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发动摩罗幻身,是运用了典籍的秘,使自己化为“虚无”;而容鸿雪则是用纯然的速度,用肉眼无捕捉的超高速,达到了他用摩罗幻身才能达到的境界。
  仿佛与七海诛王的战斗重现,群山般巍峨的剑刃自容鸿雪的精神力中环绕展开,如花盛放!一霎千万次的斩击,他的精神力完全浸染了对方的兵器。
  几乎同一时间,松鹿的大太刀猝然崩碎,天雪白鹦的骑枪猝然崩碎,吹雪溅开一样的金属残片把两人的虎口割得支离破碎,即刻便被容鸿雪扫下天空。
  阿佐特帝国公示的所有s级,只剩“提丰”和“金错刀”还在边境驻守,一直不曾归来。到了这届争霸赛的颁奖典礼,许久未曾露面的s+级机甲“大灾时刻”的驾驭者,阿尔德·墨菲,终于从自己的领地星球抵达帝都。他使盾,而“怠惰六剑”瓦妮莎·朔望的身后,当真轮转出六把长短不一的巨剑,“风雪客”黎泽宇的手中,也提起一把半透明的唐刀。
  三人紧随其后,刀枪的组合一经打退,六把巨剑便无缝对接,在盾牌的间隙疯狂切割向容鸿雪的后背,快得撕裂空气,以至于发出刺耳的啸声。
  从头到尾,容鸿雪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的嘴角甚至连上扬的弧度都欠奉。
  漆黑的羽翼再次变形,犹如某种粘稠的胶质,或者契合的齿轮,它们猛地卡进六把巨剑的间隙,于是巨剑的锋刃便像突然被拔掉了发条的玩偶,僵滞得一动不动。
  那些卡住巨剑的“胶质”中,忽然刺出长达数米的尖锥,巨剑是从盾牌的空隙中插出来的,于是那些看起来可以刺骨吮血的长锥也突进了盾牌的空隙,直切阿尔德的眉心。
  与此同时,迅疾如电的唐刀也到了容鸿雪的肩颈处。一旦刀光完整地落下来,容鸿雪的手臂,还有他怀中抱着的易真,都要变成一摊碎肉的横截面。
  然而刀光没能落下。
  容鸿雪后背展开的羽翼已经不像羽翼了,它就像史前生物盘根错节的肢体,深渊种蔓延出的密麻触须。以他为中心,青空有如张开了一面怪诞、扭曲,噩梦般的乌黑蛛网,它粗细不一的蛛丝,像是可以一直延伸到宇宙,延伸到真空和星光之间。
  黎泽宇的唐刀飞旋着反切,六把巨剑倒着四散飞射,盾牌哗然裂解,阿尔德狼狈地连连后撤……
  战斗一触即发,又像开始一样迅速地结束。仅在瞬息之间,十名s级中的七名已然败退。
  他们为了追杀弑君者而来,但到了这一刻,他们不光没能抓住易真,甚至连易真的脸都没有见到!
  第118章
  “退后。”容鸿雪终于吐出两个字。
  他不曾披挂王袍,顶戴冠冕,手中也没有号令天下的玺与金剑,然而所有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后仰了身,像是踏入了他们无权涉足的领域。
  “大黑天,你何必呢?”瓦妮莎低声道,“皇帝的死确实有蹊跷,但易真的嫌疑也最大,更不用说他还杀了爱凡·阿佐特!你想包庇他,也不是现在。”
  “要是皇室像大白菜一样,由着你们大杀特杀,那还要我们做什么?”阿尔德忌惮地望着容鸿雪,“爱凡·阿佐特也就算了,你杀了他,自有赤红龙和霍尔这两家为你作保。可你居然连皇帝都敢动……”
  松鹿淡淡说:“真相还没有查明,易真未必就是弑君者。”
  “那大黑天为什么护这么要紧?既然不是弑君者,那就光明正大地站出来接受调查!除非他就是……”
  “你的假设毫无意义。”天雪白鹦截断对方的话,转向容鸿雪,“大黑天,即便我们拦不住你,仅凭你一个人的力量,也无法和一个帝国,一个星系对抗……”
  或许是断人话者恒被断之的真理,她的话同样被人打断了,一道刀光从半空中横跨天际,朝着容鸿雪的身斜斩!
