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都市言情 > 心怯 > 第 65 章
  谢宇跟他媳妇儿回去以后,就见林母屋里屋外忙活起来,林莫纳闷儿的问:“妈你干啥呢?”
  “把你被褥烘烘,这些天潮气重,怕小许睡不习惯。”
  “......”林莫无语,这心偏的也太显眼了吧,“妈...他不在这儿睡,我给他订了宾馆,一会儿就送他过去了!”
  林母从他房间探出身子,望着厅里无辜的许思名,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困窘赧然:“小许是...不想在家住吗?哎...咱这屋儿是他爸学校早些年盖的职工楼,是旧了些,也不大,但该有的都有,添你一口人够住的,我里里外外都打扫过了,小莫的被褥也是干净的,你看......”
  长辈话都说这份儿上了,许思名哪还好意思驳人面子,再说...本来也是林莫自作主张给他订的宾馆。
  “伯母,我听您安排,这大冷的天我其实也不想来回折腾了,就是林莫他......”许思名故作委屈的瞄了眼林莫。
  林母会意,立马调转枪头:“小莫,去,取消了,家里有地儿住,干嘛花那冤枉钱啊,再说了,还不知道干不干净呢!”
  “......”林莫回瞪着自己老母,“那我睡哪儿?”
  “噗嗤!”林芊忍不住戏谑道,“你跟我们面前装什么纯情,我就不信你俩在那边儿还分床睡呢?”
  不管俩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关上房门在床上有多浪,但亲爹亲妈就在跟前儿,这话题...怎么都觉得臊得慌。
  俩人尴尬的草草对视了一眼,许思名忙耷拉下脑袋,佯装摆弄起手机。
  林莫急红了眼,瞪着他姐就吼:“林芊你好歹一大姑娘,怎么说起话嘴都不带把门的!我那床窄的...哪挤得下!”
  林芊见这人真急了眼,只好认怂休战,但还是不甘心的小声嘀咕了句:“反正大冬天的,搂紧点儿睡还暖和......”
  林母较真儿的回他屋里用眼睛比量起来:“可能是挤了点儿......莫儿要么你睡客厅?打地铺也行,妈再给你拿床厚被褥出来。”
  “......”失宠儿林莫只觉在这个家已毫无地位和存在感可言,索性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随便吧,妈你看着给弄吧...我去把他行李搬上来。”
  相比于俩中老年人和一个病人,这俩小伙子睡得确实算晚的。
  许思名路上奔波了一天其实挺乏了,只不过头回上人家里留宿,不可能真当是“自己人”,在好几双眼睛跟前儿,多少有些拘束,愣是扛到几个人都各进各屋了,他才真正松弛下来,慵懒的靠在客厅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打哈欠。
  林莫自然是为了陪着许思名......悄无声息的陪着。
  他侧目瞅了一眼哈欠连天的许思名:“困了就去睡吧,折腾一天了。”
  “嗯,能...冲个澡吗?”
  “能,厕所里有冲澡的隔间,要么你再等几分钟,就...水烧的有些慢。”
  “哦,那我先去把换的衣服拿出来。”
  林莫的卧房很小,但看着也空,毕竟他长年不在家住。
  许思名瞅了眼那张单人床,没头没脑的冲跟进来的林莫说起了瞎话:“其实也不小,咱俩凑合挤挤也行。”
  林莫:“......”
  许思名见这人神色古怪的盯着自己看,也不表态,只好又自讨没趣的嘟囔了句:“当我没说!”,然后蹲地上翻行李去了。
  林莫盯着床上他那位偏心眼的老母亲给他拾掇出来的被褥,正纠结着怎么安置自己,思量片刻,还是抱起被褥准备往厅了去,刚迈出半步,就感觉被什么牵制着走不动了,林莫回头,只见许思名还蹲在地上,右手拽着垂下来的被褥一角,仰着头委屈巴巴的望着自己。
  “你去哪儿?”
  “我去客厅睡。”
  “别去行不行?”
  “......”
  “你要是实在不想跟我挤一张床,在这儿打地铺也行。”
  “......”
  “我...认生,一个人睡不着,留下陪我行不行?”
  常年出差睡惯各大酒店宾馆的许某人,睁眼儿说瞎话的功夫见长。
  林莫完败,他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每一个回合他都在无条件退让,关键是不战而败之后,还挺...甘之如饴,万般迷惑与无奈之后,他只好将怀里的被褥又放回床上。
  许思名心满意足的勾了勾嘴角,殷勤的给他腾了地方:“那我去洗了,你慢慢铺!”
  许思名兜着换洗衣物出了卧房门,没几秒又折了回来,扒在门框上悄声说:“莫莫,你能...帮我守下门吗?万一你姐......很快的,几分钟就好!”
  “......哦!”林-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莫,又屁颠颠儿的杵在厕所门口给人站岗去了。
  俩人轻手轻脚的收拾完,各钻各的被窝躺下,直到熄了灯,都没再说半句多余的话,显而易见,林话痨状态欠佳,对人爱答不理的,许思名几次三番卖萌扮傻挑话头,也挑不起个浪头。
  然而,睡意还没酝酿个几分钟,林莫就听着床上一阵儿窸窸窣窣,然后自个后背陡然一凉又一热,被窝里已钻进来个人,小心翼翼的贴着他。
  林莫身子一僵,倏地睁开眼,就听身后的人喃喃问道:“地上冷不冷?”
  “......还好。”
  “我真的认生...睡不着。”
  “......”
