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妖界途中,赤蹄和绛步踏着轻纱般的祥云,悠闲地并肩而行,时不时你拱我一下,我蹭你一下,还不忘深情对望几回,互送秋波,实在腻歪得紧。
  祁安瞧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微酸,她已看不懂这世道了,她堂堂一上仙,竟要旁观两头灵兽在自己面前秀恩爱。
  她的生活还不如两只灵兽来得滋润,老天对她忒不公。
  陌清见她忿忿不快的模样,笑着劝慰道:“它们几日未见,小别胜新婚,你谅解谅解。”
  祁安闻言,先是觉得憋屈,随后脑筋一转,“既然它们俩感情那么好,总是分开也不合适。陌清你向来心善,一定也舍不得让宠爱的灵兽饱受分别之苦,尝那苦情滋味的,不如想个法子让他们不用再分离?”
  说着,她轻轻捂住绛步的耳朵,刻意放低声音道:“比如将绛步收回去?”
  拿人家手软,这宝贝灵兽在手,谈起退婚一事来,她总会有些心不安理不得的感觉。
  如果她能劝服陌清收回这魔族皇室的灵兽,到时候再谈此事,她也可多份底气。
  然而绛步非一般的灵兽,耳朵尖得很,就算隔着祁安的手,它还是将她的话听了个一字不落。
  它当即生起了气,奋力甩了甩后背,学着凡人哭泣的“呜呜”声,以表示自己的抗议。
  闹腾了好一会儿后,祁安被颠得受不住,急忙搂住它的脖子,软声安抚道:“我说笑的,不还不还,你那么可爱,我才舍不得把你还回去呢。”
  绛步闻言,立马恢复了乖巧之姿,重新开始闲庭散步,又和赤蹄腻歪了起来。
  祁安不由咋舌,这情绪收放自如的本事,真让她自愧不如。
  陌清目睹了祁安吃瘪的过程,忍不住闷闷笑了几声。
  然而当祁安刀子一般的视线向他扫射过来时,他霎时端正了神色,并选择性地接住她方才的话题,“祁安,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心善,我只是对你心善而已。”
  祁安没去理会他话语中刻意的亲近,只实事求是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不,你还是心善的。如果我是你,我自认没有那份胸襟接受玥娇的存在,更不用说亲自抚养她,护着她长大。她如今这般率直天真,就是你待她好的证明。”
  “你为了不让她知道真相后伤心,特意隐瞒了过去发生的事,宁愿让她误会你是会关押她的恶兄长。”
  “而且,如果不是为了确保她的幸福,你也不会特意放她来天界。”
  在天清殿,当陌清问阳煦和天帝是否要退亲时,祁安便知晓了,他是刻意放玥娇来天界的。
  他要在阳煦和天帝面前,放任玥娇展现出不为人知的一面,向他们坦白他从未公开的家事,让他们知道玥娇最黑暗的一部分。
  若知晓了玥娇的全部,他们还愿意接受玥娇,那么他便能放心将玥娇托付给他们了。
  被祁安道出他没打算说出来的那些小心思后,陌清眼神复杂地凝视着祁安,双眸中似有暗流涌动,裹挟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
  转瞬后,他的眼神恢复平静,只留下愉悦。
  他开怀道:“祁安,果然还是你懂我。”
  “我并没那么懂你。”祁安严肃道,“玥娇说过,她在你房中看见过一本利用至亲锻造神器的书籍,我虽然不相信你会有那种想法,但还是很奇怪,你怎么会看那种书?”
  陌清似回忆了一小会儿,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
  “之前听说凡界的话本都尽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我一时好奇魔界的话本内容,便让步念娇给我寻来了几本,玥娇说的,就是这其中一本话本子里的内容。”
  然后他发现,相比起来,凡界的话本内容正常极了。
  澄清完,他驾着赤蹄偷偷往祁安那边凑近了一步,“你还想了解我什么,或是还有什么误解,我都告诉你。”
  这还是祁安头一回遇到上杆子让别人问自己问题的,不过她想了想,她还真有要问的。
  “你好像不太喜欢天帝和三殿下?你在天界时,对和合仙宫的神仙都很友好,怎同他们说话时,却总是语含他意?”
  “我对和合仙宫那些神仙友好,是因为他们是你的同僚,算得上你小半个娘家。”
  陌清说着,就见祁安嗔了他一眼,他挑了挑眉,随后话语中少了几分玩笑,“至于天帝和阳煦,我不待见他们,是因为他们当时想舍弃了你。”
  祁安懵了懵,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被施了命归术后,天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住除她以外的所有神魔。
  平心而论,身为天帝,在不知晓破解命归术的方法时,这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因此她没有对此产生过怨恨,和所有在场的神仙一样,她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决定。
  但是她没想到,陌清会为她感到不平,会为她感到委屈。
  许久没有人这么关心她,如此待她好了。
  她抚着绛步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几分,绛步吃了痛,以为是自己惹了祁安不满,可怜兮兮地呜咽了一声。
  祁安听到绛步的声音,清醒过来,放松掌心,赶走方才心中一瞬间的悸动。
  再看向陌清时,她的眼中一派清明,“那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
  陌清颔首,一副欢迎提问的表情。
  祁安直接道:“我们的亲事能不能解了?”
  陌清微怔,随后笑道:“祁安,你怎么这么天真?我既然用了那法子哄你签下衔缘丹书,又怎会如此轻易就去悔了这门亲事呢?让你签下那丹书,可花了我不少心思呢!”
