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幻想 > 臣服 > 争风
  薛琅突然站了起来,装食物的瓷盘银勺哗啦啦地摔了一地。
  曲仰离薛琅最近,反应最快。
  “乡巴佬你做什么呢!”
  一着急,对薛琅的蔑称又冒了出来。
  只是现在没有人去管这个了。
  薛琅淡淡道:“抱歉。”
  曲仰哼了一声,显然很不愉快,当然他还没忘记问谢英韶。
  “谢英韶,说你呢,你怎么会有寿安宫小厨房的吃食?”
  卫劭代为小心解释道:“是我分给表哥的,我忘了跟你说,你不要生气。”
  他鼻子皱了皱,可怜兮兮的。
  卫劭一看就是从小没有少挨郭皇后的骂,因此对别人愤怒不愉的情绪十分敏感。
  谢英韶总算是明白过来其中根由了,淡淡道:“不过一份吃食,曲郎也在意?”
  曲仰冷笑一声。
  薛琅慢慢道:“瞧曲郎说的,倒像是郡主与谢詹事私相授受。”
  曲仰不屑道:“我妹妹是他能配得上的?”
  难得的,这几日薛琅一直阴霾的心情,因为这句话开朗了不少。
  甚至更难得的,他终于看曲仰这个憨货有点顺眼了。
  却听曲仰继续道:“你们也配肖想我妹妹?”
  曲仰眼里,自家妹妹千好万好,所有小娘子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根头发。
  薛琅:“……”
  果然不能对曲仰存有幻想。
  他似笑非笑,忽而对谢英韶道:“听说詹事武艺高强,薛某不才,想请教一下詹事。”
  谢英韶看他一身狼狈,蹙眉道:“你我现在这样,合适吗?”
  曲仰插嘴道:“你们真想比,不如在祭天那日去西山的时候,看那时你们还有没有力气来比。”
  他只是调侃,真去祭天,从宫人到文武百官、皇亲贵族都会累的像狗一样。
  没想到薛琅却点了点头,“不就明天嘛,我可以等。”
  曲仰哑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英韶也觉得不对,然他没有忘记今天来的目的,开始时不时从曲仰口中打探关于清湘郡主的事情。
  压根就没有注意,他说的话越多,身边某人的面色就越难看。
  几人散开后,卫劭跟着曲仰走,谢英韶和薛琅则是一个方向。
  谢英韶在薛琅身后道:“成璞,我可是哪里得罪你了?”
  难得有和他兴趣相投的同龄人,谢英韶不想丢掉这个朋友。
  薛琅一笑,忽然回身,一拳重重砸到谢英韶身侧的红木柱上。
  此时他在谢英韶身前,离得那么近,谢英韶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隐隐压迫感。
  少年还在笑,深邃的眉眼中却有戾气。那是雄兽在遇到竞争者时,该有的凶狠和攻击性。
  “我等你去西山。”
  谢英韶怔住,“为什么这么做?”
  “谁知道呢,或许想证明一下,我比较配肖想她。”
  谢英韶彻底愣住了,薛琅到底在说什么,他为何听不懂。
  然少年不待他回神就离去,谢英韶缓缓去看那柱.身,只见红木上已经裂开了三四道深刻的裂痕。
  天子祭天这日,天际还未浮现出鱼肚白,宫门就已经大开。
  天子携文武百官、皇室宗亲浩浩荡荡前往西山祭坛祭天。
  祭坛的祭典由无丈法师以及一百零八名僧人,共同主持。
  熊熊烈日下,天子站在最前面,听着祷文脑海中昏昏沉沉,眼皮一合一开,好似睡了过去。
  等到一群和尚念完经,礼部尚书眼疾手快,捅了天子一下。
  天子差点往前跌了去,还是身边的内宦接住了他。
  太子在天子身边,看着这一幕,眼中晦暗不明。
  像他阿爹这般昏庸的君主,怎么可能匡扶社稷?
  天子清醒过来,慢慢道:“轮到朕了?”
  礼部官员呈上祭文,“陛下请诵读。”
  天子怠倦道:“朕乏了,太子替朕吧。”
  卫宣淡淡道:“祭天乃国之大事,陛下应身体力行。”
  他口中直呼“陛下”,显然是在提醒天子自己的身份。
  天子听了,笑了笑,意味不明,“太子管了吏部几日,便不听朕的话了。”
  他声音听不出喜怒,可这话一出来,周围人便把头低的更低了。
  太子眉心一跳,并未回答。
  天子哼笑一声,“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
  礼部尚书听到天子的话,悄悄松了一口气,幸亏陛下脾气软,不和太子计较,要不然恐怕就酿成大祸了。
  却又听天子道:“你不愿意,就让你弟弟代替朕吧,卫劭呢?”
