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日在自家菜园附近遇到了陶明礼之后,依晴便分外注意自己院子附近的动静,生怕再次与陶明礼这起子人相见。毕竟,若是真的让他看出个端倪来,那自己好不容易才过上的安定日子,自己一直在避免的那起子事情,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只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遇到陶明礼之后,依晴的心绪变得极为不稳定的缘故。原本已经不再梦境之中出现的场景,自从那一日依晴再次于梦中经历之后,这个让人看不清原委的梦便一直出现在依晴眼前。
至于自己当年在高台火焰之中看到的景象,那个一直背对着自己站在悬崖上的男子究竟是谁,依晴也越发想要探寻了这里头的真相才对。
“韩姑娘,今儿个隔壁婶子还同我说起,前些日子有人上门来寻你?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依晴正走神的缘故,瞧出她这起子心不在焉之后,在其一旁绣着手中布料的顾家儿媳妇惠娘便有意问了一嘴。
虽说对于依晴的事情,惠娘深知自家不可能打探太多,可瞧着韩姑娘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惠娘倒也是免不得多关心一句。若非如此,惠娘倒也不是那起子爱谈论是非的性子,自然不会多嘴说了这许多才是。
“嗯?那人……那人是上次在城中,替我和安安解围的人,也不知他是怎么来了村中的!”
本还在想着自己梦境中的事情,可一听到惠娘的这般问询,依晴便只好拿出自己已经想好的说辞,就这般直接地将陶明礼与自己的关系撇清。倘若真的让其他人再如此误会下去,只怕自己在村中也没有办法好好生活,更是会让他人与自己都生出了那起子尴尬与生分来才是。
“就是他?呵呵,我先前还听那孩子说起来,说有人帮她把坏人赶走了,倒是没想到那人竟也寻到了村里来!”
其实,依着惠娘的想法,她只觉得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人,又何必要寻了自己帮助之人的住所,甚至还登门拜访呢?如若说那人对于韩姑娘没有什么用意心思,惠娘心里头可是不会相信,更不会轻易就这么被依晴搪塞了去。
听着惠娘话里话外一直在说了陶明礼的事情,依晴倒也是不愿再多继续了这个话题。于是乎,她便有意提起了旁的事由,想着将惠娘从陶明礼的事情上抽出精神来。然而,就在她说出自己心中的那起子言语之后,惠娘倒是猛地以一种暧昧的眼神看了看自己。
“嫂子,他都已经成婚多年,你可别在这儿乱开了这些玩笑!”
将依晴的话听进耳中,惠娘虽说也是有心逗趣几分,却也没想到韩姑娘居然对于这人的事情如此了解。如今听到了这番言语,就算她想要不多想了许多,只怕也是不能够做到了的才对。
只瞧着惠娘瞪着眼睛看了看依晴,一双眼睛之中充满了惊讶,似乎是在为着依晴方才的那起子解释而感到震惊。
“韩……韩姑娘,难不成你同那人是旧识?”
惠娘的这些话一出口,反倒是让依晴呆愣了片刻,至于她口中问询的那起子问题,依晴倒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回答了去。
如果说自己同陶明礼是旧识,若依着自己当初的身份而言,也的确可以算是如此。可如今的自己已不愿多想这些,同奥良城中的一切人事物相比,依晴更希望自己曾看到过的景象永不发生。
敛去自己脸上的尴尬情绪,依晴如今倒也是免不得失笑一声,进而替惠娘解释着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瞧你说的,我怎么可能会认识那起子龙章凤姿的人物呢?左不过是听他随口提起了自己的妻子,便知晓他早就成婚的事实罢了!”
就这般略显敷衍地解释了一句之后,依晴便将话头儿转向了安安,试图以这种方式去缓解了惠娘对于此事的关注程度。不管怎么说,如今陶明礼都已经离开了澜州城,以后的日子能否平静,都还要走一步算一步。
然而,令依晴并不曾想见,那一日她不过是与顾家儿媳妇惠娘提了这些,转天便有人一大早敲响了自家的院门。
当依晴穿戴齐整去开了院门的时候,她这才发现站在自家院子跟前,敲动了院门的这些人,似乎都太过于陌生了去。
“你……你们是?”
