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凤舞只回眸看着依晴出神,良久,这才收回了如此目光,蓦然颔首而去。
只不过,当凤舞当真离开了此处,依晴这才恍然,那只火雀如今还在自己身边,倒是从不曾有了离去的念头。如今想来,也不知该说是缘分还是纠缠了。
“小家伙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好不好?希望……你也可以喜欢他!”
止住了自己那起子太过于荒颓的念头,依晴这便重新抬起手指,看着那只堪堪落在自己指尖的鸟雀出神。不多时,她这才极为小心地言说着,瞧着她的这起子模样,倒像是在同这只火雀商议着极为要紧之事。
待瞧见了停在自己手指上的小家伙儿清鸣几声,依晴这才微微荡漾开一抹唇边弧度。或许,也只有在面对了这般鸟雀之时,依晴才能够彻底放下心中顾虑,再不必去多想了其他才是正经。
直到依晴带着那只火雀离开了此间,一阵夹杂着暑气的夏风尽数垂落紫薇树上的雪白之景,或许这便是文人墨客口中所提的“落英缤纷”了吧!只不过,眼下紫薇树上也只得雪白颜色,如此飘落,未免有些凄凉意生了!
入夜,依晴并不曾同往常一般,去云佑澜所在的梧桐居处。如今在她看来,能够应允了凤舞的那起子事情,也该在此时尽快了结。若是再生出什么拖延事宜,只怕这般情况于昆仑、扶然,亦或是钦傲而言,都不是什么良善之法。
“我想明日入宫求见圣上,不知……可否代我传达此意?”
现如今,依晴所居之处分外静谧,即便偶有虫鸣传来,却也是难得的安静之所。只此时的依晴并不曾有了这般心思,去欣赏了院子里这些花儿粉儿之类的夜色良辰,想来除了今日早些时候的这些事之外,她倒也不曾再记挂了其他了。
如今,依晴只立于院中仰头看着夜空之中闪烁的点点星光,即使心知今日之事早就已经通过院子附近的侍卫通传回皇城,却也是免不得再多嘱咐了一字半句。想来,今夜阿沐并不曾来到燕王府中,必定是才离京的征北队伍,生出了何等情况才是。
果然不出依晴心中猜想,其实今日凤舞出现在依晴面前之时,云沐阳便已经从安排在燕王府中的侍卫口中得知。只不过,他都还来不及料理了这些事情,才不过离京些许时辰的征北队伍便出了问题。倘若不是因着此等事由过于严重,云沐阳又哪里会不好生赶来相见,又哪里会不在乎了凤舞陡然出现在依晴面前的这件事情呢?
与此同时,皇城御书房中,云沐阳正同传回消息的下属商议着接下来的安排。只不过,令云沐阳有些在意,即便韩时凤能够断定自己会尽快组织人手,以求抵抗了扶然犯境。可又如何能够如此迅速地判断出大军行进的路线,甚至能够提前埋伏,让才出发的征北队伍受到影响呢?
“这事儿生在何处?”
端坐在桌案之后的云沐阳只凝眉看着眼前跪倒之人,即便他心中仍旧没有个心思,却也是想要得知了最准确的消息。若不能够尽快调整,只怕钦傲社稷早晚会被扶然拖累影响,若是那时候,即便自己想要挽回,亦是不会有何作用了才是要紧!
“圣上,陈将军与江将军不过才出了京临县,正欲北上,便已经遭遇埋伏……只不过……”
说到此间,那人倒是不由顿住了声音,似乎是对于自己将要说出之话,存了些许的顾忌一般。
“不过?这其中有蹊跷?”
已经察觉到下属口中的音色变化,云沐阳倒也并不愿拖拖拉拉,将这件事情推迟太久。于是乎,他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却不想他的这般问话正中心思,竟是让本想告知这一点的下属叩首称是。
“圣上,陈将军在大军慌乱之际,似乎是瞧见了为首之人的面容,不过……他并不曾在奏疏之中提及此事!”
面对下属的这番回禀,云沐阳本已经凝于一处的剑眉更是无法舒展。且不说陈靖远同自己本就是多年兄弟,单就是他这一次在大军遭遇祸事之后,却对自己有所隐瞒,云沐阳便于心中生出了诸多疑窦。
“现下情况如何?你必要从实说来!”