  卫劭站的比太子还靠后,本来也在心神游弋,忽然听到自己被点名,“啊”了一声。
  “阿爹?”
  “上去啊。”
  卫劭愣愣的,完全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再看四周,周围人神色古怪极了,像是惊诧与恐惧混合在一起。
  礼部尚书犹豫道:“陛下,这于理不合吧。”
  “有何不可?”天子淡淡睨了他一眼。
  都说天子是个只耽于玩乐的昏庸君主,然他到底上位多年,气势犹在。
  礼部尚书便不敢说话了,到底上行下效,朝廷这几年也收了不少只能做应声虫的庸碌之辈。
  卫劭身边的近侍是郭皇后身边的人,极有眼色,趁机推了卫劭一把。
  “去吧,二皇子,你也是嫡子,为何不可替陛下祭天?”
  他这话踩了太子的痛脚,卫宣面色发青,双手都气的发颤。
  他身边的人则死死拉住他,“殿下不可,不可莽撞!”
  皇亲宗室中男子在前,女子在后。
  因此几人的谈话,后宫女眷都不得而知。
  徐太后站在最前,郭皇后站在徐太后靠后处,云微则在更后面,前方是永仪长公主。
  永仪长公主病弱之躯,如一朵娇弱欲摧的花。
  她和晋阳长公主同是徐太后之女,比晋阳长公主小五岁。
  她跟云微说着话,“你阿娘倒是讨了清净,以养病为由,不用来祭天,倒是我这个真病人,还要跟你们一起咳咳……”
  她喘了两声,忽然转头道:“这个时候阿兄应该开始念祷文了,怎么还没开始。”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两人齐齐看去,只见高高的祭坛上,走上来一人,清秀文弱,细瘦如竹。
  正是卫劭。
  念祷文的不是天子,而变成了二皇子!
  云微看向郭皇后,只见她表面还平静,唇角处却不知何时挂上了一抹得意的笑。
  而徐太后,面色更加凝重,却一言不发。
  永仪长公主愣了愣,慢慢道:“天变了呀。”
  上一世的时候,因为云微闭门不出,她其实并没有见到这真正让皇室兄弟阋墙的一幕。
  她心中警惕,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就是从这时,卫宣有了铲除郭皇后一系的想法。
  不久之后,卫宣就要纳谢蕴容为妃。
  她也该准备行动了。
  “砰”地一声响,卫宣摔碎了小几上所有的事物,面上愤怒犹未消。
  中书令谢崇冷淡道:“你全摔了也没用,改不了陛下的心思。”
  卫宣冷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崇道:“事到如今,太子还执迷不悟的话,这太子的位置也不用坐下去了。”
  卫宣怔住,深吸一口气,伏身道:“相公教我。”
  “太子本来就是太子,只要太子不犯大错,即便陛下也不可罢黜你。”
  卫宣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郭皇后性妒又擅揽权,即便我不犯错,须知这世上也有构陷一说。”
  “所以殿下身边需要助力。”
  “你是在说你自己?可我记得,中书令的妻子似乎与郭皇后是堂姐妹。”卫宣审视着谢崇。
  “不过堂姐妹而已,又不是亲姐妹,更何况,这世上骨肉相残都是寻常。”谢崇淡淡道,“我承认我有私心,可是殿下,我也知道二皇子的性子非常不适合践祚,为江山社稷着想,我等也不可以让二皇子夺位。反而是太子殿下……”
  他笑了笑,“太子殿下文武俱全,我想百姓也会更希望殿下登基。”
  他这一通话,句句说到了卫宣心里,卫宣终于稍稍放下了对他的警惕。
  “那你想怎么做?”
  “我愿意将爱女嫁给殿下,来表示我的诚意。”
  卫宣一怔,说来说去,又回到了原先的话题。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想起云微。
  然后每到这个时候,他又会立刻做出决断。
  “可。”
  这个字说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冷漠。
  可转而,他又为自己开脱解释。
  他是被逼的,鹤儿那么善解人意,不会怪他的。
  事实上,云微确实不会怪他。
  她都不在乎这个人了,又怎么会怪他呢?
  反倒是眼前这个堵在自己面前的人,更让人觉得可恶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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