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李慧芸就给唐晚打了通电话。
电话响起时,傅津南还安稳地睡在她右侧。怕吵醒他,唐晚下床的动作很轻。
穿上鞋,唐晚拿着手机小心走到了阳台。电话接通,李慧芸熟悉的嗓音穿过耳膜:“晚晚,今天还在实习?”
唐晚捂住手机,扭过头打量了一眼床上的人,见傅津南没有转醒的迹象,唐晚才认真接电话:“今天周末,不用上班。”
“外婆今天生日你没忘吧?”大清早,李慧芸的嗓门有些大,还夹着两声狗叫。
唐晚听到这一句,内心涌现出愧意。明明傅津南跟外婆一天生日,她却只在意傅津南,连最亲的外婆都忘了。
“我刚到外婆家,你大舅没妈正在杀鸡,大舅一早就出去了。你夏表姐今天也要回来,本来我要买蛋糕的,夏表姐说她买了。”
那头,李慧芸喋喋不休地说着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
唐晚如今身处高楼,仿佛一脚踩在半空,每往前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勇气,生怕不一小心就摔得粉身碎骨。
李慧芸讲的这些小事反而让唐晚有了真实感,不至于让她完全迷失自我。
“你二舅新买了烧烤架,晚上在院子里一家人吃点烧烤。除了你夏表姐,其他几个表兄妹都陆陆续续到了。刚你满表哥还在问你去哪儿了。”
唐晚仔细听完了才抱着手机问:“外婆呢?”
“就你知道要问外婆。她这两天咳嗽得厉害,昨天还在医院输液。现在在屋里烤火,我把手机拿给她,你跟她说两句。”
没等唐晚回复,李慧芸就举着电话进了屋。这过程,唐晚一直坐在阳台上的躺椅等着。
没两分钟,电话里传来老年人的问候:“晚晚,吃饭没有?”
老年人言语匮乏,擅长用实力行动关心小辈,拿着那块冰冷的手机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
唐晚笑了笑,同外婆讲:“外婆,还早呢,一会儿再吃。”
“说什么?听不大清。慧芸,这手机是不是坏了?”外婆小心翼翼的问话声传了过来。
“妈,没坏。晚晚,你声音大点,外婆耳朵不好,听不见。”
唐晚本来害怕吵醒傅津南,因着李慧芸的话,音量大了点。
“外婆,还早,我没吃饭。”
“好好好。那你待会儿别忘了吃。”
“外婆,生日快乐。祝您长命百岁,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什么南?”
“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唐晚提起声一字一句重复。
老人被唐晚哄得哈哈笑。
“听你妈说,晚晚初三就去北京上班,工作累不累?”
“外婆,不累。”
“住得好不好,吃得怎么样?”
“都挺好,外婆别担心。”
外婆叹了口气,又问:“晚晚马上都21了,这日子是越过越快了。晚晚在学校有没有相好的对象?”
唐晚突然没了声。
没等唐晚回,外婆又唠叨起来:“找对象一定要看人品,看对你好不好。咱不要什么大富大贵,就要实诚人。你外公当年为了给我送两颗糖走了七八公里,我那时候嘴上骂他傻,可心里是乐的。”
“乖孙,咱是普通人家,别的不求,就求半夜饿了有口热饭。”
唐晚听得胸口发闷。外婆说的话字字在理,她非但却没往那道上走,反而走了一条没回头路的。
电话挂断,唐晚转了五百给李慧芸,让她代她给外婆买点补品。
李慧芸嘴上说她用钱太洒,还是笑着领了钱。
“给家人打?”傅津南不知何时醒了,这会儿正倚靠在阳台口的玻璃门看她。
唐晚没想到这通电话被他听到,也意外他会关心她的家事。
收了手机,唐晚斟酌道:“外婆今天生日,刚跟她说了几句话。”
她不清楚,傅津南到底有没有听到外婆说的那段话。
傅津南推开玻璃门走到唐晚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随口一问:“外婆多大年纪?”
“七十五。”
“挺巧,跟外婆赶一天了。”
傅津南叫外婆叫得太自然,唐晚缓了两三秒才意识到他在随着她叫。
“那祝外婆身体健健康康,寿比天齐。”傅津南捡起圆桌的报纸,冷不丁地说一句。
唐晚怔了一下,回谢,“谢谢,外婆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
傅津南掀了下眼皮,似笑非笑问:“你说外婆开心是因为这两句吉祥话,还是因为这吉祥话是从孙女婿嘴里说出来才开心的?”
