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还有个二期手术要做,因此晚了队友近一个月回国。于晏晏怕粉丝接机的时候没轻没重推着人,走机场的时候死活没让下地,生生让助理推了一路。
不管怎么说也是骨科手术,虽然伤者年纪轻恢复的也快;但按主刀大夫的理念来讲,当然不建议他这么来回颠簸。
“暖哥什么时候能站起来啊。”
“前两天我看队长路透揉腿来着,你是再做一次手术的人,大约会更疼吧。”
“呜呜呜我再也不说你是空翻学渣了,你快点恢复好不好。”
“网上那些人诅咒你以后再也跳不舞了,哥你可得帮我们反驳回去呀。”
大概太长时间没露面真把粉丝盼崩溃了,这次的接机排场摆的比以往生日应援还大;黑压压的人头一眼望不到边,但又都很好遵守着该有的礼貌,即使看到人出来了也没喊叫着往前挤。
最前排站着的都是团站跟个站的站姐,打从看见他坐轮椅开始眼泪就没听过,递本子要签名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
只不过他粗粗扫了一圈,没见到饶攒月。
宋暖现在没空思虑太多,光是看到这些女孩子们的眼泪心里都软的一塌糊涂,不住地思忖着幸亏自己今天戴了墨镜。
“其实我没多大事儿了,慢一点走路也不是不行,但他们不让。”
他稍微回身看了一眼压低帽檐明显不想接茬的于晏晏,当然明白她此刻肯定在心理暗骂自己不懂得注重身体。当下又无奈又乖巧地弯了弯嘴角,开始挨个回答刚刚粉丝提的问题。
“站起来不难,要不是经纪人心疼的话我现在就能站起来给您各位走两步。”
“嗯…童大队长旧伤比较严重,我其实还好啦。”
“怎么可能不接着跳舞,顶多以后不学着视频瞎翻跟头了。”
他说到此处手里的小册子正好换了个新的,停了两秒慢悠悠写了句古早心灵鸡汤上去,微笑着点点头说道:
“复健是一定会疼的,但干我们这行的只要想到不管什么境遇都有粉丝在等着,就能感受到无尽的动力啦。”
轮椅方面自然有工作人员专门盯着,宋暖一点也不担心会撞到人什么的,故此一直垂着头专注写字,手压根没停过。
只不过这路明明还没走到头,身后推着自己的人却莫名停住了脚步,就连离自己不远的人们也都跟着发出了惊喜的抽气声。
“哎,怎么突然…”
他有些纳闷儿地抬起头来,一眼就瞧见前面站了个刚摘掉口罩,正迈步往这边走的高痩男生。
而且还很眼熟。
“他们俩绊在节目组走不开,所以就来了我一个。”
聂思泽从两位保镖特地给让出的空儿挤进去,低头一看他盖着毯子的腿声音一下子就哽咽了。
“…你说你着什么急非得往回赶啊。”
“哎呦别啊祖宗,我这已经好差不多了。”
接站粉丝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情绪又让这人的突然驾访勾起来,宋暖一时间感觉自己简直要被眼泪淹没,赶紧连连摆手表示自己问题不大,既跟姑娘们又跟他说:“听话,都别哭了。”
“早知道你今天下飞机,宿舍收拾出来就等着你呢。”
聂思泽腕上用了点力推着人往前走,摇头晃脑狡辩道:“谁哭了,我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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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wp 经历车祸热度不减,超话大 v 们异常活跃,硬生生在没有公司下场的情况下搞了一次自发性虐粉活动。
——并且效果奇佳,让这几个人的微博粉丝量多了好几万不说,连录综艺上热搜的频率都跟着成倍增加。
上了早准备好的保姆车后,聂思泽一直掰着手指头兴致勃勃地跟人科普因祸得福的林林总总,全程那嘴就没停过。
宋暖不愿意打击他的积极性,但确实肉眼可见地没在这上面付诸多少注意力。
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刷新自己同苏长乐的微信聊天界面,上面清楚地记录着,对方最后一次回复自己的消息是在两星期之前。
那是他刚做完手术,黏黏糊糊缠着人跟自己打电话的第二天。
宋暖摸着嘴巴怀疑会不会是网络太差,鼓足勇气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问号摁出去。
然后眼睁睁看着它们连转都没转就变成了送达的样式。
“…我操。”
宋暖烦躁到立刻就想从包里掏出根烟点上,还是顾及着沿途可能都会人拍,才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将将作罢。
只不过虽然不知道自己男朋友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吧…
但依人那点工作狂的属性来看,总不可能为了躲他连班都不上。
他伸手拍了拍前边司机的座椅靠背:“转道,去思焕总部。”
“嘿,宋先生开玩笑了。”
那司机都没在后视镜看他一眼,只咧开开嘴露了个憨憨的笑:“现在哪儿还有什么思焕呀。公司艺人跟员工早都走的没影儿,现在估计大楼都卖出去了吧。”
“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这事儿太复杂了,回去我跟你好好讲。”
聂思泽看样子应该是想尽自己所能多瞒他一会儿,但没成想直接被司机师傅一句话说露了馅,还连插空让人闭嘴的机会都没逮住。
他警惕地摇下车窗看了一眼附近有没有跟车的,生怕面前这人火往上冒讲话的声音大起来被录音,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劝道。
“哥,咱好歹别现在发作。”
“…你们都知道。”
宋暖眼前发黑,万万没料到自己这才刚回国就听见这么大一爆炸新闻,当下当下惊得连心跳都剧烈了不少。
这段时间来隐隐感到不对劲的细节终于有了解释,他花了好几秒钟调整自己的呼吸,直到能喘明白气儿才哑着嗓子这样问着。
“刚开始联系不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帮着他找各种借口,还想方设法让我少看手机。”
他歪过头脱力地看向于晏晏,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听语调甚至都不算一个疑问句:“对吧。”
