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包裹看着还有点大,但是接到手很轻。
  姜忘示意秘书出去,自己拿了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竟是三份围巾、帽子、手套。
  这一次,杜文娟连季老师的份也一块做了,用纯羊毛线自夏天便开始织围巾,现在才终于做好。
  成年人的款式都简单大方,姜忘是深灰色,季临秋是深咖啡色,配什么衣服都很方便不说,而且羊毛质地柔软熨帖,不会扎得脖子痒。
  除此之外,还附了一封信。
  忘忘、星星:
  深秋一到,天气开始变冷,一定记得穿衣保暖、开窗通风,适当时候喝一点板蓝根颗粒,预防感冒。
  茵茵现在活泼健康,完全不像刚出生那会恹恹的,我实在欣慰。
  也期盼着大家什么时候再次团聚,一起感受秋天的美好。
  听闻星望在新学校适应的很不错,奥数题也都会做了,我好开心。
  但也请忘忘多叮嘱他:戒骄戒躁,不能因为短暂的进步就翘尾巴。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想与你们商量。
  二月过年时正逢茵茵断奶期,母女短暂分离有助于她更快独立,也省得我心软让步,不利于她的成长。
  我有意让常华和保
  姆照顾着她回乡过年,我刚好也可以来裕汉,陪你和星望一起过个除夕。
  但不知道这样做是否会打扰,如果你们觉得合适,之后也可以打电话详谈。
  另,秋冬之际容易积食伤胃,来信附带了一小包我做的山楂糕,记得早些吃完,不要放坏了。
  再三牵挂,言难表会。
  望一切都好。
  杜文娟 2007年10月27日
  姜忘看完信又去翻那摞围巾帽子,果真在里头发现一个干干净净的铁皮饼干盒,里面放着梅红色的山楂糕,表面还缀着星星点点的桂花。
  他擦干净手尝了一口,酸酸甜甜,好吃到忍不住一直笑。
  一晃便是好几天。
  季临秋虽然有意问一问姜忘有关大衣和身份证的事,但介于父母刚搬过来,这几天都要带他们熟悉环境,也不急一时的澄清。
  两位老人搬家到裕汉的头一个星期,虽然确实人生地不熟,乡音难改还听不懂本地方言,但总归是惊喜大于不适应。
  以至于有天陈丹红晚上十点打电话过来,语气完全掩饰不住自己的开心。
  “临秋啊!你知道吗,你买的新房子,可以用热水洗碗!”
  季临秋愣了下,想解释城里都是这样,这是天然气烧的水。
  还没等他开口,陈丹红又欢呼雀跃起来:“我这辈子哪用热水洗过碗,刚开始人都傻了。”
  “这几天我跟你爸都抢着洗碗,哎,还真别说,这热水洗出来的碗,估计是杀过菌消了毒,干干净净摸起来也特别舒服!”
  “儿子,你买的房子可真好!”
  季临秋原先买房子考虑的都是地段、交通、就医上学便利之类的事。
  他从未想过母亲最开心的,反而是厨房也连着热水,洗碗时终于不会冻到手痛。
  又好像才反应过来,从前妈妈一个人操持家务,年三十里寒冬腊月的,一样在拿满盆的冰井水洗碗。
  有些事只要母亲不抱怨,他总是看不见。
  可偏偏,陈丹红抱怨的从来都是有关儿女结婚生子这类通俗的人生目标,而不是为她自己的境遇。
  他们挑了个秋风送爽的大晴天,带季家父母去不忘教育的培训中心转转。
  季国慎是老教师,但在小地方呆惯了,没见过当代应试教育下如同捉对厮杀般的残酷战场。
  老爷子先是背着手绕着宽敞气派的教学中心一圈一圈地看,看数字化的互动式黑板,看宽大舒适的课桌,甚至还要看头顶的那些照明设计。
  然后看教材,看卷子,看玻璃窗里许多在开会的教师。
  像是整个人都从病后的苍老气息里缓了过来,又重新感受到青春的召唤。
  当他看见居然还有同龄的老爷爷老太太也在里面开会时,露出惊讶神情。
  “我还以为,你们班里现在都是年轻老师在教?”
