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晏晏带话的时候说的是请吃饭,但实际上童淮吟怕宋暖身体没恢复完全,在外头会有什么闪失,直接把地点定到了自己家里。
事先准备好的做东直接变成做客,而且对象还是个已经卖出去两本原创小说版权,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编剧。
宋暖本能地觉得自己有点高攀,但现在也没那个心力再去思考对方背后是不是存在什么别的想法,连连应下之后就坐车往他给的地址去了。
“小靳总谈恋爱这事没避讳过任何人。”
前段时间刚从医院出来重新上任的步生笛伸手过去,将他鼻梁上架着的墨镜又往上推了推。
“俩人一起住的房子不知道被狗仔拍到过多少次,可跟今天咱要去的地方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大概他们还没和好吧。”
人家联系自己的目的毕竟跟工作有关,而且此时于晏晏已经忙着去谈合同的事情了。
宋暖显得有些犹豫,明了抿唇还是侧过头开口问道:“经纪人跟没跟你说过这次的角色大概是个什么设定?”
现在他已经坐上了赶往目的地的车,现看剧本已经不可能来得及。自己这助理为人稳重喜欢打提前量,问一问的话倒是没坏处。
“…晏晏姐说那好像是男主角的传业恩师,出场的时候就已经五六十岁了,您演他的少年时代。”
步生笛点点头表示自己有所耳闻,停了几秒又道:“只不过我只知道这角色是个病秧子,至于性格…可能还是需要您研读剧本之后才能知道。”
童淮吟跟他私交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但线下聊两句天绝对不难。
自己在外头这段时间错过了不少国中圈内的大事,如果不是于晏晏提起,他根本意识不到原来这第二部印象中刚开始筹备的,童淮吟执笔全程参与策划的古装戏,已经到了拍摄的中途。
这年头但凡在社会上讨生活的人谁不忙碌,如果他只是想递个台阶帮自己寻摸苏长乐的踪迹,那么大可以在微信上随口一提。
而不是按最平常的流程来走,先去联系工作室管演员签约方面的经纪人。
“晏晏说他对上次《风雪艳阳》惹人非议很不满,买版权的时候特地跟剧方申明,组里挑演员的时候也要拥有一定决策权。”
宋暖若有所思:“在这么忙的情况下,他其实很可能根本无暇打听我跟苏长乐这些事情。”
“可您现在的当务之急…”
步生笛不明白为什么他先前急成那个样子,现在看见突破口反倒萎缩起来,当下皱了皱眉道:“不就是问清楚总经理去了哪里吗。”
“确实这样,但人家现在找我为的是谈合作。”
宋暖咬了咬下嘴唇,很快意识到自己今天有多莽撞:“不管怎么说这其实也算公私混淆…希望他不会因此拒绝我接下来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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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约定的时间是中午饭点儿,屋主人早就已经做好准备,摆了一整桌佳肴等着宾客光临。
宋暖没让助理跟上去,独自提着大包小包礼品敲门的时候,倒是让刚从厨房里钻出来的童淮吟吃了一惊。
“快把东西放下,小心点!”
他眼见着对方肥大裤子下的双腿都在发颤,立马上前几步将人扶稳了些。
“我前几天在网上看到过你回国机场的生图,怎么这才过去多少天,轮椅拐杖全都不要了?”
“两回手术都很顺利,那天纯粹是身边人放不下心,我早没事了。”
宋暖强忍着负重之后膝盖处漫上来的酸软疼痛,勉强露出个笑脸来:“谢谢您的关心。”
童淮吟不满于这人愈发生疏的敬称,听清之后立马拧着脸连连驳了好几句回去。
宋暖感念这份平易近人,但却并不把对方勒令自己放轻松的言语放在心里。
毕竟客套话谁都会说,没摸清楚脾性之前先以朋友的身份自居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慢慢地换好拖鞋被领着往厨房走,结果万万没想到才刚抬眼往里面投去一瞥,就看见了个相当出乎意料的场景。
毕竟以前苏长乐也没少跟自己提过童淮吟跟靳涉的大小事情,相携走过□□年的爱情殊为不易,更何况二人连父母关都已经熬了过去,大概率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两个人分开了。
情侣在提到彼此时的神情做不了假,所以即使一直都知道最近这俩人的相处出了些问题,宋暖也从没觉得他们最后真的会分道扬镳。
——但现在这站在厨房里刷碗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宋暖从进门开始就已经开始琢磨一会儿怎么开口,但也并不影响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候内心的撼动。
天地良心,虽然他同靳涉并没见过多少次面。
但现在屋里这正系着个小花围裙,瞧上去都不知道有没有十八岁的男孩子,一看就不是那个沉稳老练的小靳总啊。
…莫非童淮吟始终不愿意和好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有了新欢吗。
“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一下。”