  容鸿雪的眼皮一颤,易真置身于黑暗之中,手里忽然被塞进了一个吊坠,而后眼前蓦地大亮。
  他被容鸿雪使劲抛出了精神屏障。
  手中的吊坠发出启动的金光,缠绕着他的全身,逐渐构建出精密的零件、繁杂的骨骼,而后爆发出驾驶舱的框架,将他整个人囊括其中。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环形处理核心上,感到无以伦比的力量流通全身——这居然是大黑天,容鸿雪把自己的机甲给了他。
  s级是有对危险的预知力的,这种力比三尾跳鸽更为尤甚,进化出的强大精神力,令他们的感知足以敏锐到超越时间。
  其实他们的追逐战早已超出了禁用机甲的范畴,但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因此谁都没有率先启用自己的封号机甲。
  但现在,容鸿雪成了第一个开动机甲的人,只是为了让易真快点逃离战场。
  他预知到了危险,比十名s级的围剿还要凶恶几十倍的危险。
  太阿的声音急促到像是尖叫:[快告诉容——]
  易真的脑海中,忽然“嗡”的响了一声。
  他的身在小幅度的摇晃,他的目光恰好落在自己按住处理核心的手背上,在他的视线里,自己的手都在这种诡异的摇晃下带起了残影。
  可是,这不是出于生理或者心理上的不规则颤抖,而是另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情形。
  他的思维僵硬地凝滞了,语言和呼吸同样变得断断续续。
  易真察觉到一种极快的东西,从自己极慢的生命中交替掠过、反复重叠。仿佛一天中的黄昏与日落,在一刹那轮转了成千上万次。
  他感到自己的大脑,也在这种未知的拉扯中重复着“回忆——失忆”的过程,灵魂和精神亦产生了撕裂的幻影。他飞快地想起什么事,又飞快地忘记什么事,世界的时钟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玩弄,它来回拨弄秒针、分针,乃至是时针。
  易真只是凝视着自己的手背,瞳孔深处的光亮熄灭再复燃。有那么一刹那——抑或是延长到永久的期限,他完全忘了时间的概念,它是向前还是后退,是运动不止还是凝固不变,是永恒奔流还是冻结为冰,易真无法思考任何事,也感知不到任何物。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钟,也许是一万年,他的耳边终于传来刺耳响亮的一声,易真下意识抬头,透过大黑天的视镜,他看见了容鸿雪。
  ——他看见黎泽宇一刀劈下,这一击无视精神力的防御,赤色四溅,在容鸿雪的胸前砍开了巨大的血花!
  易真瞳孔骤缩,他的呼吸也停住了。
  这个瞬间,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唯有太阿尖锐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来回震荡,发出穿云裂石的回音。
  快告诉容——快告诉他什么?
  是告诉他,刚才的异象唯有裁决十二席方造成,你面前只可是一位裁决者,诸世的至强;还是告诉他快走,不要留在原地?
  要告诉他这些吗?
  我只告诉他这些吗?
  易真梦游般地张开嘴唇,嘶哑地吐出四个字:“……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从前你说相信我,愿意将你身为主角的权限,将所有的筹码统统心无旁骛地押在我身上,我因此得以击杀雷音鬼龙,见证自我的愤怒和尊严。
  现在我也愿意相信你,我深知你所有令人嗔目的高傲和强大,只要你还立足在这个世上,是帝皇你也割下他的头颅,是神明你也捏碎祂的喉骨,我相信你!
