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
“是。18日,装备清点如下:莫德尔突击炮炮一座;战虎式突击炮两辆;10毫米炮两门;mg62机枪5挺;mp60冲锋枪48支......”
“海森堡,快瞧这个!”佐夫兴奋地叫着,指着墙上的一本裸体挂历:“一本色他妈情挂历!”
“哈!俄国人一定是为这个来的!”海森堡坏笑着转过头去。
“啊,你继续。”
“......另外,地雷20个,火焰喷射器一支,缴获俄军冲锋枪4挺,步枪若干,反坦克枪一挺。”
佐夫翻开挂历的下一页,一个异常清纯的女孩儿正掀开她轻盈的裙角,把大白屁股撅起来给海森堡们看。“呜——活他妈见鬼!”佐夫和海森堡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海森堡转过头去,发现报告的年轻士兵正张大了嘴盯着挂历上的那个妞。海森堡严肃地咳嗽了一下。
“哦——哦,啊......这就是我们现有的全部装备了,上校。”
“把单子给我。”
士兵把他统计的列表递给海森堡。海森堡从怀里掏出铅笔,在每一条统计的结果后面打着钩,仿佛老师在批改学生的作业。
“人数呢?”海森堡埋着头。
“啊,74人。上校。”
“报告昨天的伤亡。”
“死8人。伤4人。两人失踪。”
“怎么搞的?”
“啊......昨天弗伦伯格中尉的侦查队在猪圈遭遇了一股俄军。”
“中尉现在在哪?”
“阵亡。上校。”
“嘿——佐夫,伊万们快到了。”海森堡用夸张的语气通知佐夫,这个与海森堡出生入死多年的大汉。
佐夫没有说话,海森堡转过头去,他正全神贯注地翻开挂历的下一页。
“弹药呢?弹药在哪?”海森堡打量着恭恭敬敬站在面前稍息的士兵。
“这里,背面,长官。”
海森堡把纸翻过面,又是一个长长的单子。
“叫什么名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哈森,长官。”
“哈森?昨天来报告的西塞那小子哪去了?”
“阵亡,长官。”
“阵亡?”
“啊,是的。炮击。”
“就是今天早上那一炮?”
“对,长官。就是那一炮。弹片打碎了他的头。”每天早上六点整,俄国人都会例行往他们的阵地开一炮,象征新的一天的开始。它像闹钟一样准时,也的确起到了闹钟一样的作用。
海森堡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个倒霉孩子。”
“等等。”海森堡用笔指着单子上的一组数字:“5挺mg62弹药只有2千颗?炮弹药只有10发?怎么搞的?”
“这的确是我们能收集到的全部弹药了。”
“问过装甲兵了么?莫德尔突击炮只有10发弹药,这仗还怎么打!俄国人的坦......”海森堡压制住自己的怒火。装甲兵少校卢瑟弗有他们自己的小仓库。通常这些家伙都会库存一些莫德尔突击炮的弹药,但他们不愿轻易拿出来让步兵用。
“我......我没有问,长官。”年轻的士兵显得很为难,那些装甲兵的傲慢有时也实在不好对付:“要不......我现在就去问?”
“行了,没事儿。我一会儿会亲自跑一趟。”
弹药的紧缺让海森堡习惯性地皱紧眉头。海森堡把统计的单子还给年轻的士兵,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香烟。
“人数呢?”海森堡说。
“战斗人员74人。伤员26人。”
“步枪为什么是101.128支?你最好给海森堡一个1.128支步枪的解释。”
“这个......长官,这是博洛尔斯基少校特意嘱咐我这个数字的。”
博洛尔斯基少校无疑是勃兰登堡突击队这支部队中的传奇。他从战争爆发之后就一直跟在战斗着。老家伙是个狙击手,至少拥有一枚二级铁十字勋章和一枚战功铁十字勋章,还总是一副容克绅士的模样。他长年留得两撇大胡子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古董——仿佛自俾斯麦统一了帝国之后,他就再没剪过。然而,尽管少校的年纪比其他人都大很多,他却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出色狙击手。他已经杀了128个目标,这就是为什么步枪有101.128支。这是老家伙炫耀自己战果的方式。老家伙还曾经说过,他手里的步枪会吸吮每一个被它猎杀的死者灵魂,并最终成为更为强大的武器——于是,作为死者灵魂的集合,这可笑的0。128就随之出现了。
“老家伙的把戏......”海森堡咧开嘴笑笑:“你做的不错,孩子。叫什么名字?”海森堡递了一支烟给他。
“哈森,长官。您刚才问过一次了。”
“哦,对对......哈森,”海森堡拍了拍自己麻木的脑袋:“你干的不错。今天你就先跟着我,当我的副官。看好自己的小命儿,别死了。明天一早我希望你还能活着向我报告。明白么?”
