇上的笑,并不太干涩。
他抱紧她:“为什么要我拿下来?”
“纪先生,你总不能从一开始就不正式到最后吧,没有主婚人和嘉宾,戒指也自己带上?把我的戏份也抢了。”她有些失笑。
他愣住,好一会儿,低头笑了起来:“嗯,我自己巴巴带上。”
巴巴……这两个字,她以为可以不在意,没想到呼吸还是微微一窒。
外面有人在敲门。
他似乎往门口瞥了一眼。
她一惊问道:“该手术了吗?”
“没事。”
他伸臂把她搂紧,距离手术的时间确实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