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还以为是他亲儿子呢!”
  洛溪远远看到李崇云驮着周渺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讥讽道。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李铭宇看到院子里的李崇云,便甩开他们跑去抱住李崇云的腿。李崇云笑着把李铭宇也举了起来,单手夹着李铭宇转圈圈。
  柳希叶眉微蹙。
  周渺偷偷藏在他行李中,被发现了后耍赖要跟他一起到燕国找周锦时,说了一句话,他一直没想明白。
  周渺说他要来燕国见见生父。
  当时柳希虽觉得他这话说的奇怪,但以为周渺要见周锦,并未多想。
  可周渺和李崇云站在一起后,他实在没办法不多想了。
  周渺和李崇云实在太像了,比李崇云亲侄子李铭宇还像。
  实在匪夷所思。
  但无论柳希如何想都想不通周渺明明是周锦和王后所生,却和燕王如此相像的原因。
  临行前,柳希去宫中见了王后。王后并不赞成他此次出行:
  “这些年陛下辛苦,难得能去见见故人,放个短假。不过迟了数日你们便这般担忧,说难听些,不过是因为这些年你们太依赖他,还没断奶罢了。如今楚国繁盛,他也该歇歇了。你们这般不依不饶,分明是不信任他,到时候他见了你自作主张必要动气,气急了甚至会舍弃你……到时候你把这封信给他,也许还能保你随他一起回来。”
  今日柳希才明白王后艳压群芳掌管后宫,并不仅是因出众的容貌和陪伴陛下多年的旧情。
  她对周锦的这番笃定坚守,确无任何人能及。
  李崇云陪着两个孩子疯玩了半晌,一手抱一个走回房间。周锦怕孩子玩闹出汗受风着凉,笑着替周渺和李铭宇擦去额头的汗,见李崇云探过来的头,也顺带替他擦了满头的汗珠,笑问:“这位小朋友今年几岁?”
  “还没断奶呢!”李崇云朝他蹭了蹭。
  洛溪别过头去呕了一声。
  “你这是又怀了一个,开始害喜了不成!”李崇云冷哼道。
  洛溪嘴嫌弃地向李崇云翻了个白眼。
  李崇云冷眼望向洛溪,又看到站在洛溪身边的柳希。
  别说,换了男装以后,倒的确是个俊秀斯文的书生,模样看着干净老实,脊背却挺得笔直,有些文人傲骨的意思。李崇云起身抓住周渺摆弄李铭宇发冠的小手,对洛溪语重心长道,“我看你也不小了,既然有了情投意合之人,孩子都这么大了,我回宫就下诏,早日完婚吧!”
  柳希再次后背生寒,惊恐地望向周锦,见周锦还在气头上冷眼旁观,无奈只好求助地拽了拽洛溪的衣袖。
  “你管好自己得了额,少管我,”洛溪看到柳希的模样,烦躁地挥开他的手,“谁说就要嫁你了!通通滚!老娘要睡回笼觉!”
  洛溪说完便气冲冲地走出了屋。
  李崇云气不过追了出去。
  见李崇云追远了,柳希这才匆忙上前噗通跪在周锦身前,双手呈上书信:“臣以下犯上,请陛下恕罪!”
  正在吃果子的李铭宇一惊,手中的果子都吓掉在了地上。周渺哈哈地指着李铭宇大笑还拔掉了他的玉簪,扯散了他的头发,追着他满屋跑。
  周锦接过书信打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微微一哂,看着地上的人道:“我都看出来那刁蛮公主对你有情,你住在这多日,别说你不知道。”
  柳希头低得更低了:“公主女中豪杰,臣……怎配得上。”
  “子愈,你是我看上的人。”周锦收起书信,端起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我看上的人,品性才学配得上这世间任何女子。”
  “陛下……”
  在楚国的时候,周渺不止一次看到父王把臣子说哭。不过每次都是父王和柳丞相一起把其他大臣说哭,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柳丞相哭,脚指头想也知道父王定是因为自己迁怒了柳丞相。
  周渺追着李铭宇跑了两圈,路过柳希时装作漫不经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母后说,父王身子不好,等自己成年了,他们二老就找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村子归隐田园,到时候自己一定加倍厚待柳丞相,必不忘今日之恩。
  好不容易拉着洛溪回到客厅,李崇云远远看到周锦坐在椅子上欣然吃茶,自己的一个外甥和一个侄儿围着地上洛溪相好的男人转圈跑,没忍住笑。
  洛溪看李崇云一脸荡漾的春色都快把身旁的雪融化了,连忙浇冷水道:“哥,我提醒你一下,文伯可说他半年不能那啥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李崇云难得的好心情被洛溪一句话毁了个透心凉,转头冷冷地瞪了洛溪一眼 ,冲进屋:“回宫!”