  鲜血自容鸿雪的唇齿间溢流,溅开的盛大血花,同时染红了他狰狞如魔的面容。
  实际上,s级的性格都很极端,只是在长久的战斗中,走出了年少轻狂的光阴之后,他们都清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极端的性格作风,或许可以将他们托上这个世间的顶峰点,却不保证他们长久地坐在上面,还不从顶点上摔下去。
  所以,有许多s级都无法理解容鸿雪的行事心理。在他们眼里,这个男人就像一颗随时处于爆炸边缘,却不知为何迟迟不炸的核弹,他不仅极端,而且还喜欢尽情放纵自己的极端。那股天生狂诞的戾气,使他成为了最不易战胜的对手,没有之一。敌人越强,就越生出他的猎奇之心,偏要试试自己和对方到底谁会死得更惨。
  他活到现在,足以证明他过去的对手全是死得更惨的那一方。
  容鸿雪已经猜到了,黎泽宇应该就是隐藏的最强外来者之一,他利用皇帝的死,抓住了重创世界主角的机会。七海诛王手中逆转时间的道具,应该也是他提供的帮助。只是比起黎泽宇,七海诛王的手段就像刚上幼儿园的小崽子一样毫无威胁力。
  刚才静止的刹那,光是容鸿雪够发觉的闪回时间次数,就高达一万一千四百三十四次。
  这是他平生仅见的拉锯战,黎泽宇重置了所有失败的可性,最终抓住了万分之一的可和破绽,出手重伤了他。
  战场上无需多余的语言,容鸿雪深知自己不后退,此刻他唯有前进,用抛弃生死和时间的方式前进。
  他身上的伤口裂开再愈合,黑衣上濡湿的血迹也弥漫再收拢,控制时间的力不是没有缺点,如果黎泽宇无法将他一击毙命,那么下一刻,他的精神力触肢就要整个贯穿黎泽宇的胸膛。
  易真的眼前,再次展开一片缭乱的光影,他知道面前的战斗早已超越了肉身与武技的极限。他被禁锢于静止不动的时空,每一个记忆和神志短暂恢复的间隙,易真唯有在心中坚持一个念头,把全部的希望,赌在虚无缥缈,然而又确实存在的世界规则身上。
  ——我所有的一切权与力,我都愿意交给他,换取他的胜利,或者生命。
  眼前的景象终于再次动了起来。
  易真死死盯住大黑天的视窗,两个人第二次的交锋,在现实世界中只过去了寥寥数秒,但在全部的时间线中,已经过去了数万次的重置。
  黎泽宇的长刀穿胸而过,刀锋自容鸿雪的后背破出厉芒,容鸿雪的精神触肢同时洞破了对方的胸骨,攫住了内的血肉,发力撕扯。
  血肉破碎的声音犹如裂帛,黎泽宇的唇边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手中唐刀刚要疾转,给s级的身躯剜剐出难以痊愈的致命伤,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容鸿雪满脸满身的血,终于笑得露出了森白的犬齿。
  “怎么……忘了我老婆是干什么的了?”
  概念,某种狂暴恶毒的概念正在他的内大肆流窜!
  他要么就当机立断,像阿什泰尔一样,把感染的部分作为一个独立的个抛弃出去;要么再次重置时间,放弃给容鸿雪留下致命伤的机会,转而专心应对这种剧毒的概念。
  黎泽宇选择了前者,而容鸿雪等的也是他选择前者的时间。
  他的身化作一道漆黑的闪电,霎时蹿向大黑天,一个迁跃的虫洞几乎是在同一秒钟形成的。顶级机甲载着它的两个主人,马上消失在了天空中。
  黎泽宇站在半空中,笔直的身就像一座冰冷刚硬的界碑,他盯着虫洞关闭的虚空,面无表情地挖出伤口中带毒的血和肉,再随手一抛,一个通往未知的黑洞已经打开,吞下了他已经死去的那部分残躯。
  其余旁观的s级,在这一刻竟说不出什么感想来。
  以他们的实力,自然够感觉出方才的战斗是何等的诡谲可怖,就像亿万次杀机都在时空的褶皱中折叠,最终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唯余小小的冰山一角。
  松鹿下意识瞄了一眼光脑,从黎泽宇陡然暴起出刀,再到容鸿雪重伤逃走,这其中的时间,居然只过了三十二秒。
  他……他什么时候这么强了,强到与大黑天一较高下,还大大胜过了对方?所以最开始的出手,不过是对大黑天的试探吗?