在意着军中诸多事务,云沐阳此时倒也不愿对自己的兄弟多生猜忌,这便只想要从旁人口中获得更多的消息。以期通过此举,能够让自己明晰陈靖远的这番心思用意。
“属下不敢有所欺瞒,如今大军已整顿停当,在属下回返之前,便已经继续北上!”
“没有损伤?已经继续北上了?”
听着下属的这般回复,云沐阳本还一直拧着的眉头倒是骤然舒展,只他心中的那点子疑惑,却是不曾有过太多的舒心。
“是!属下也是因瞧着这般模样,这才觉得这其中有所蹊跷!”
来人并不敢有所欺瞒,此间倒是直接将自己的想法都给说了个明白。至于云沐阳是否会因着这般事由而生出怀疑,这便不是他该理会之事。毕竟,这次带兵北上的是一贯勇猛的破虏将军,还有本就在钦傲百姓心目中,分外有了分量的陈家将军不是吗?
此时,这名侍卫仍旧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想着听了圣上之后的吩咐。只不过,时间长久了去,他竟是不曾听闻半点儿动静。
就在这人以为圣上正因着这般原因而心生怒火之际,他却陡然听到了云沐阳略显放松的语气,而这等模样亦是让这位侍卫摸不清头脑,体味不到自家主上的心思所在。
“无妨!既然如此,朕会派人征调名医北上,想来有了这般举措,北上大军也不会再有了何等顾忌!”
一边如此吩咐下去,云沐阳一边伸手挥退了依旧一脸茫然模样的侍卫,而待这些人尽数退去以后,他这才不觉轻哼一声,看着桌案上铺展开的那份钦傲北方地区的地图缓缓于唇角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只是云沐阳却难免心中有些微妙变化,原来不觉间,陈靖远这人也变得不再那般莽撞,懂得了该规避其锋芒的道理了。
然如此想着的云沐阳,这头儿不过才缓下一口气来,却竟是听到了安排在依晴院子附近的侍卫回禀。想着今日凤舞曾经去过燕王府,更是与晴儿言说过诸多时候,云沐阳便只觉得此间必定有所增益。只不过,这般见闻是否同他与晴儿相通,他倒是也不敢就此下了这般定论才是。
“既如此,明日朝议之后,朕会前往燕王府中……且去知会燕王夫妇吧!”
匆匆吩咐了一声,云沐阳便在来人离去之后,不由抬起手来揉捏其隐隐作痛的眉心处。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自己便已然落下了这般头脑胀痛的毛病。想来,粗略间算算时间,也已经有了几年的光景了。
转而天明,这一日晨起,云沐阳自然是与朝中诸多臣工一道,商议着该如何应对了扶然压境之事。至于昨夜的北上大军传来的消息,他倒是并不曾在意了许多,只着人好生安排了医家上路,便再不曾过问了些许。
急匆匆了结了朝议诸事,云沐阳这便马不停蹄地奔向燕王府中,只心中觉得不安,进而不由催促了负责车马的侍卫二三句话才是。
直到他与依晴于屋中相见,云沐阳再三确定依晴并不曾有了何等闪失,他这才算是稍稍安下心来。毕竟,他本已经在筹划着给予依晴正式名分之事,虽说在这当口儿北上大军亦是有所出入,却也是不曾影响了大局。只不过,想要让自己的儿子承认了这些,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晴儿,我打算在三日后宣布你已经病愈,同我……回了皇城吧!”
想来也算是陈靖远的这般事由给云沐阳创造了机会,眼下云沐阳倒也是恰好借着广集名医的名头儿,让依晴能够顺利出现在众人面前。毕竟,多年以来他一直宣称依晴久病不愈,而其根本也只推说是因着生育佑澜的缘故。
想着如今自己的儿子闹成这般模样,只怕是皇城之中有了那起子口风不严的存在,这才让这小子误会良多,到头来竟是成了这般事由最大的阻碍才对。
一边如此说着,云沐阳一边伸出手来,想要紧紧握住依晴微微泛凉的双手。然而,他都还不曾将最终的计划详细说明,便已经察觉到依晴眉眼间地犹疑,似乎于她而言,还有比自己正了身份更为重要的所在。
“怎么,晴儿不愿如此?”
