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境迁是公司几乎所有明星里最有机会往大导文艺片里进的一位,这类电影一般不找综艺咖跟流量小生小花,算是门槛比较高的那挂。
  再加上近些年粉丝文化的盛行,不少业务能力强的年轻演员也开始往媚粉的方向发展。
  两相对比之下,就更加显得他在这个圈子里格外出淤泥而不染。
  如果没有这档子事,他的前途本可以说是一片光明。
  并且能为公司创造的利益也绝对不低。
  距离那段视频上传至今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如果那一幕真的像自己最开始盼望的那样只是个误会,那么官方自然早该给出合理的解释。
  又或者哪怕虚与委蛇地发个声明,说他们三个其实是很多年朋友,会那么讲话纯属开玩笑也好啊。
  没有人会莫名其妙由着自己被构陷,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局面,也只能说安境迁本身就做不到坦坦荡荡。
  宋暖起初仍然有一些侥幸,毕竟现在虽然同性恋合法,但还属小众取向,身在其中的人并不算多。
  没准儿安境迁就只是个生活中最普通的那种直男,自己看到新闻也很懵呢。
  可从事情发生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思焕方所做的也仅仅是想办法撤热搜降热度而已。
  别说声名了,甚至连个正经回应都没有。
  宋暖跟苏长乐视线相对,原本干涸的眼睛里突然又涌现了零星的泪意。
  “爆了个同公司前辈这么大的一个料…”
  年纪轻轻的小明星开始低笑着描绘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境遇,看上去像是对未来毫无指望了一样:“我会被雪藏吗?”
  苏长乐没想到面前的门一打开,两个人首先聊起的话题居然是这个。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之后侧身走进去,结果才刚放眼去瞧,就看见了餐桌上孤零零摆着的一小碗粥。
  宋暖在生活这方面显得有点糙汉,凡事不怎么爱讲究,但毕竟也在没人照看的情况下磕磕绊绊长到了这么大,煮饭做菜还是不在话下的。
  至少就之前展露出来的厨艺看,怎么都不可能把最容易做的粥搞得这样一塌糊涂。
  水放的多暂且不提,上面甚至还飘着一层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以前只听过先前不懂之后学会的,真没见过故意装傻是什么样儿。”
  宋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耸耸肩膀不以为意道:“刚刚试了一下,居然还挺有意思。”
  “…小暖。”
  苏长乐抿紧双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不然呢?”
  宋暖没想到到这个档口他还有话可辩,忍不住拔高音量瞪圆了眼睛:“你想告诉我什么,其实你这么做不是为了满足自己像养猫养狗一样的逗弄心,而是因为喜欢?”
  “从一开始就把界限划清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就非得摆出一副痴心的姿态?”
  他简直感觉现在眼前这一幕跟去年拍《限定关系》,自己错把他随手将靳涉不要的礼物当成宝贝,最后又意外得知真相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大概打从那个时候苏长乐就发现,把一个对自己戒备心不强,随随便便施舍点什么就立马感动得要命的人骗的团团转,原来是一件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他感觉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憋了口闷气在心里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苏长乐那时候一遍遍拿玩笑般地语气说自己是男朋友,有条不紊地准备惊喜以及澄清误会,表现出一副用心至极了的模样。
  如果他坦然承认了就是图新鲜感,□□和相互利用,那么宋暖当然也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哪怕是跟比自己道行高了那么多的老狐狸谈恋爱,也会有修成正果的可能。
  可他偏偏喜欢玩暧昧,装情深。
  以至于宋暖甚至这么不知好歹地,把一个人家眼里的游戏当了真。
  “安境迁出道对外宣告的身份是假的,他实际上是我小叔叔之前资助过的一个孤儿。”
  苏长乐闭了闭眼睛,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一样压低声音说道:“早些年录综艺的时候苏岸还找人扮演他的家长在综艺里露过脸…我们两个会认识也因为这个,绝对跟你想的不是一回事。”
  “他算是苏岸培养的亲信,放在思焕里分权主要就是为了牵制我。”
  所以两个连立场都不相符合的人,怎么可能存在那种纠缠旖旎的关系。
  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
  苏长乐这样想着,不管安境迁要不要随便找理由解释那段视频,退不退圈,其实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所谓。
  现在只要能让宋暖明白,自己从来没有对这位是敌非友的人有什么感情,就已经足够了。
  “…那安境迁喜欢你,是真的吗。”
  宋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问出这句话,眼睛里的谨慎刺得苏长乐甚至都有些不敢直视这道视线。
  他想了一圈两种答案被给出之后会看到的不同反应,在心里天人交战很久,最后却只是摇摇头,叹声回了句:“或许吧。”
  “我知道了。”
  宋暖闻言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眼底说不上是失望还是解脱,连后背猛地撞上水池沿都没一点反应。
  他刚刚才在里面倒倒腾腾地煮东西,没留神擦掉残留的水渍,后腰那里被浸湿了不止一星半点。
  而苏长乐打从门开了之后就对他的一举一动尤其在意,见到这一幕赶紧上前拿手隔开了这人跟冰冷沿边的接触,出于本能般揉了揉对方刚刚磕到的部位。
  万幸,这小孩儿还不至于在近身之后马上推开自己。
  他稍微开了个小差这样想着,心道事情应该有了转圜的余地。
  结果万万没想到,下一刻就听见了这人跟平时别无二致的声线。
  宋暖稍微侧了侧身避开自己颈间轻轻柔柔喷洒下来的呼吸,用并不激烈的声调慢慢地说:“长乐,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
  苏长乐一下子没从这种两级的待遇中反应过来,有些迟疑地低头看向他的眼睛,手也不自觉地慢慢松了松劲:“刚刚我解释得还不够明白对吗,没关系,我…”
  “安境迁作为孤儿哪来的什么弟弟,当时说那些话也只是在忽悠人,想让我更快信任他而已。”
  宋暖闷着嗓子道:“这些你都很清楚,可就是不告诉我。”
  “撒谎对你们来讲真的太容易,为了达到目的不用过脑就能说出来。”
  以前还很小的时候,他昂头看着孤儿院每每逢年过节才会给孩子们开放的电视机,也曾经很羡慕荧幕上那些说话圆滑,滴水不漏的大人们。
  年关时期那些已经开始读大学或者外出工作的,曾经在爱兰长起来的哥哥姐姐往往都会回来一起过春节。
  他好像还特别霸道地拽着他们所有人,天真并幼稚地说自己以后也要做明星来着。
  “也许你们已经习惯了这种互相算计,连说句话都要猜对方背后到底什么意图的生活…可我受不了。”
  成年人的世界在小孩子看来总是自由而美好,但当后来真正进入娱乐圈,设身处地地跟那些他曾经想要成为的‘老油条’交流,共事乃至竞争,他才由衷地感觉到厌恶。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有什么好的,亏他以前居然还会羡慕这样的生活。
  宋暖用眼睛去瞟自己的脚尖,整个人看上去活像只蔫打的茄子:“左右 bwp 的合约快到期了,退团声名听公关那边的意思,全由穆宗简随意发挥,怎么写我都没问题。”
  “小暖。”
  苏长乐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他的意思,发出来的声音干涩哑然:“所以你是什么意思,从我身边走人吗?”
  “…其实倒也没有吧。”
  站在他面前的人听见这个问话笑容变得有些惨淡,颇为自暴自弃地补充道:“不管怎么说咱们在床上依然很契合,如果您愿意的话…继续之前的关系当然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