  瞧这骄傲的,当真是脸都不带红一下的,不知道的人还当他是做了什么值得表扬的事。
  此时陌清的笑脸在祁安眼中丑了半分,她实在气闷,干脆扭过头,不打算再理会他。
  结果一回首,她感觉到身体蓦然一震,随后眼前景色突变,原本空无一物的半空中,出现了山壑烟柳,朱阁瑶台。
  他们下方,所见之处尽是青翠,苍苍山色延绵万里,遥遥望去,还能看见几条空悬在半空的瀑布,河水似与天际相连,极目之处看不到尽头。
  祁安正被眼前景象所震惊到了,傻眼问道:“这什么情况?”
  陌清收回施法破界的手,从容道:“我们穿过了妖族的结界。”
  他们到妖界了。
  赤蹄和绛步驾着他们翩然往下落去,才刚落地,就有几名妖族守卫上前来,见祁安和陌清是异族,谨慎喝问道:“来者何人?”
  陌清斜睨那守卫,“魔尊陌清,以及本座的……”
  祁安预测到他要说什么,截话道:“小仙乃天界仙官,奉天帝之命,与魔尊一同前来面见天帝,还请这位大哥替我们指指路,妖帝陛下住的宫殿在哪个方位?”
  守卫上下打量着他们,眼中满是怀疑。
  “就这小白脸是魔尊?当我们妖界的都是傻的?我看你们是来卧底的吧!”
  那妖族守卫自认聪明,推测得越发离奇起来,“还带了个小丫头片子过来,是不是想要用美色勾引我们?就你这一抓一大把的普通姿色,还想使美人计?我们可是见惯了美人儿的,这招对我们没用!”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拿手指指向了陌清,“不过这小白脸长得还行,若是给我们陛下当面首,倒是不错。”
  妖族傻不傻,祁安不知晓,但她能确定,这个守卫确实是个傻的。
  在不知道来者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就贸然挑衅冒犯对方,这不是找死吗?何况他察觉不到陌清那非比寻常的魔气吗?
  就算陌清再怎么能忍,这种话听起来总归也是不舒服的。
  再往陌清那儿看去,果不其然,他的的笑容凝在了嘴边,状似无意地将他那强盛的魔气泄出了一两成。
  随后,便见那守卫连带着他那些妖族同僚,同时脸色一白,软趴趴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陌清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侧过身凝视着祁安的脸,沉吟了半晌后,喃喃道:“多漂亮精致的脸呀,哪儿就一抓一大把,哪儿普通了呢?”
  若陌清是调侃说出这样的话,祁安打个哈哈就可将这话题揭过去了,偏偏他用着那样绝色的脸,那么认真地说出这样的话,让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也实在高兴不起来呢。
  她最终还是选择忽视掉他刚刚说的话,将心思放在正事上。
  她望着倒满地的妖族守卫,叹道:“没妖给我们指路了,怎么办?”
  “谁说没有?”陌清朝前方扬了扬下巴,“这不来了一个?”
  祁安抬头向前方望去。
  只见竹柏繁阴下,碧桃疏影中,走来一身着湘妃色衣衫的青年。
  青年五官妖冶,俊美中夹杂着娇媚,走路时身姿轻盈,仿若那花间仙灵,美得令人沉醉。
  方才那些妖族守卫,模样着实差强人意,祁安还以为,关于妖族貌美的传言都是唬人的。
  原来,并不全是假的。
  第21章 第 21 章
  青年迤迤然走至陌清和祁安面前,躬身行礼。
  “妖界长老榕慕,恭迎魔尊陛下。”
  这妖族青年不仅长相雌雄难辨,声音中也带着几丝娇媚,祁安听得身子不由酥了酥。
  她今日方知晓,原来妖娆这玩意儿,是男女通用的。
  她头一回见到这样柔美的男子,眼睛像钉在了他身上似的,直挪不开眼。
  陌清轻瞥了一眼她的痴相,眼神微微一黯。紧接着,他仿若不经意地移动了下步子,好巧不巧地挡住了她欣赏美人的视线。
  他望向榕慕,漫声道:“总算来了个长了眼睛的。”
  榕慕颔首道:“榕慕虽见识浅薄,却也知晓,能够驯服乌金血炎兽的魔族男子,唯有魔尊陛下。”
  他说话时,阴阳顿挫都似带着绵绵的尾音,一弯一绕,勾得人心痒。
  祁安不由又探头去瞧他,却再次被陌清挡住。
  祁安锈钝的脑瓜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
  分明是一同来办事的,怎这美人儿还独享呢,她只看一眼都不成?
  祁安颇有些委屈,偷摸摸地掐了掐陌清负在背后的手。
  陌清先是一愣,但随后便将这举动归为亲近的表现,忍不住闷笑了一声。
  榕慕投来疑惑的目光后,陌清掩住愉悦的情绪,一本正经道:“既然你已知晓本座身份,就速带我们去见妖帝。”
  榕慕抱歉地欠了欠身,“目前我们陛下不在妖界,妖界之事暂时由我代为管理。魔尊有什么事,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陌清端详了他片刻,才道:“本座此次前来,是想了解下你们妖族的魂魄移身术法。”
  榕慕怔了怔,潋滟的眼波中,锐利之色稍纵即逝。
  纵然他心中心思百转,言语间态度依旧恭顺,“此事乃我妖界秘书,敢问魔尊从何得知?”
  陌清淡淡道,“我魔界有一魔族被附了你们妖族的魂魄。”
  “这恐怕是魔尊误会了。”榕慕坚决道,“这术法在妖界是禁术,我们已将此术的相关记载全部销毁,现在不会有妖族能够习得此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