也许是看出了他满脸震惊是在想些什么,等都落了座,童淮吟就率先招招手,让那站在水池旁勤勤恳恳干活的孩子也赶紧过来。
“前段时间刚跟一位一直合作画人设的朋友谈崩。”
他抬手示意了下让人把围裙摘掉,顿了顿继续道:“这是我后来重新找的画手,感兴趣的话你也可以去搜搜看。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拿出来的东西已经非常成熟了。”
“是淮哥看得起。”
对面的少年不太好意思地挠挠脑袋,伸手的时候犹豫了半天,眼神期期艾艾的:“我叫宁稚,您好。”
“你好你好,我是宋暖。”
既然是近期工作上认识的人,那大概就只是朋友。
他笑着跟人握了一下手:“童编剧不会无缘无故夸人,一定是因为你有能力才会这样的。”
眼角眉梢都透出青涩来的小画师抿着嘴没再推脱,只拉来了三个杯子为桌上的人倒饮料,说谢谢的时候嘴角悄悄扬起一个欣喜的弧度来。
“当时他刚到荣轩不久,租的房子是我给找的。”
童淮吟像是怕人没相信似的,努了努嘴补充道:“这孩子懂事,那以后动不动就上门送点小玩意儿,或者帮忙收拾收拾屋子做做饭,可帮了我不少忙呢。”
“这不今天正好十五,让你赶上了。”
他当然能看出宋暖皱着眉张了好几次嘴,像是要说什么重要事情的样子。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旁人在场的情况下,童淮吟不想桌上的话题只有两个人能听懂。
“宁稚吃完饭就回去了。”
他举起手里的玻璃杯轻轻晃了晃:“——大明星有话留着等会儿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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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到人之前,童怀吟确实不清楚他们俩发生了什么。
毕竟谁的精力也不是有限的,这段时间光是自己的工作已经忙得抽不开身,怎么可能有时间细细打听别人的事。
只不过宋暖的为人他还算能摸清,如果不是因为苏长乐的话,完全不至于在约见的时候着急成那个样子。
“拿过去问你的角色出场机会不多,其实由谁饰演本来已经定了。”
他没管对方的推辞,一点点搀着人往走。
“但那个演员老惦记勾搭导演,结果有一回搔首弄姿去敲门的时候,迎头正撞见人家老婆从屋里出来。”
“然后临时决定换人,您就想到我了。”
宋暖微微躬了躬身,算是答谢对方的好意:“我这蛮长时间没拍戏,还真怕被大家忘了。”
“你要是真的害怕,就不会回国后什么工作都不接。”
童怀吟三句两句把话挑明,将人按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于晏晏跟我提了一嘴,说你们工作室的员工都要饿死了。”
哪儿就有那么严重,这小丫头还真能夸大其词。
宋暖悻悻地伸手摸了摸鼻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对方这句揶揄。
但好在童怀吟没有等太长时间。
“这次的人物跟你以往那几次都不同,从小体弱多病不受重视,所以也就只能在攻心方面下下功夫。”
他一撑手直接到书桌上坐着,笑眯眯地低头看看人的腿:“看你台上台下张牙舞爪惯了,如果不是这车祸,类似角色还真想不到你头上。”
“那我也算因祸得福。”
宋暖打量着对方心情貌似不错,也知道再聊下去一定会暴露自己还没读本子的事实,索性干脆点自己承认了。
“…晏晏说的晚,我这还没来得及把剧本通读一遍。”
他斟酌着语气慢慢道:“再加上我相信您的判断,所以现在已经让她去替我看合同了。”
童怀吟挑挑眉,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交代了出来。
饮酒还要过三巡,他们俩这才扯多长时间。
“虽然可能很唐突,但我今天想跟您见面,也…也不单纯是为了拜访。”
他咬紧牙关站起身来,连连摇头说什么都不肯再次入座。
“苏长乐口口声声想让我有一个光明的前程,连问都没问就直接把自己藏了起来。”
“…我,我就是想把人找出来。”
纵使这些话已经在心里演练了不下百遍,宋暖真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带上了哭腔。
“就算离婚还得两口子都同意才行,凭什么现在他拍拍屁|股直接走了。”
“我能想到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的人不多,安境迁随案入狱,那就只剩…”
只剩下靳涉。
童怀吟在心里接下对方没能说出口的名字,长长地叹了口气。
“宋暖。”
他终于放弃再说些劝人善待自身的话,冷眼看着对方哆嗦着两条腿站在自己面前:“从看到我给出的地址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我跟靳涉没有和好。对吗?”
“…是”
并且于晏晏还特地在旁边提醒了一遍。
宋暖没底气直视这人明晃晃的视线,低垂下头回道。
“我惦记着你长时间没进组会回功,特地把一个有挑战性,但又不至于占篇幅太多的角色给你,省的让你别忘了该怎么演戏。”
童淮吟没有半分急言令色,但言语间渗透出来的压迫感却一点都没有被削弱。
“然后你现在站到这里,要我主动去找靳涉,替你问苏长乐现在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