“是!上校!”哈森得到了海森堡的赏识,兴奋地露出笑容。
海森堡把打火机扔给他,让他自己点烟。这个聪明的孩子主动把火伸过来,先把海森堡的烟点着了。海森堡站起来,走到二楼阳台上眺望着这座城市。这个坐落在十字路口街角的二层旅馆在战前一定是个讲究的地方,尽管那些装饰已经被弹片撕得面目全非,但残余的纹饰仍显出当年的奢华。
“孩子,你过来。看这是什么。”海森堡指着黑色军服领口醒目的ss标记。
“这是党卫军,哈森。”海森堡吐出了一口烟:“可是你,刚才一直在用国防军的军衔称呼我,知道么?”
年轻人恍然大悟,他手中的烟几乎掉在了地上。显然他忘记了国防军和党卫军之间军衔的转换。
“行了。从现在起记住:勃来登堡突击队大队长。这是我的党卫军军衔。我要你现在称呼我为——队长。”
哈森立正站好,靴子的跟还发出碰撞的响声:“是,上校!”但他马上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不不......是,队长!”
海森堡漫不经心地抽了一口:“行。不错。”
“佐夫,”海森堡喊着战友的名字,希望把他的注意力从裸体挂历上引开:“容克少校又有新收获了——128个!”
然而佐夫并没什么反应,那挂历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了。
“队长。”年轻人回过头去看看佐夫又看看海森堡,套近乎似的说道:“您和佐夫上尉都是铁十字勋章获得者——太棒了!有一天我希望也能获得一枚......”
“庆幸自己没有吧......”海森堡嘬了最后一口烟,吐出灰色的雾气,然后厌恶地扔掉了那烟头——就像摆脱了一只恼人的苍蝇。
“您......您说什么?”
“不,没什么。赶紧抽完你的烟,我有任务给你:你去把防守教堂的小保罗,博物馆的鲁本,和坟地的神父上尉给我找来。让他们通知士兵,俄国人今晚就会总攻。我和佐夫现在动身去见装甲兵,在半小时内带这三个人到桥边装甲兵阵地见我。明白了么?”
“是,队长。”年轻人马上扔掉了还剩一大半的烟,庄严地立正站好。
海森堡走过去,把扔在地上的烟捡起来,然后又塞回了哈森的嘴里。
“不浪费。记住。”
在年轻人匆忙离去的时候,海森堡又叫住了他:“哈森,你的钢盔呢?”
年轻人突然察觉到自己头上缺了什么:“啊——钢盔......我,哦——上帝,我把它忘在睡觉的床上了。”
“行了。接着这个。”海森堡随手把一个钢盔扔给他:“戴上吧,它是你的了。西塞那小子昨天忘在这儿的。”
“哦......是。”哈森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它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年轻人离开了。
虽然是上午,外面的天空是阴霾的。钢铁仿佛在云层上翻动,浑浊了天空原本的清纯。
“佐夫——走吧,别看了。”海森堡走到大汉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等咱们打完这仗了,这挂历你拿走,晚上用。”海森堡在他身边坏笑着:“我不要......让给你了。”
佐夫并没有笑,大汉迟钝地转过脸,海森堡发现他眼中竟有依稀的泪水。海森堡问他怎么了,他说挂历这一页的女人让他想起了他的妈妈。
“走吧,佐夫,也许你奶奶也在里面呢。”海森堡把他推离了那幅画面,大汉用手揉搓自己的眼睛,不情愿地戴上钢盔。“走,是时候跟装甲兵卢瑟弗好好谈谈了。”
“对,是时候了。”
当海森堡和佐夫从旅馆走出来的时候,一架俄国人的攻击机刚好呼啸着掠过小城。它飞地很低,驻在街角的士兵们忙用防空炮炮想把它射下来,但收效甚微。
“佐夫......”海森堡指着天上敌人的飞机:“我们的弹药有很大问题,但是伊万们今天晚上就要来了——最迟明早。”
“明早?”大汉用鼻子发出轻蔑的嘲笑:“那今夜一定是伏特加延缓了他们的攻势!”
“呵呵!”海森堡们笑着走过街角的莫德尔突击炮,士兵们正玩命旋转着炮身,努力对准飞机来袭的方向。
“......兄弟......你知道我们还剩多少人么?”
“160多个——几乎二百人......我记得前几天有人说起这个数......”
“不不,佐夫,我们昨天死了8个人,前天还有几个,现在我们一共就还有74个人......如果算上你和我的话。”
“74人?”大汉眯起眼睛在心中计算着:“18乘以10,呃,再加上48乘以20,还有,嗯,8乘以50......等于......”佐夫是一个出色的战士,然而若是以士兵的数学能力来衡量战斗力的话,佐夫恐怕连预备役都进不了:“哎?最后得......我刚才说几乘以几来着?”