只将院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儿,依晴有些楞楞地打量着院子外站着的这些人,言语之中尽是迟疑。
反倒是这些人看到有人前来应门,便有意收起了自己脸上的淡漠情绪,而其中一人更是上赶着应了依晴的这般疑惑。
“姑娘,我家少爷想请您府上一聚,不知您……”
似乎是生怕依晴不愿意一般,这些人在为首的这人开口之后,都免不得换上了一副期待的模样。瞧着他们那起子模样态度,或许一旦依晴不愿意与之前往,便会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灾难一般。
“少……少爷?什么少爷?我……我不认识!”
先是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澜州认识的人事物,在确定绝对不会有这起子相识的人物之后,依晴便有心打发了眼前这些人,不想再与这些人生出什么交集才是。
只是,就在她脱口说出不认识的言语,正准备将打开了一条小缝儿的院门再次闭合之时,门外之人竟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个物什。
“姑娘,您当真不愿意同我们家少爷相见吗?”
一边如此探问着,那人一边将手中的物什在依晴面前晃了晃。如果不是他的这起子说话声音太过于轻微,只怕依晴都会忽略了这起子言语,而被他手中的物什彻底吸引了去。
只瞧着一只绣着鸢尾花的荷包在依晴眼前晃动着,至于这个荷包的主人是谁,即便这些人不去言明,依晴心里头亦是有个计较。只不过,她从不曾想过,这些自己并不熟悉之人,为什么会手中握有自己送给安安的荷包,甚至还以此来要挟了自己。
定睛看了看那人手中的荷包,待确定了这物什的确是自己送给安安的之后,依晴的眸光不禁暗了暗,而后才略显平静地说着,“我同你们前往!”
听到依晴的如此回答,这些人倒是并不曾表现出太多的心中想法,左不过是拱手请依晴尽快前往也就是了。
由于担心着安安的事情,当依晴坐上这些人带来的马车之时,她还是免不得向着顾家院子的方向张望着。可当她瞧见顾家院门上落下的方头锁子,她这才明白,只怕不止是安安,就连顾家其他人都已经在这些人的掌控之中才是。
在路过顾家院子之后,依晴这才放下了一旁的窗帘,只有些呆愣地坐在马车之上,试图从这些人的言谈举止之中,去猜测了他们口中“少爷”的具体身份。
虽说自己在澜州城中生活了许多年,可自己却不曾主动接触过太多权贵之人,当然除了当年身为澜州知府的唐兢。可唐兢早就已经调往了他处,如今在澜州城中能够拥有如此多下属,又可以无声无息地将顾家人尽数带走的人物,会是个何等角色呢?
随着马车轱辘辘的声音,依晴也渐渐迷糊了几分,只当马车停下之后,她这才从迷糊的状态中骤然惊醒。当她意识到马车已经停下之际,这才下意识地去掀开一旁的窗帘,想要去瞧了周围的景象。然而,就在她想要仔细看了周围景象之时,马车的门帘也突然被人从外侧掀开。
“姑娘,我们少爷请您屋中叙话!”
说着,那人便已经将马车上的鞍凳安排妥当,只等着依晴下了马车,随同这些人一同进入屋中。
听了这些话,依晴也只好渐渐收回了已经放在了窗帘上的手,而后这才极为警惕地下了马车,却不曾留心去瞧了这些人面上的情绪变化。
毕竟,当她一下了马车,便已经知晓自己如今尚在澜州城中,至于眼前的这家客栈,或许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位“少爷”想见同自己见面的地点了。
收起旁的心思,依晴如今只得跟着前来引路之人,一步步向着客栈之中走去。至于能够包下客栈的人物,究竟是个何等身份,这人又为何一定要见了自己,依晴亦是不曾有个心思想法。
“姑娘,少爷的意思是……请您先在此处等候,待少爷处理完家事,便会见了您的!”