等到依晴回过神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了云沐阳如此透露着些许落寞的话语,当下便抿唇摇着头,希望自己方才的情绪不要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误会。
在心中计较了长久时候,依晴如今也算是计划好了往后所有,她这才抬起一直不曾正视了云沐阳的那双水眸,似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阿沐……我现在不能立时同你回了皇城,我……”
“为着佑澜?我相信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会想明白,也不会再误会你!”
或许是怕再听到依晴口中说出什么诀别的言辞,此时的云沐阳倒是表现得分外紧张,生怕因着其他事由,而让依晴于心中生出什么推拒的心思。想来,若不是云沐阳当真将依晴放在心上,怕是不会多在意了这些,也不会再次表现出如此急切的模样才对。
听着云沐阳急切的话语,依晴倒是比之平淡了许多。或许在云沐阳看来,依晴的这般决定的确大有良善之意,可她要说出的话语,大概对云沐阳来说,才是最难接受的现实。至于这起子现实,云沐阳是否想要承认了去,恐怕也还要问了他自己的心思,亦或者是要问了他对于他们未来的心思。
“阿沐,我可以同你回了皇城,也同意恢复我的身份……不过……我要去往北疆……”
“北疆?你说你要随北征大军北上?为什么?你是不是要……”
起先,云沐阳在听到依晴认同了自己计划的时候,他内心之中的确存在了些许欢愉。可这般欣喜都还不曾维持片刻,依晴便已经将自己的想法尽数表露,只这般心思却并非云沐阳可以接受。
虽说他对于与扶然之战信心十足,可若是当真让自己心尖儿上的女子涉入险地,只怕他是千百万个不应允的。
再联想到前些时候韩时凤掳走儿子的种种,云沐阳竟突然有一种会再次失去妻子的惶恐感受。而且这起子感受越发真切,倒像是要真实发生在自己身边,而自己却无力去改变一般。
瞧着云沐阳骤然变得如此紧张的模样,依晴倒是心中生出诸多感慨。曾几何时,她瞧见了云沐阳对自己的这般紧张模样,都会掩唇偷笑了他的那般小家子气。如今想来,或许自己在这份感情之中,一直标榜的深情,从不似云沐阳深厚,也从不似他那般紧张过甚。
此时的依晴倒也不敢表现得太过于强硬,只倾身于云沐阳怀中,一双小手更是缓缓爬上了云沐阳因着心情紧张而变得越发僵硬的脊背处。
“阿沐……昆仑被扶然毁了……若是我不能亲自去讨回公道,将来……阿沐又兑现诺言,陪我回了昆仑?”
如今的依晴只将自己窝在了云沐阳宽厚的胸膛上,即便依晴的一双小手只攀附在云沐阳的脊背处,却也还是让云沐阳能够感受到这般逼迫衣衫的凉意。或许正是因着昨日凤舞的出现,依晴才会如此急切地想要见了自己。
云沐阳如是想着,却并不曾再生出什么责怪了依晴的意思。而一切也不过是因着依晴方才口中所言,“若是不去同扶然讨回公道,她又如何等待云沐阳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只是,云沐阳亦是没有想到,原来依晴这些时日从不曾过问的态度,却也不过是表象。与她来说,她在乎的从来都事自己对她的承诺,这与身份、地位、权势、归属,没有任何的关联!
“你准备如何?”
感受着怀中温软之人的气息,云沐阳倒也不是个太过于纠结之人。既然依晴已然提起了这些,想来依着她的性子,这其后的种种,她亦是已经有所考虑。如今云沐阳想得也不过是自己心念之人安康,其他所有,倒也不是那般引他在意多思了。
“凤舞姐已经提前赶往北疆,既然扶然想要毁了昆仑,那我也不必再去在意了某些人于我来说的意义……”
依晴只喃喃地在云沐阳怀中说着自己的计划,至于她渐渐于云沐阳脊背处施力的小手,却也是已然让云沐阳了解了她现下的心情所在!
亲生父亲如此对待了自己的故土,又如此不顾念亲情,想来依晴对此已经再没了奢望,这才会有了这般行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