  又是良久相对无言。
  “你这是...怪我占了你的床?还是...气我抢了你的家庭地位啊?”
  “......”
  “你怎么这么小气,跟一个没爹疼没妈爱的人,有什么好争风吃醋的,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林莫心口一阵儿刺痛,心软成了一摊浆糊,忙柔声解释,“没有...怎么会呢,你哪儿哪儿都好,他们喜欢你也正常,再说...他们疼你,我也高兴!”
  “嗯,我知道,我就是...特羡慕!”
  “到底谁羡慕谁啊,疼你疼的都快不认我这个亲生儿子了,哼~我妈就从来没给我烘过被子!”
  身后的人笑的不住抖动,顺势搭过一只手臂,轻柔的圈住了林莫的腰。
  良久,许思名才又闷声闷气的小声嗫喏了句:“以后不吵架了好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
  林莫秉着呼吸,对着黑漆漆的空气瞪圆了眼,静静听他倾吐。
  许思名将脑门顶在林莫后背上:“我...我这些天好害怕,真怕你撇下我跑了,再也不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林莫的错觉,竟从他轻颤的语调里听出几分哽咽,紧接着就是吸溜鼻涕的声音,林莫顿时慌了,猛一个翻身半撑起身子,在黑灯瞎火中摸索着捧起许思名的脑袋:“你...你哭了?”
  许思名又吸溜了一声,然后嘴硬的说:“没!”
  林莫难以置信的在他脸上抹了一把——湿哒哒黏糊糊的!
  “......”他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悔恨懊恼的想扇自己一耳光,但又觉得新鲜有趣的想笑,“好了好了...哎我没跑,也没撇下你啊,这不是回家过年嘛,也给你留字条了,哎你...你丢不丢人啊,一个快三十的老男人,大晚上在被窝里哭鼻子,啧啧~”
  “你才老!再说...哪条法律规定老男人不能哭,我就是委屈不行吗?我这些天...受了好多委屈!”
  许思名说的倒是实话。
  莫名其妙的吵架和冷战,回趟老家吃尽了讥讽和白眼,来了这儿又天差地别的感受了把家的温暖,像个孩子一样,尝到了久违的被呵护被疼惜的甜头。
  他觉得自己可怜,又觉得自己幸运,万般繁复矛盾的情绪闷在胸口好几天,没有出口,交织碰撞,终于在这个黑漆漆的夜、这个暖呼呼的人身边儿,不受控制的决了堤。
  但他也没觉得丢老脸,反倒觉得就是因为在这个人面前,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宣泄情绪,会从他那里得到真心实意的怜悯和抚慰。
  或许...当你真的遇到一个打心眼儿觉得可靠可信赖的人时,懦弱也能懦弱的这么理所当然了吧!
  可从林莫的视角来看,这个老小孩儿,就是在故意撒泼耍赖!
  他终是在无奈中被逗乐了,温柔的将人揽进怀里:“你还委屈?也不知道是谁冲我大呼小叫,让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让我永远别回那个家的?”
  “谁啊?反正不是我!”
  “......靠!瞅瞅我可怜的爹妈疼了个什么操蛋的玩意儿!”
  “那天明明是你先抽的风好吧,莫名其妙的,我能不气嘛!”
  林莫沉默良久才幽幽的说:“嗯,我就是...心里慌,不舒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胡说了些什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哥~真的...你别生我气。”
  许思名顿了顿:“你慌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些没信心了,我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追上你,才配你身边这个位置......”
  “你...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别人再好那都是别人的事儿,我压根儿就不关心,我只要你,没什么配不配的!”
  “我就怕你有一天热乎劲儿退了,会后悔......”
  许思名倏地的扬起头,在黑暗中盯着林莫朦胧的面部轮廓:“你什么意思?都被你睡了还后什么悔?还是说...你反悔了?你特么简直不是人......”说着,扬起拳头对着林莫后背一通乱捶。
  “不是,我没有...咳哎呦,你谋杀亲夫啊,嘘~小点声儿,再把他们吵醒了!”林莫圈紧手臂制住他,“我怎么会呢,我恨不得天天像这样把你绑在自己身上!”
  “当初可是你死乞白赖追的我!”
  “是是~我记着呢!”
  “哼,早知道你这么没人性,这么不坚定,我就不该那么快答应!”
  “呃...别啊,我真怕我当时那点儿迷之自信心撑不了太久。”
  “怂样儿!我不管,只要我没轰你走,你就不许离开我半步!”
  “嗯!”
  “要是...我哪天脑子犯浑赶你走,你...你就打我一顿,但是不准真走了......”
  “噗~真的哦,我真会动手的!”
  “唔...下手别太狠,别打脸!”
  林莫压着嗓门一通笑,然后揉了揉许思名的头发:“不打你,我怎么舍得呢!我...不乱跑,就一直一直赖着你!”
  “嗯!”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今儿可真是...刷新我三观啊,一哭二闹,就差三上吊了是不是,估计明儿起来眼睛得肿,还认生吗?”
  “不会,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儿。”
  “......”林莫哭笑不得,“我去!你是野兽吗?”
  “莫莫~”
  “嗯?”
  “我以后会跟你商量,不会再勉强你做不想做的事,去不想去的地方了...还有,我不会出国,以前没所谓在哪儿混日子,但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嗯,我知道了!”林莫觉着自己的嘴唇在轻微颤抖,他将唇瓣狠狠印在许思名脑门儿上才稍许缓解,“好了快睡吧!”
  “嗯!”许思名把脑袋深深埋进林莫胸膛。
  窗外月色朦胧,屋内一夜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