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伏宸身上那熟悉的淡淡木檀清香钻进玄梦昔的鼻子,竟让她的头痛稍稍有些缓解,只是眼皮却越发的沉重,最后渐渐在他的怀抱之中睡去。
醒来只见四处昏暗,唯有案上一颗孤寂而清冷的夜明珠在黑暗之中散发着冷冷的幽光。只是夜明珠本不该这般幽暗,玄梦昔从榻上起身走近一看,才发现夜明珠之上竟是蒙了一层玄纱,似乎是有人要故意遮去它明亮的光辉,让它变得暗淡下来。正准备伸手去将那玄纱取掉,忽闻黑暗中传来了钦伏宸清冷的声音:“别动!”
接着隐约见着一个晃动的人影朝她走近。由于光线太过昏暗,加之钦伏宸乃是一身玄衣,故而方才他隐在那黑暗之中竟是让玄梦昔毫无察觉。待他行至跟前,玄梦昔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木檀清香夹杂着浓烈的酒气,看来似乎喝了不少的酒。
“本尊不喜欢夜里太过光亮。”钦伏宸继续说着。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表情并不分明,但是那熟悉的轮廓依旧,如同剪影一般落入玄梦昔的眼中。此时看不见他面上威严冷冽的神色,反倒让玄梦昔觉得他比白日里亲切了几分。
“怜惜拜见帝尊。”
玄梦昔刚准备行礼,却被他伸手拦住了:“免礼吧。”
钦伏宸顺手取了案上的夜明珠,走到桌前搁下,桌子周围的黑暗渐渐被驱散,玄梦昔这才看清桌上摆着一樽金质的酒壶与一圈白玉酒杯。金质的酒壶在圆桌的中央,约莫十多个白玉酒杯皆是斟满了酒,围成了一个圆圈将酒壶圈在中间。
钦伏宸复而在桌边坐下,将那玉杯中的酒一杯接住一杯的饮尽,接着对怵在一旁的玄梦昔说道:“还不过来斟酒?”
玄梦昔回过神来,上前取了桌上的酒壶绕着那一圈玉杯,将它们一一斟满。接着双手相交垂于身前,安静地立在了旁边。
钦伏宸抬头看了看玄梦昔,从桌上端了一杯酒起来对她说道:“陪本尊喝一杯。”
望着钦伏宸手中的酒,玄梦昔垂于身前的双手紧紧捏在一起,为难地开口道:“启禀帝尊,奴婢不会饮酒。”
“那又如何?”钦伏宸似乎满不在乎,“大不了就是一醉。”
玄梦昔并不伸手去接钦伏宸手中的酒,低头继续说道:“恕奴婢不能相陪,还望帝尊恕罪!”
“呵呵,你倒是有些脾气。一口一个奴婢,却没有一点奴婢的样子。”钦伏宸见玄梦昔并不肯妥协,也不继续强求,自顾自地将手中的那杯酒饮下,接着将玉杯丝毫不差地放回原处,又重新端了一杯酒擎在手中。
“我听说你并非雁鸣府的奴婢。”钦伏宸端着那酒杯缓缓地说着,声音很是平淡,但他这句话却让玄梦昔心中一跳。还好这昏暗的光线下,她既是看不清钦伏宸的表情,而钦伏宸也难以察觉到她面上的波澜。
“云莺儿在一月之前遣雁鸣府的人从下界抓了十多个善舞的绝色舞姬去雁鸣府,想来你便是其中之一吧。”钦伏宸继续说着,将手中的那杯酒又一饮而尽。
玄梦昔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方才钦伏宸开头那话,她还以为他察觉了什么,但是如今听他这么说,她的心也顿时放了下来。默默地在旁边点了点头:“是。”
原来钦伏宸对于雁鸣府的动向以及云莺儿的动作早就了如指掌,想来他纳云莺儿为妃亦是故意为之。只是钦伏宸为何明知云莺儿是存了这般的心机,却为何偏偏要随了她的愿?这点玄梦昔想不明白。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桌上的一圈酒又被钦伏宸全数饮尽。玄梦昔见他一时饮了这么酒,不免有些担心。钦伏宸今夜有些并不对劲,似乎心中有烦闷之事,她能从他的气息里头感觉到有些浓浓的悲意。今夜,他并不像平日里头那个冷漠而且不可一世的尊者。
“斟酒。”钦伏宸指了指桌上空空的一圈酒杯朝玄梦昔示意。
玄梦昔犹豫道:“帝尊今夜似乎饮得有些多了,饮酒过了有损身心毫无益处。酒入愁肠愁更愁,与解那烦忧无用。帝尊若不嫌弃,不妨将心中的烦闷之事同奴婢说说。”
“说?呵呵,说有何用?”钦伏宸淡淡地笑了笑,笑声中带着些悲凉:“若一切烦忧说出便可简单化解了,那又如何称得上为烦忧?”
“帝尊……”玄梦昔看着钦伏宸这样,心中竟是有些隐隐地疼。
“斟酒吧。”钦伏宸挥挥衣袖说着。
玄梦昔将那酒壶抱在怀中,踌躇着上前,复而将那一圈酒杯的其中一只斟满。端起那酒杯对钦伏宸说道:“这是最后一杯。”
钦伏宸接过玄梦昔手中的酒杯,望着她说道:“呵,你这丫头的胆子也是够大。如今神界之中已无人再敢如此同本尊说话了。你不怕本尊怒了罚你?”
