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在中间讲两句话,容易。”
宋暖回忆了一遍聂思泽在上边儿那帮人心里的形象,思忖了一会儿后道:“但说实话…这不是什么好打算。”
他们团里这老幺欺软怕硬惯了,在外一向没什么脾气。再加上这么多年跟自己斗嘴斗出了点经验,通常情况下也不用担心他单人跑行程的时候有什么问题。
但关键就是聂思泽这样性子的人,却相当反常地在跟穆宗简的第一次会面时,出了个不小的岔子。
后者不过是走过去想看看这死活不抬头的小明星长什么样子,但没承想被人当众推开,差点直接摔到地上。
当时在场的外国造型师半点面子没给地乐出声,其他那些人就算暂时憋住了,也指不定怎么在心里看笑话。
这事儿在当时公司范围内曾掀起过不小的轰动,少爷脾气的人脸面上挂不住,背地里不深不浅地找了聂思泽好几次麻烦,最后还是童颜帮着遮遮掩掩才算了了。
穆宗简人是苏长乐专门请过来的,打他的脸,当然也就意味着下总经理的面子。
现在隔的时间久了,宋暖对很多具体细节记的都不太清。只觉得那阵子应该是自己刚排完《限定关系》,连带着组合刚起步的节骨眼。
也真就是那个阶段不好生事,要不然一没权没势的小偶像,想重新踩下去的话简直不要太容易。
至于苏长乐,大概也会很乐意顺水推一把舟,将他的下场作为礼物送给一肚子火没处发的穆宗简。
宋暖没在这里现场追忆往事的想法,但聂思泽毕竟不傻。
他很快从话里话外想起了自己以前干的蠢事,当下本就犯愁的脸色更没法看了。
“我知道这是一条下策,但难道还会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吗。”
聂思泽哑着嗓子:“这颗刺扎的不深也不很疼,但偏偏一日不拔掉,我就一天放不下心。”
“…让他知道的话,你确实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这回可真是明眼看出慌乱来,都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且先先不提聂思泽本身在穆宗简那里就还欠着笔账,只单说苏长乐这个总经理的态度;
要是现在真有人生事,难道他不会大动肝火地觉得裹乱吗。
作为苏岸的亲侄子,两个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即使不承认也没办法,在很多事情上的处理方式都极其类似。
如果真叫他在现在的情况下,出来收拾这种烂摊子,那估计这姓聂的小玩意儿下场也不会比应锐宁好多少。
聂思泽不知道这场车祸里面的弯弯绕绕,满脑子只有饶攒月什么时候会坑自己一把,宁肯冒险也要来求助。
但宋暖不一样。
他知道自己男朋友有多焦头烂额,所以就算明明还在跟人闹别扭,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火上浇油。
“听我的,这件事现在不能告诉他。”
“咱们谁都不清楚饶攒月把证据复制了多少份,所以绝对不能现在跟人撕破脸。”
宋暖用力呼了好几口气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迫使着大脑飞速旋转:“…你能确定她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才接近你的吗?”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年头有钱人互相咬都能用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当棋子,也难保不会有人把套下在站姐身上。
他想起苏长乐一开始对 bwp 的计划,突然意识到提前撒网这种事苏岸也很门儿清,一时间对饶攒月的来意都有了猜疑。
“会不会…”
“不,她不像受人指使的样子。”
谈起这个话题,聂思泽看着倒非常肯定。
他面上有些惭愧,咳嗽了两声道:“饶攒月那时候很直接,没想方设法做什么,是我…”
“是你,人家勾勾手指头就打蛇棍棒地跟上了。”
宋暖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恨不得当场忍痛下床踹人一脚:“还想要前途的话就少拿下半身思考问题,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逼的。”
“嗐,这不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聂思泽捂着脸纠结成一团:“那我…”
“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招,只能先牺牲色相稳住她。”
宋暖叹口气:“相处的时候多留心一下,如果这姑娘总利用录音得寸进尺,你干脆就找个机会公开得了。”
“啊???”
他这主意出的实在太惊人,那边聂思泽脸都听白了:“您跟我开玩笑呢吧。”
处在上升期的年轻偶像,上不能解释说到了成家立业的岁数,下不能跟队友解除关系不拉其他人下水。
这种时候承认自己谈恋爱,跟找死有什么区别吗。
“要是你有办法让饶攒月手里的证据变成假的也行。”
宋暖狠狠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她既然存了录音,就说明不管现在是不是认真跟你谈恋爱,都已经给以后铺好了路。”
“自己承认好歹还能落个勇于担当的名声,到时候我让工作室帮你引导一下舆论;将跟站姐谈恋爱写成日久生情,顺便再把私联盖过去。”
虽然听着有点扯淡,但总比被人家女方披露强太多。
他将眼神重新投到面前人身上:“或者你也可以找启夏哥商量商量,反正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
“…我感觉还是太危险。”
聂思泽犹犹豫豫的不敢做出决定,搜肠刮肚想到最后憋出句:“你说给封口费行吗?”