  “回去告诉皇后……陛下,”黎泽宇转过身,脸上仍然带着机器人般刻板的神情,“容鸿雪包庇弑君者,畏罪潜逃,理应一并视作叛国的罪人,查抄他名下所有的资产,在全星系,以及周边星系,通告他和易真的通缉令。”
  第119章
  剧烈的颠簸,易真只来得及抱住满身腥热的容鸿雪,这不是他第一次尝试虫洞跃迁,但还是第一次使用机甲做这个活计。
  机甲跃迁,通常要由驾驭者用精神力来维持机身的平衡。易真的手从容鸿雪的腋下费劲地穿过去,按在处理核心上,整只胳膊的袖子顿时染的血迹斑斑。
  他努力探出全部的精神触须,与大黑天进行同步连接。不过,这毕竟是一台超s级的大型机甲,而且易真之前的机甲驾驶经验基本为零。就算他使出吃奶的劲,就算大黑天把接入标准降到海平面以下,他和这台机甲的融合程度,也只能达到可怜的32%。
  易真承受着躯壳和精神的双重坠扯,以及倒在自己身上的沉重身躯,委实有些欲哭无泪。
  发觉易真的困境,容鸿雪断断续续地喘息,他的脸埋在易真的肩颈一侧,勉强伸出鲜血淋漓的左手,落在易真的右手上。
  漆黑的精神力具象化,犹如起伏微动的血管,交错纵横地流淌在环形处理核心内部,然后柔和且不可抗拒地覆盖了易真的精神触须。有了他的介入,大黑天内部疯狂闪烁的光线逐渐稳定下来,机身亦不再动荡。
  虫洞在一个不知名的星球上方打开了。
  大黑天始终不曾配备机翼,或许它是历代s级机甲中唯一一个不带机翼的,只是因为它的主人足够变态,变态到可以用精神力充当机翼,托举起一尊重达数吨的大型合金怪物。
  不过,即便它没有机翼,大黑天的弹跳能力与空中机动能力仍然是顶尖出色。它高高落下,自动开启紧急迫降装置,在驾驶舱内的易真只感到轻微的摇晃,继而连摇晃也止住了。
  也不知道他们这是跑到了哪里。
  一切趋于平静,易真像是从一片风暴狂卷的海域,逃回了万籁俱寂的孤岛,沙滩的浪花徐徐留下雪白的泡沫,海风像是怕吹碎了浅眠的梦境般安谧流连。
  不过,他还没有到休息的时间,容鸿雪伤得很重。抱着男人的身体,用不到一会,易真的衣袍上就渗满了猩红的血。
  容鸿雪胸前的两个伤口,一个是劈断伤,一个是贯穿伤。黎泽宇身为裁决十二席,使用的武器也必然不是凡品,过了这么一会,容鸿雪的伤口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易真急忙将他在座椅上放平,用刀子挑开伤处粘腻的布料。
  “我得马上给他止血,”易真急促地低语,“他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
  他伸手翻开容鸿雪的眼睛,发现他的瞳孔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微微散开,“这么先进的机甲……大黑天,医疗措施,启动医疗措施!”
  话未说完,莹蓝色的光晕犹如滴滴答答的落雨,笼罩在容鸿雪身上,有效减缓了他的失血速度……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血肉模糊的刀伤上,正肆虐着某种阴冷凶恶的能量。s级的愈合能力已远非常人可及,但黎泽宇留下的伤口就像毒咒,迅猛绞杀着自愈生长的肉芽。
  易真低声道:“放松、放松,身体放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