“1000。”海森堡笑着拍拍他的大肩膀:“你是想告诉我,我们48个国防军士兵,18个党卫军,8个装甲兵,一共可以对付10条,20条,和50条俄国人命?于是我们这些临时拼凑起来的74人战斗群加起来可以抵消掉多少?1000个伊万?”
“啊——海森堡——我就是这个意思!”大汉自豪地扬起头,乌云间隙的一律阳光不偏不正地照到他脸上:“想想看,再加上你和我,我俩至少值100条俄国人的命!人数上......我们不他妈吃亏!”
战斗恐怕不是一个这样简单的换算。然而每次战斗前,佐夫都要这样故作天真一回。不知道他是真的相信这个,还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让即将降临他们的噩梦看起来没那么可怕。海森堡笑着递给佐夫一支烟。敌人的攻击机在他们的头顶上再一次盘旋,这回,它俯冲下来,扫射出两排子弹,打进他们身边已经被战火洗礼过的二层小楼里。破碎的窗户中传来惨叫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嘿——戴斯!派两个人把伤员抬出来,再叫个医务兵!”
佐夫朝身后街角正操纵大炮的一个士兵喊道。只有新兵才会在空袭时躲来躲去,老兵都清楚,生死早已注定,你躲避不了它。他们继续走在满目苍痍的街上,在这条街的尽头,是一座桥,那条河是他们阻止整个俄国军团长驱直入的唯一希望。装甲兵们把仅有的两辆坦克停在桥边,然后建立了他们的桥头堡。尽管他们只有8个人,但各种齐全的防御工事全都整齐地排列在桥头堡阵地上。
“海森堡,这小城叫什么来着?你说过一次,我忘了......”大汉吸完最后一口烟,扔掉烟头。
“列夫,什么......对,列夫托。”这是一个坐落在旧德国和波兰边境的小城。若不是因为战争,这里的宁静将成为一个极好的度假胜地。
“列夫托......”大汉回味着这个名字:“海森堡,等战争结束了,我就马上成为......一定是一名喝醉酒的卡车司机,每天喝着酒从汉堡把美国人做的收音机和英国人做的皮夹克运到柏林,然后我再娶一个巴伐利亚个老婆,生几个孩子,在每年的八九月份开着我堡买的甲壳虫,带着他们来这个叫列夫托的安静小城度上一个礼拜的假!哈——那才叫生活!”佐夫幸灾乐祸地笑着,不停地拍着海森堡的肩膀。
佐夫的白日梦和他的数学一样天真可笑,但海森堡早已习惯了:“哈哈,去他妈的吧,佐夫——你现在只有这个!”海森堡用手弹了弹他脖子上的骑士铁十字勋章:“这就是你的全部生活!”
大汉踌躇地撇了撇嘴:“哈——操蛋!”
如果没有战争我会干什么呢?海森堡不敢想......也许我会成为个艺术家,船长,或者......甚至航海家?海森堡喜欢大海,海森堡向往驾船任意驰骋的感觉,脱离一切的束缚,与巨浪周旋,寻找属于自己的港湾......想到这里,海森堡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成为一个艺术家......
“又想着你的航海梦呢?”佐夫太了解海森堡了。
“哼......见鬼去吧!”海森堡无奈地摇摇头。
“听着,海森堡。”大汉拍着海森堡的肩膀,像一种鼓励:“要是战争结束了我们还都活着,就带我一起去航海吧。我来当你的水手!我们一起去那些外国的城市,躺在甲板上和酒,再与大西洋的巨他妈浪搏斗!”佐夫饶有兴致地用手描绘着大洋上的巨浪。
“光你和我两个人可不行!”海森堡摊开手调侃道:“没有女人我是不会出海的!”
“嘿!我说的可不是女人——是自由!有女人就有人管着你!海森堡,别操蛋了——”佐夫用他粗大的手臂搂着海森堡,眼中透出一股神秘:“想想那些外国港口酒吧里的妞......咱们每到一个地方就接俩上船跟咱睡——一人一个,你不许抢海森堡的!”
他们坏笑在一起。“一言为定!”
“长官!”两个满脸脏兮兮的士兵的喊声中断了他们的幻想。他们迎面走过来,朝他们敬礼。海森堡记得他们的眼睛扫过佐夫脖子上的铁十字勋章时,羡慕地表情。海森堡想,自己脖子上的勋章一定也成为了那些士兵对自己尊重的重要因素。
“洛齐,你去炮那里,多带3个人到左边的后街去,构筑一条简单的防线。”海森堡随口朝那两个士兵命令道。
“敌人什么时候进攻,长官?”
“今天晚上——最迟明早!”海森堡回过头喊道。
“我操......”
桥头堡到了。8个装甲兵的长官叫卢瑟弗,他们是隶属党卫军最精锐的部队之一,第五装甲师“维京”的一支部。作为少校的卢瑟弗应该是一个装甲连队的连长,然而现在也只剩下两辆突击炮作为自己的全部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