玄梦昔跪在钦伏宸的脚边,俯首在地说道:“奴婢本就是贱命一条,若罚了奴婢能解了帝尊的烦忧,让帝尊不再借酒浇愁,那么奴婢甘愿受罚。”
钦伏宸低头看着伏在地上的玄梦昔,眼中微微一动,愣了片刻说道:“起来说话吧。”
玄梦昔起身,见钦伏宸已将那酒杯放回了桌上,目光正向她投来。二人的目光相交,一瞬间呼吸竟是变得紧促起来。玄梦昔有些慌乱,心也止不住地开始在胸中乱跳。
“过来。”钦伏宸站了起来对玄梦昔说道。
然玄梦昔却并未听钦伏宸话而上前去,而是开始缓步后退,如今这气氛让她觉得莫名的紧张。
钦伏宸慢慢上前,而玄梦昔则是步步后退。黑暗之中,她慌乱的脚下似乎被什么绊到,一个踉跄便往后栽倒了下去。然她没有磕在坚硬的地板之上,而是被钦伏宸一个箭步拦腰扶住。
这么近的距离,让钦伏宸之前隐在阴影中的面容尽入玄梦昔的眼底,同时也让玄梦昔神色在钦伏宸的眼底无所遁形。钦伏宸的眼中有些迷乱,有些困惑,还有些纠结。而玄梦昔的眼里则满是惊慌和无措,同时还透着一些紧张。
她知道钦伏宸是有些醉意了,想要挣扎着离开,然一个早已预料却猝不及防的吻就这般袭了上来,带着他唇齿之间熟悉的味道,带着浓重的烈酒之气,还带着些许霸道和狂热。
钦伏宸吻了她,然这个吻却让玄梦昔有些心碎。玄梦昔心中悲凉地望着钦伏宸,很想问他,此刻在他这醉意阑珊的眼中,她究竟算什么?她又到底是谁?雁鸣府的舞姬,云莺儿的丫头,还是他钦伏宸身边一个随时可以用来发泄奴婢?
忽然身下一轻,她已被钦伏宸拦腰抱起,接着落在了一旁的软榻之上。大约是饮了酒的缘故,此时的钦伏宸力气大得很,有些粗暴地将想要挣扎的玄梦昔双手紧紧锁住并压在身下,滚烫的唇在她的颈边用力地吻着,一直将她白皙的肌肤之上吮出了紫红的吻痕。
“帝尊,不要……”玄梦昔继续拼命地挣扎着,她想给自己留些体面的和尊严,也想给她与钦伏宸之间留一条退路。她如今不是玄梦昔,而是舞姬怜惜。她心中无法接受钦伏宸就这般随意地宠幸一个身边的丫头,就如同她无法忍受他身边有羲玥和云莺儿以及那个青长思。
钦伏宸的眼中满是烈酒带来的迷离,薄唇上移不由分说地堵住了玄梦昔的嘴,让她无法再继续开口拒绝。玄梦昔感受到他满身都是沸腾的欲望,而心却冷的像冰一样,与她紧密相贴的胸膛之内,竟是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心跳。
不是感觉不到,是根本没有!
是的,他的心就如同死了一般根本没有因她而跳动一下。既是没有一点感情,也没有一分的爱恋,为何他却要这么做?因为醉酒?还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般身心两处地将一个陌生的女人压在身下?
玄梦昔被他制住动弹不得,根本无从反抗,最后只能朝着他探入她口中的舌尖之上用力地咬去,顿时那腥甜而熟悉的鲜血溢满了她口中。钦伏宸有些吃惊地望着玄梦昔,只见她眼中竟是噙着泪。
“本尊就这般让你嫌弃么?”钦伏宸面上的神色很是复杂,有震惊,有愤怒,同时还夹杂着丝丝的心痛。殷红的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他捂着胸口从玄梦昔的身上翻起,伸手猛挥袖袍一道灵光飞出,“哐当”一声击碎了那桌上的夜明珠,周围陡然变得一片漆黑。
“呵呵……”
他的笑声凄冷而费解地在黑暗之中响起,让玄梦昔听得身上有些发颤。她不知他此时为何发笑,他若是愤怒或是大发脾气甚至是责骂她都可以理解,但是此时此刻他笑什么?还笑得这般的凄凉,听起来让人莫名的心疼。
门被摔得轰然一响,屋外的月光落了进来。钦伏宸一身玄衣的身影飞快地夺门而出,对屋外慌忙迎上来的随侍吼道:“摆驾长思宫!”
玄梦昔紧紧咬住自己的手臂,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响。借着黑暗的掩饰,眼眶之中噙着的泪水终是如决堤的洪流夺眶而出。她不晓得,为何她与钦伏宸之间竟然会变成这样。
一场痛哭之后,她缓缓起身行至桌前方才钦伏宸坐过的凳子上坐下。月光从门外照进白玉酒杯之中,那杯中未尽之酒显得特别的凄凉。她木然地端起酒杯,仰头闭目,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却是愁上加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