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邵元回过头来, 才发现刚才还在殿下, 态度端正, 乖巧听话的首席弟子, 已经不翼而飞。
  林邵元立马向殿下的女儿问道。
  “季裴他人呢?”
  林心雨眉心深皱,收回了手边的红绸, 转过身。
  “在您说玄琛师叔在渡劫前,他就已经往雷劫中心的方向去了....我拦不住他。”
  季裴本来就在她身边,而后突然缩地成寸,剑影一闪, 等她察觉到季裴是为了什么才离开, 已经来不及了。她的红绸根本碰不到他的尾影。季裴的御剑能力, 这几年, 真是越发的好了。林心雨有些无奈。
  “胡闹!”林邵元斥道。
  “你玄琛师叔要渡的劫!哪是他能插手的!”
  在这个修真界, 只有跨大境界时, 方会有雷劫出现。
  玄琛原来就有化神修为, 所以此次要渡的雷劫至少也是炼虚期的雷劫。一个小小金丹期的修士要是被这股雷劫波及,一定死无全尸。
  季裴这就是在添乱啊!
  林邵元立刻掐指算了算玄琛此次雷劫的数量, 不管怎么算都算不清,甚至算不出即将有几道天雷落下。他攥起拳头站了起来, 轻一挥手,对林心雨吩咐道。
  “心雨。你就留在此地, 千万不要去凑这个热闹。我去救季裴回来。”
  虽然以他的修为不能干预玄琛渡劫。但是他至少要保证他师弟的宝贝徒弟平安无事。这是他作为一宗之主的责任。
  “不, 爹,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林心雨紧咬着唇。
  “你怎么也跟着添乱。你就在这里等着, 爹不同意你跟着去。”林邵元没商量的一甩袖子,封上了紫阳殿的结界,然后一闪身也消失在了林心雨眼前。
  “掌门师父!爹!”
  等紫色的结界彻底封上。周围的道童安慰林心雨不用着急,只是渡劫而已,掌门去去就回,可她却完全听不进去。
  抓着红绸的手指,用力到有些发白。
  她突然觉得。
  自己....对玄琛师叔的感情或许并非是真的喜欢。
  如果她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喜欢玄琛。
  在季裴从她眼前经过的时候,她为何只是阻拦了季裴,却没有和季裴一起冲上去?
  不可否认。
  在那一瞬间,她的确觉得...玄琛师叔在渡劫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事。
  所以在她潜意识里,她跟玄琛师叔是两个世界的人。这让怎么能算是喜欢呢?
  林心雨动摇地落下眼睫,遮住了下眼睑。
  ............
  自古修士渡劫,都会经历重重危险。
  没有哪一个修士能保证自己在渡劫之后,就能进境。
  而进境失败的人,也没有哪一个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殒命。
  因为渡劫就意味着有风险。可是只有更高的境界才拥有更强的实力,更长的寿命。高风险高回报,所以才有那么多修士前仆后继的想要渡劫突破现有的境界。
  一般修士在渡劫前,都会自己准备各种能用的保命法器,或是丹药符咒,法衣,力保自己就算渡劫失败,也不会被雷劫劈死。化神期修士更是神奇,就算保留一丝神魂,也可以从头再来。
  如果玄琛是个普通的化神修士,他要渡劫,季裴当然不会这么担忧。作为一个化神修士,玄琛肯定有的是方法提前护住自己的一魂,不至于被雷劫劈的魂飞魄散。
  可是。玄琛不一样。
  前世的玄琛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前后身死道消了。他找遍了引魂的法门,都聚不起他的一丝魂魄。
  所以,季裴一直很担心,玄琛会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因为突然发生的事,再次消失.....