“…”
宋暖语塞,过半天才十分缓慢地道:“如果不怕万一走露风声,饶攒月从你对家那再领一份钱的话,那你就这么办。”
————————————————
这回受伤的地儿实在太多,连正常举着手机打打游戏都很成问题。
白日里成群结队来了好几拨娱乐圈结下的朋友,甭管是真好还是假好,总之礼带到了微博合照也发了。
而等到天晚下来,这病房里除了他就只剩下几个话少的护工跟于晏晏。
并且人家还有工作在身,抱着笔记本电脑在旁边坐着连水都顾不上喝。
非吃喝拉撒的必要情况,宋暖也不乐意麻烦她。
他平时忙惯了,冷不丁闲下来浑身都觉得不舒服,除了睡觉也想不到别的事情可做。
所以等苏长乐九点以后赶回来的时候,自己这在床上躺尸了一整天的小男朋友已经不知道睡过了几轮刚清醒,正百无聊赖盯着天花板数羊玩。
“我在这陪着就行,你回去休息吧。”
他拍拍于晏晏的肩膀表示这里有自己就行,矮身在床边小凳子坐下的时候嘴里下意识出了一口长气。
在外折腾小一天,想也知道肯定是累极了。
好不容易回到信任的人身边,精神总算能松懈下来一些。
宋暖半垂下眼睛没再提上午那个不甚愉快的话题,只是将靠近苏长乐的那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轻轻巧巧地道:
“孟总那边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办,割地赔款呗。”
他赶紧伸手过去握住宋暖的,苦笑着拿古话比了个喻:“我俩之间私交本来就不深,这回牵连到人家弟弟进医院,不放点血是不可能安生解决的。”
苏长乐跟自己小叔叔不和的那点破事业内近乎人尽皆知,像孟连垣这种知道点内情的,自然比谁都明白,能叫苏岸拼上违法进监狱都要一手策划这场车祸的背后,肯定不是简简单单的叔侄缠斗这么简单。
换言之,苏长乐大概率已经占据了一个稳赢的局面。
毕竟如果形势一片大好,谁也犯不上搞鱼死网破那一招。
“苏岸论年龄没比我大太多,白手起家冒头的速度却快的吓人。我专门查过当年的报纸和媒体报道,发现他那时候最主要的一个行业对头在竞标前的酒桌上摸了两把曾思焕的腿,被印成照片发出去,一度当风流韵事在传。”
“…然后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因为酗酒意外去世,苏岸也迅速在行业里跻身成为了响当当的人物,这么些年都屹立不倒。”
“你的意思是…”
宋暖眼皮直跳,后背猛地冒出了一层汗:“那时候他就已经对别人动过手,而且还成功了?”
“不只是这样。”
苏长乐摇摇头,声音稳健而低沉:“就连被他授意雪藏永远不许复出的应锐宁,也曾经被设计出过几次意外。”
“但也许是因为做偶像,被各种狗仔私生跟踪的次数实在太多,倒是没真着了道,后来还相当聪明地求到了我这里…”
他言到此处忽而有些没底气,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充满自嘲:“小暖,我知道你白天生气那会儿是为了什么,但这种自己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的事情,我哪敢告诉你啊。”
没人能选择自己的亲人是什么样子,应锐宁第一次想尽浑身解数来到苏长乐面前,把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一一列举的时候,他也是惧得浑身都在打哆嗦。
毫无底线的人谁不害怕,苏岸平时看着衣冠楚楚把自己打扮得跟儒雅大叔似的,碰见跟曾思焕有关的立马就能化身疯狗。甭管两件事之间的牵连是大是小,全都是奔着要命去的。
只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到了今天大部分都已经无迹可寻,就算有应锐宁指认也很难翻出水花。
再加上又都跟自己没什么本质关系,苏长乐起初想的也只是把他的产业弄到自己名下,并没有过别的打算。
但现在苏岸犯到宋暖这里,很多事情就已经朝着最两败俱伤的结果去了。
“有你陪着我就不怕。”
宋暖敏感地察觉到了对面的人在想些什么,捏了捏对方的手指关节问道:“他会进监|狱吗?”
小家伙不安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扬扬下巴,像是逞强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看上去活像个蹭着人家手撒娇的幼兽,可爱又可怜的。
苏长乐俯身过去,会意地虚虚地将人搂在怀里,明明满鼻腔都是医院的消毒水跟药味,但却愣是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心安。
“会的。”
他沉下嗓音这样说着,像是下了某种决定般坚定的要命:“而且用不了多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