“…”
于晏晏完全不敢抬头,抿紧了嘴巴努力缩起身子,企图用跟周围人一样的沉默将自己变成隐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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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暖多少还有点顾及粉丝的理智,不至于连一趟回去的路都熬不住。
表演课上多了还是会有帮助,这不,都能在看见应援条幅的时候摇下车窗笑着挥挥手了。
他真正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是在终于回到 bwp 集体宿舍之后。
印象中从办巡演开始自己就再也没踏足过这里,但无论摆件还是看上去的整体观感,都无疑跟以前没有半点区别。
就好像这里从来都没有被冷落过,满溢的全都是自万昱安离队后组合内油然而生的和谐氛围。
“…苏岸坐牢了,连带着名下几乎所有公司一起被拍卖。”
聂思泽半扶半抱起宋暖得以让人挪到沙发上坐着,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中途好几度因为太过难以启齿咬到舌尖。
“他犯的条例太多,启夏哥说哪怕减掉俩下去都足够个人全部财产充公,这反正我也没听太懂。思焕没到总经理手里之前的资金链…总之也没能留下。”
他偏过头不忍心去看宋暖现在脸上的表情,只将全部力气都放在将话好好说出来上。
“启夏哥现在跟着堂时玖换了个东家签约,据说现在过得也风生水起。我们仨现在倒是还没有着落,但估计孟连莨肯定有他哥安排…”
“那苏长乐呢。”
“…什么?”
宋暖掐着聂思泽的两侧肩膀将人硬掰过来,强迫他跟自己视线相对。
“你说了这么多,我问你苏长乐呢?”
“他这个人去哪里了?”
问话问的掷地有声,单听上去似乎完全不带惊惧的影子。
但聂思泽明眼看着,自己面前这人眼眶红的吓人,只不过强忍着不肯立刻哭出来而已。
“我…我不知道。”
队里大事一切有童颜撑着,从前针锋相对的时候更多的也只是不痛不痒的你来我往,如同不懂事的小孩子要分出高下。他向来很少看见宋暖这样外露的时刻。
同样知道实情的都不在,现在整个屋子只有他们两个。
聂思泽受不住这样的逼问,情急之下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交代了个干净。
“警方去抓人的时候上过一次微博热搜,但很快就被总经理想办法压了下去。他们毕竟不是娱乐圈的人,知名度不大也没多少网友惦记,随便几个流量明星的花边新闻就足够转移视线…后来就是思焕被封。”
“苏岸十几二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多的是其他公司老板浑水摸鱼想借机捞点油水。总经理想方设法给思焕原来跟他同一立场的人都找好了去处,然后…然后就不知道哪去了。”
“暖哥,你早就开了个人工作室,原东家倒台跟你没什么关系的。”
聂思泽当然看出他神情里明晃晃的拒不接受,抓着人的胳膊哀求道:“启夏哥跟我们大概提了一嘴来龙去脉,你和苏长乐在一起本来就是合作,到现在停下来对大家的啊。”
失掉筹码的前总裁,商业场上的敌手数不胜数,想要东山再起重回鼎盛之时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诚然以苏长乐的学历跟能力,行至哪里都绝不至于走投无路。
但宋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工资糊口都费劲,想上个白菜综艺不知道要弯多少腰低多少头的无名小偶像了。
闭关养伤那么长时间都没对名声有任何伤害,粉丝呼声一日高过一日,想抛橄榄枝过来的节目剧组甚至女明星全都一抓一大把。
现如今国内虽然通过了同性可婚的法律规定,但始终没有得到主流认可,在绝大多数老辈人的心里,这仍然是一条错得不能更离谱的歧路。
迎接宋暖的是一片多么灿烂的康庄大道。
任谁来看,都没必要对一个已经失势的所谓前男友施舍眼神了不是吗。
“他有想扳倒人,你有想走得更顺畅的路。彼此谁都不欠谁…”
“谁都不欠谁?”
宋暖稍微抬抬下巴打断对方的口不择言,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全都是自己出国前曾经跟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从第一次问出想不想外出留学,然后故意打强心针说一定会让苏岸受到应有的处罚,最后再好说歹说将自己哄离身边。
他在那个时候大概就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早就做好准备将关系止步于此了吧。
亏自己刚坐上飞机那会儿还满心想着等所有事情告一段落,不必再提心吊胆猜测苏岸又会起什么幺蛾子之后,该怎么正一正苏长乐这往心里藏事的的毛病,好让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更顺心如意一点。
结果没想到,原来他跟这遐想大好未来的时候,故事里的另外一个主人公已经打好了离开的主意。
聂思泽的劝慰还没有停止,宋暖却只觉得自己什么外界声音都听不见,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下定决心跟苏长乐表明心迹的那个晚上。
同样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摆在眼前,同样明明可以装作懵懂的样子继续做自己无可挑剔的顶流男艺人。
可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去他妈的稳妥和利益最大化。
宋暖在心里说。
这一次他彻底抛却所有迟疑,完完全全打从心里相信——
不管是那个大着胆子,对当时如日中天的公司总经理说喜欢的自己;还是现在甘愿冒着被发现之后前途尽毁风险,也要将人重新追回来的自己。
在这与苏长乐有关的所有人生关键转折点上,他做的都是最最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