随着这人的解释,依晴倒是瞧见了有丫鬟端来了一壶热茶并两碟子小点心。虽说她并不曾仔细去瞧了这些,可听着那人的意思,只怕自己还要在此处多停留些时候才对。
出于对顾家人的担忧,依晴便不由脱口追问了一嘴,毕竟她也希望不要因着自己的事情,而牵扯到不曾相关的人事物上。
“那……安安呢?顾家人呢?你们会不会……”
听着依晴略显焦急的声音,那人却并不曾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只笑称“不必放在心上”而已。至于其他的保证,依晴倒是不曾听到了一星半点儿,亦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提出什么先去看了顾家人的条件才对。
“姑娘,您心里头应该清楚得很,只要您不做出什么出格儿的事情,荷包的主人,也应该不会有什么要紧才是!”
虽说那人已经如此提点过依晴,更是有同依晴做出保证的意味。可面对眼前这些未知身份之人的言语,依晴心里头亦是不能够就此接受,也不可能完完全全相信了他们的那起子所谓的“保证”。
直到那人退出了这间屋子,依晴这才在慌乱片刻之后稍稍冷静下来。而当她缓缓坐在了厅中的圆桌一侧时,依晴这才将注意力汇聚在方才被丫鬟端上来的那一壶热茶与点心之上。
只闻到那只冰纹青瓷茶壶之中传出的袅袅气息,依晴便能够想见,这茶壶之中冲泡的就是天澜。至于被装在了两个素净的青瓷碟里的点心,除了澜州城中最为常见的酥饼之外,便是制成了一寸来长的红豆酥了。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红豆酥的缘故,依晴竟是于安坐之时产生了些许的怔愣,至于红豆酥于自己的意义如此,即便多年来自己不曾透露,却也是于心中记挂着这些的吧!天澜与红豆酥,就像是已经沉浸在自己对过去的回忆中的一颗小石子,当其垂落在依晴心海之中,便会荡漾起一圈又一圈,永远不可能有终止的波纹。
此时的依晴正看着桌上的红豆酥出神,自然也不会有心思去想了其他。如今的依晴除了有心去回忆了曾经种种之外,或许也是在回忆着某人与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至于云沐阳如今又会是何等光景,依晴现下里倒也是不愿再多思了许多。若真要计较起这些来,或许自己才是最为狠心的那一个。
当初的自己抛下了自己的丈夫,同凤舞姐回到了昆仑之中。而一年之后,自己更是又将自己的孩子送回了云沐阳身边,至此再不曾有过他们父子二人一丁点儿的消息。如今已经过了这许多年,或许天澜已经变得越发苦涩,而红豆酥也会因着时间的久远,而变得再无法入口香甜了才是正经吧!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正当依晴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时,这间房间的房门被人从外侧推开。而当依晴回过神来去瞧的时候,却并不曾于眼中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物,只不过是方才那个将自己带到了此处的男子罢了。
“不知你们少爷何时才要见我?如果无甚关系,就请放了顾家人回去吧!”
即便心里头知晓,如今自己说得这些似乎爱你不曾有什么作用,可依晴还是免不得多说上一句。在她看来,若是自己运气好,亦或者是他们这些人口中的“少爷”大发慈悲,兴许顾家人也便不会被困在这般境地中无法开解不是吗?
来人只低着头,不曾去瞧了依晴的这般模样,更是不可能看到依晴言语时,眸中隐隐闪着的泪光。那泪光是方才在想起往事之时,自然出现的存在,想来依晴亦是不曾注意到自己的这般变化才是。
“姑娘,小的也只是听从少爷的吩咐!至于荷包的主人会是个何等结果,一切都还要看了姑娘您!”
一边如此回应着依晴的请求,那人便一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其用意倒也是极为明显,自然也不是不必再多提了许多。
看出了那人的意思之后,依晴也只得默声站起身来,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而后她才示意男子可以前头带路。
然而,就在依晴跟着男子离开客房之后,方才的客房之中的竟是无端出现了两道身影。而其方才藏身之处,似乎也只是房中那道极大的木制屏风,旁的便再无其他了才是正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