  他好不容易改变了玄琛的命运,他可不想又让天道给改回去。
  所以这场完全没有预告的雷劫,就在[突然发生的事]这个范畴。
  在察觉到渡劫的天雷威压之后,季裴直接舍弃了宗门派发的灵剑,用上伪装成灵剑的无殇径直赶往九曲峰后山。
  一路风雪交加,气候比往日还要恶劣,尤其是后山的罡风,猛烈异常,尽管季裴已经到达元婴期,却仍觉得御剑飞行都有些吃力,索性,他降下无殇,只用双脚艰难地行走在雪坡上。
  季裴一步步踏着雪,却靠近不了修炼室分毫。。
  走着走着,他身边多出了一个白衣人影。
  长得与正在渡劫的人一般无二。
  季裴却知道,这个人是他上次见过的分魂,不是玄琛本人。
  他的话,也比 玄琛本人要多一些。
  “你是他的劫....”
  季裴无动于衷地往上攀爬。
  “心魔压制一次,涨一次。玄琛此次要历的劫....也不容小觑。”
  “........”
  “他本该银碗呈雪,慧剑断情。你何苦非要逼他对你不同。”
  银碗呈雪...慧剑断情?
  季裴微微垂下眼睫。
  “玄家人,是最有飞升希望的一脉。不该落得心魔缠身的下场。”
  季裴知道,玄家人只要有情就会有心魔。
  这个分魂的意思,就是让他不要再干涉玄琛的事儿。彻底从玄琛身边消失。
  “飞升?”
  季裴嘴角轻扯,终于停下了脚步。被簪子束做一束的头发,被风雪吹得飘向身后。
  “笑话而已。”
  “我见无数修士,无不企望飞升,试问这些执此一念之辈,还有哪位尚存在人间?又有谁真的成圣了?”
  前世,他也渡了飞升之劫。不是因为他对上界有向往,而是因为玄家半圣托门下道童告诉他。玄琛早前有言,希望有朝一日能见证他徒弟飞升。
  他还能有哪个徒弟,不就他一个。这个愿望似乎他不完成就没人能完成了。
  可世人皆知,魔修渡劫自古以来,就比道修还要艰难。
  在魔域,渡劫期的老怪们各个惜命,压制自己的修为,把自己紧锁在固定的深山老林里,就是为了不让天道发现,晚点渡劫,像季裴上一世那样,离寿限极为遥远,就冲动的人几乎为零。
  甚至在季裴死后,他渡劫的“壮举”一度成为了老怪们的谈资。
  不过形容季裴的词儿。大多没什么好词儿,大多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愣头青,脑子不好使。
  季裴当初也不是没想过自己渡劫九死一生,也不知道渡劫去了上界有什么用。
  可这是玄琛最后对他的期望。
  他也就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以魔身飞升。
  他也不算失败,只是天道惧他真的飞升,所以耍了赖。
  他都已经听过玄琛的愿望了。所以这次该玄琛听他的。
  于是,季裴问玄琛的分魂。 “这千年里有人成功飞升吗?”
  玄琛的分魂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没有。”
  季裴又问。“那这万年中有人成功飞升吗?”
  “也没有。”
  季裴勾起唇角, “那么求无情道有什么意义?”
  “........”
  所以没有吗?
  那我的道到底是什么?玄琛分魂的眼底划过茫然。
  周围寒冷入骨的风雪突然平静了下来,仿佛玄琛的意志已经不再抵挡季裴的前进。
  所以季裴直接飞身上了山顶。
  终于看见了那个与冰雪融为一体的白色人影。
  是许久未见的那个人,却又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
  宛如明月当空般清冷茭白。
  他没想过摘月,因为摘下了那月亮就不是月亮了,所以他只是想让那月亮仅照着自己....只是如此....单纯的欲.望。可是这太难了。
  只见道人声线清冷地问道。“何为吾道?”
  我到底在求什么。
  假如飞升遥不可及....我为何还要企求长生?
  季裴面对着面与玄琛对视。
  就见往日那双澄明的眼睛,无机质,无情绪,季裴知道,玄此时是在问本心,根本不是在与自己对话,但是这也并不妨碍他接话。
  “玄琛。”
  “求道不如求我。”至少我触手可及啊。
  季裴的声音有成年后的微妙变化,但是归根到底还是好听的低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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