“你这年纪,谈婚论嫁有点早。要真找,挺适合能在你身边嘘寒问暖的人。”
唐晚隐约感觉傅津南听到了外婆的那番话,却不曾想他这么直截了当地提出来,弄得她措手不及。
张了张嘴,唐晚无力解释:“我还小,没想过结婚。”
傅津南放下报纸,起身瞧了瞧面色不怎么好看的唐晚,笑着调侃:“开个玩笑还当真了。要真嫁人,也得看我乐不乐意。”
—
吃了早饭傅津南就开车出去了。唐晚知道,他要回老宅跟家里人吃饭。
等傅津南离开,唐晚打车回了关洁那儿。关洁白天休息,唐晚进门她才起床。
关洁刚刷完牙出来,撞见门口的唐晚。关洁缓了两秒,问:“吃了?”
唐晚有点累,换了鞋、扔了包就往沙发上走。
“刚吃,你呢?”唐晚抱着抱枕趴在沙发,扭头问关洁。
关洁绕过餐桌,盘腿坐在沙发,“刚起床,正准备继续睡。”
上下扫视了一番唐晚,关洁关切问了句:“你伤好点了?”
唐晚摇了摇头,答:“擦了药,还有点淤青,没什么大事。”
关洁弯腰捞起桌上的打火机,点了一根烟,一边往嘴里递一边骂祝政:“祝政这傻逼有病,疯起来谁都打。”
“还好你昨晚跟傅津南走了,不然他人更疯。我费了老劲才把他拖走,昨晚回去醉得一塌糊涂,估计现在酒还没醒。他脑袋上的口子还是我强行摁着他让医生给缝了针的。”
唐晚慢慢消化完,转而问其他人:“那柯珍没事吧?丁嘉遇和费哲呢?”
关洁往后一躺,神色平静道:“也进了医院。”
唐晚提了口气,没好再问。
“你昨天怎么回事?”关洁弹了弹烟灰,追问唐晚。
唐晚指着自己,有些疑惑:“我?”
“他们那圈子的事你搅进去干嘛。要真玩起来,不够你死的。他们几个,哪个不是狠角色。”
“你以为傅津南是什么好人?听说他最近揽了一个项目,利翻了七八倍。这项目之前有人盯了两三年,结果他只花了半年时间就到手了。费的心思、手段你自己想。”
“你跟他压根儿不在一个段位,玩不过他。点到为止就行,别越陷越深。”
“他这种人一旦沾上就永远无法摆脱了。无论你跟他最后有没有结果,他都会把你拿捏得死死的。压根儿没你挣扎的份儿。”
关洁表情很淡,话却一针见血,扎人身上又狠又痛。
像是当头一棒,砸得唐晚脑袋晕乎乎的。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她没那个自信给傅津南开脱。
毕竟在她那儿,傅津南的形象跟关洁说的差不了多少。
良久,唐晚压着嗓子问:“你跟祝政呢?”
提到祝政,关洁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下一秒,关洁脸上浮出寡淡的笑:“我跟他算不上什么。顶多各取所需。”
“你不喜欢他吗?”唐晚犹豫两秒,问关洁。
关洁笑得弧度大了起来,到最后,关洁止住笑,神情平淡讲:“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我跟祝政从一开始就没可能,就算有,也被我亲手掐断了。”
“这世界,没钱没地位,谈什么都扯淡。”
第38章 要么他死,要么我死。……
两天后,柯珍发微信约她吃饭。那时,唐晚刚把手头的工作做完。
实习生接触不了什么核心项目,唐晚的工作简单,平时就帮忙复印文件、跑跑腿,办公了室的人忙不过来会让她帮忙翻译点东西。
不过也有例外。
陈询平时很严苛,唐晚每次交上去的作业都会被他挑剔得一无是处,挑剔完,陈询又打回来让她重新修改。
邮件发送成功,唐晚抬起头,忐忑地看一眼陈询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陈询笔直地坐在办公椅上,黑框眼镜也掩饰不住他的严谨认真。
收到邮件的陈询不慌不忙放下手里打发时间的杂志,将目光盯向电脑屏幕,手握着鼠标点开邮件。
唐晚眼睁睁看着陈询脸上的神色由最初的放松到皱眉再到怪异。
不用猜,又要被打回来了。
唐晚瞥了眼时间—19:10分。
她又得加班了。
办公室静得可怕,唐晚手撑着下巴,有些生无可恋。
“有功夫出神,没时间反思总结?”头顶上方传来一道刻薄的嗓音。
唐晚吓一跳。
陈询走路跟鬼飘似的,都没声。
唐晚抹了抹鼻子,神色恹恹说:“您还是直接告诉我您又哪儿不满意了,我马上改完交您,别耽误您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