  “怎么会,我们把虹城好些资深老教师也请了过来,”季临秋笑道:“教学的方式方法要统一培训一下,与时俱进。”
  “但您各位长久以来的经验、阅历,那是我们这批新教师追赶不上的。”
  季国慎原先退休以后只觉得自己已经被时代淘汰,平日虽然遇到棋友牌友都笑呵呵的,有时还是难掩落寞。
  他此刻出神看着仍在炽烈工作的同龄人,眼睛里盛满朝阳般的光亮。
  第68章
  “姜忘, 你为什么会有一件我妈妈送我的大衣?”
  “姜忘,你那个身份证……是怎么回事?”
  季临秋伸手去碰男人的后背,却发现自己抚触的只是椅子上披着的一件皮衣。
  他后背发凉, 不受控制地剧烈呼吸, 冲出房间去找其他人。
  “星望,星望你看见忘哥了吗?”
  小孩露出吃惊表情:“谁是忘哥?”
  季临秋着急起来:“姜忘, 你妈妈的弟弟, 你怎么可能不记得他了?!”
  彭星望手里拿着积木,身后的小城堡哗啦一声倒塌。
  “我……我不认识他啊。”
  季临秋定定看他一眼继续往外冲,甚至感觉周围的世界都一片模糊。
  他冲进不忘文化, 疾声询问每一个同事有没有看见过他。
  他跑进会议室,跑到他的办公室, 跑到每一个能找到他的地方。
  “你们见到姜忘没有?!”
  “……谁是姜忘?”
  “有这个人吗?”
  人们露出空白神情, 仿佛他在发疯。
  “从始至终,不都只有你一个人吗?”
  季临秋骤然醒来, 背后尽是冷汗, 心跳声几乎要穿透鼓膜。
  是梦。
  都是梦。
  他剧烈喘气, 伸手捂着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大概是希腊神话又或者其他看得太多,他潜意识始终担心一旦问了那个问题, 他的爱人也会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不,根本没法冷静。
  季临秋心一横, 抱着被子枕头过去敲门。
  敲门前还记得看表。
  04:31
  他暗暗提了一口气,很轻地敲了两下。
  叩叩。
  如果对方睡熟了,也不要多敲,省得打扰人家好梦。
  没等季临秋心里漂浮的慌乱散开,门已经开了。
  男人还没完全醒,开门时有很好闻的乌木香, 声音有些沙哑。
  “怎么醒了?”
  夜色很晚,姜忘没有开灯,偌大房间便犹如野兽的巢穴。
  季临秋往里头看了一眼,仍然抱紧被子不肯退却。
  “我做噩梦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时尾音很软,在对着他无意识撒娇:“挤一挤,就一晚。”
  对方没有预想地那样嬉皮笑脸开玩笑,反而怔了一下,伸手摸季临秋额头。
  然后牵着他往里走,听起来有点心疼。
  “怎么会做噩梦?”
  季临秋没想到姜忘会这样在乎他。
  深夜里投怀送抱,是个男人都容易乱想。
  “我……”他想解释,又怕真的噩梦成真。
  他被他牵着手腕,体温触感无一不清晰真实,让人安心。
  姜忘原本横成大字,睡得床单很凌乱。
  季临秋突然过来,他还特意把床单捋平被子重摊一遍,尽力让对方感觉到整洁舒服。
  靠墙一侧让给了季临秋,这样可以更有安全感一些。
  姜忘在外侧轻手轻脚躺下,开着夜灯道:“我记得,你好像喜欢睡硬枕头,要不我给你拿过来?”
  季临秋把脸埋进被子里,像是终于难为情起来。
  “不用了,你快睡。”
  “那……夜灯也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