  李铭宇见到李崇云,连忙跑过来一把抱住李崇云的腿,委屈地望着李崇云,软糯地喊了一声“父王”。
  周渺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跑回周锦身边。周锦从他手中拿过玉簪,对李铭宇招手,“小宇,来。”
  “去吧,先生替你束发。”李崇云推了推李铭宇。
  李铭宇小心翼翼地跑到周锦身边,警惕地打量一旁的周渺。
  周锦笑着替李铭宇重新束好头发,插、入玉簪,“好了。”
  李崇云抱起李铭宇,另一只手牵起周锦,笑道:“回家了。”
  “别走!”
  周锦低头看着死死抓着自己大氅的周渺,心疼地摸摸他的脑袋。
  李崇云看到不舍地抓着周锦的周渺也觉得新奇,“这小子怎么这么粘你?”
  “是啊,”周锦牵起周渺的手,望向李崇云,“我看有这孩子在,小宇也能开朗些,宫中没有玩伴,小宇也孤单,不如把他带去宫里多待些日子可好?”
  “不可!”眼看自己的人质就要被带走了,洛溪哪里肯干,连忙上前阻拦,“我儿子岂是你说带就带的!”
  你儿子?
  周锦心中冷哼,捏了捏李崇云的手心,“我一人在宫中也是无趣,这孩子既与我投缘,带他一起回宫吧?”
  “好,”李崇云扣住他不老实的手指,对洛溪努努下颌,“我看他让你惯的也是无法无天,正好进宫也板板规矩!”
  “好什么好!”洛溪气得一把抓住周渺的另一只手臂拽向自己,“我说不让就不让!”
  周锦自然不肯放手,冷眼瞪向洛溪:“公主这样孩子该疼了。”
  “你放手他就不疼了!”洛溪针锋相对地瞪向周锦。
  二人一人拽着周渺一只手臂拔河。李崇云连忙放下李铭宇上前抱住周渺,朝洛溪吼:“你给我松开!”
  “凭什么!”洛溪拽得更使劲了。
  这可是把周渺抢回来的最好机会,周锦当然不肯放过,虽然心疼周渺,但也是不肯松手的。
  最后还是李崇云一把抱起周渺,推开了洛溪的手,摸了摸周渺肩膀确定没脱臼,才松了一口气:“又不是要把你儿子卖了,不过是进宫住几日,你至……于么……”
  听见李崇云磕巴,周锦有些狐疑地绕道他面前,顺着他的视线,一并落在了周渺因为被拉扯而露出的翡翠玉佩上。
  李崇云紧紧盯着翡翠龙牌看了半天,又盯着周渺看了一会儿,望向洛溪:“怎么会在他身上?”
  “什么啊?”洛溪好奇上前,看到周渺戴着的玉佩更是瞪大了眼,诧异地望向周锦。
  李崇云缓缓望向周锦,眼底黑色愈加深邃。
  周锦硬着头皮尴尬地笑了一声,装傻道:“怎么了?”
  李崇云攥着玉佩顿了顿,重新塞进周渺衣襟里,抱起地上咬着手指发呆的李铭宇,回头扫了眼僵住的三人,冷声道:“回宫。”
  洛溪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一字。
  ·
  回宫的路上周锦搂着两个倚在他身上睡觉的孩子,余光不住地瞥向抱臂冷眼瞪着周渺的李崇云。
  问了李崇云几次话,李崇云也不理他。周锦干脆也不问了,闭上眼由他瞪。
  反正只要自己不松口,打死李崇云他也猜不到周渺的身世。
  毕竟当年自己都花了好几年才接受周渺是他生的事实。
  出宫一路时间过得飞快,回宫一路却十分难熬。好不容易马车停了,周锦也不等李崇云开口,抢先牵着周渺和李铭宇跳下马车,想逃离李崇云的沉闷,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周锦脚刚一落地,就听到跪在车下的一众黑压压的兵将震耳欲聋的齐声大喊:
  “主上万岁万岁万万!”
  周锦看到为首二人抬起头时,脸都绿了。
  赵伦和冯玉堂看清楚眼前人时,脸也绿了。
  李崇云跳下马车,见到赵伦和冯玉堂的神色,眼中波涛更加汹涌,声音却十分平静:“众将平定边乱凯旋而归,是燕国肱股之臣,寡人大喜,今日为众将接风,赐宴瑶华宫!”
  “谢陛下!”众将领欢呼雀跃。为首的赵伦和冯玉堂却交换了下眼色,眉头紧锁。
  李崇云回头看向周锦,不露一丝情绪问:“今日晚宴,你可参加?”
  周锦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平静地笑道:“不了……我、我陪孩子们。”
  “好,那你带孩子们一起用晚膳,不必等我了。”
  “哦……”
  李崇云这样让人摸不清楚他心里想什么的时候,一般都不会是在想好事儿。周锦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匆匆绕过士兵走进后宫大门时,回头看了一眼。
  李崇云打头,身后左右紧跟着赵伦和冯玉堂,紧接着几十的将帅匆匆跟着。
  找到了领头狼,队伍气势也不同了。
  “父王,我也想带兵打仗。”周渺羡慕地望着走远了的军队,抬起头对周锦道。
  周锦忧心忡忡,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们得赶紧跑了,要不可能真的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