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关在里面一小天了,虽然里头一直有断断续续的声音能确定没做傻事吧…但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
  童颜昨天晚上看到那一幕之后不怎么放心宋暖,借孟连莨的车追着人一路来到了这间当时苏总经理给盘下来的小公寓。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队友进门之后二话不说,冷脸回关上了厨房的门。
  而现在距离事发的几个小时之后苏长乐进来,他才刚扛过经纪人打过来第三遍催跑公告的电话没多久,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疲倦又烦躁。
  “小暖脾气冲,如果哪里说错了做错了的话我替他跟您道歉,但是现在…不管什么都好,您是不是也应该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
  其实打从江边回来,发现宋暖在心里选定的目的地是这里的时候,童颜还大大地松一口气来着。
  这个队友什么性格自己很清楚,十几岁面对无故欺压的老油条员工都没犹豫地直接摔花瓶,更别提现在看见男朋友跟别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会有什么反应。
  他甚至觉得昨天宋暖没拎酒瓶子冲过去当场把三个人开瓢,都已属难得地冷静自持了。
  “——我以为小暖还肯来这里,应该就是没完全相信昨天发生的事。”
  同队这么多年自然有感情在,更何况前段时间连之前那点怨怼的理由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童颜对他本就心怀愧疚,出了这样的事,心疼的情绪当然也就更明显而外露。
  他语气实在称不上多好,说的话指责的意味也就跟着越来越重:
  “结果谁想到这孩子回来之后没哭没闹,连酒都没打算喝一瓶。只把自己往里头一关,什么话都不愿意说。”
  “…你放鸽子的那个节目很重要,老前辈和大腕去了不少,负责人电话都打到我手机里来了。”
  苏长乐没有在这个时候跟对方计较态度问题的意思,耷拉下眼皮表示自己听到了,沉默一会儿之后就开始下逐客令。
  “小暖这里有我,你先去忙吧。”
  “好的。”
  做这行的私事公事当然应该分开,尤其还是别人的情感纠纷。他知道这话在理,干净利落的就答应了。
  只不过现在白日里太阳高悬在天边,有阳光大大方的地光临了这间公寓的客厅。
  童颜想要推门出去的手在半路停下来,看着地上的影子忍不住有些恍惚。
  “…总经理。”
  他感觉自己宛若思考了一个世纪,把宋暖从被忽悠进思焕当练习生起做过的所有事情,都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初见时面对善意冷漠又手足无措的样子,被莫名其妙孤立时安静接受闭口不言的样子,为了提升自己拼命练舞的样子,受到不公平待遇狠戾回击的样子。
  人的情感和举动很多时候本身就很矛盾,把所有的碎片放在一个锅里熬了又滚,滚了又熬。周周折折千百遍,才能塑造出这么一个宋暖。
  童颜的目光直直地投到防盗门上,像是要将那一小块地方盯出一个洞来似的。
  他话说得很轻,尾音上飘,像是还在回忆着什么:“之前因为某些误会,导致现在我跟小暖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交心…也许您觉得我这话说的特矫情,但不管怎样我们都一起从最难的时候拼了过来,我知道他其实没那么坚强。”
  “小暖把您说的每一句话都当了真,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不好受,还请您换个强心脏的人作践,放过他吧。”
  “少在这拐弯抹角。”
  苏长乐本来没有回嘴的打算,但听到这里实在感觉憋屈得要命,气血都捎带着往上涌:“你也觉得我只是在耍着他玩?”
  “…”
  童颜愣了愣神,看着对方微怒的样子说不出来话。
  只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很明白,清清楚楚地写着:难道不是吗。
  苏长乐被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噎到说不出来反驳的话,烦躁地一挥手示意人赶紧滚蛋,声音都跟着冒火星子。
  “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
  在一起这么久没少吵过架,苏大总经理知道这小明星的火来的快去的也快,一般闹不了太长时间,严重的后果当然就更谈不上。
  …只不过很明显这次不同。
  网上的舆论在持续发酵,就连公司下场降热搜,都抑制不住越来越高的讨论度。
  安境迁平时的风评太好,人设太干净;导致一旦被揪到什么错处或把柄,公众给出的负面反馈也远比其他人大得多。
  “我就知道娱乐圈没有这种高岭之花吧,平时看着高高贵贵,在大|佬跟前还有两副面孔。”
  “要我说这姓安的活脱脱就一迎风盛开的白莲花,那照片里另俩人是什么身份?居然也能攀上关系。”
  “思焕那位好歹对外单身,玩的花点也无可厚非。但靳涉好像前段时间才说要办婚礼来着?”
  “我天,有朝一日居然看见男小三,还这么明目张胆!”
  “果然艺术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家做不到。”
  “…所以现在明明没实锤,为什么不能等公司出面再做定论?”
  “ nili 娱乐圈一直都是这样假光鲜,背地里指不定比着谁比谁缺德,楼上的宝贝居然这么天真还想要解释哦。”
  “因为公司肯定要维护艺人,不可能实话实说啊傻逼。”
  苏长乐看着词条里的网友各式各样的留言直皱眉头,过好半天才想起来给穆宗简发消息:现在怎么样?
  后者秒回:不太好。
  随即还没等苏长乐敲字再问句什么,那边就直接一个微信电话打了过来。
  “安境迁太难忽悠,真的,我都快被绕进去了。”
  穆宗简长到这么大就没见过比这人还能打口水战的,扯着嗓子跟老板疯狂干嚎:
  “他说自己出这种事虽然有被唾沫淹死的可能,但能借机撤退的话也挺不错…妈的他居然想撂挑子不干。”
  “…什么?”
  苏长乐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忍不住将手机声筒靠得离耳朵更近,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听到一些跟自己刚刚所想不一样的东西。
  不过显然穆宗简的声音听上去比他还要崩溃,竹筒倒豆子般继续抱怨道:“好端端一个要身高有身高要长相有长相的实力派演员,遇到点诽谤怎么就开始惦记退圈了呢。”
  安境迁上大学的时候修了法律的第二学位,又在社会上跌爬滚打了一圈,面对这种情况当然很有自己的想法,且没什么人能阻止得了他。
  不管是亲自辟谣顺便阴阳怪气地发强指向性的微博,还是从苏岸那里攀点关系把传视频的宋暖折磨到没法翻身…
  这些所有的可能性,早在苏长乐第一次看见那个热搜的时候,就已经在脑袋里翻腾了无数次。
  只不过他真的没想到这人居然会选择闭口不言。
  甚至还破罐子破摔般地用退圈封住了自己所剩不多的退路。
  结果现在搞的好像现在被网友越描越黑的那件事情,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关键明明可以有更好解决方案的不是吗。
  “他出道年头长,身边早培植出了个专业性不低的小团队…就算公司不出面,应该也能把事情处理得很漂亮。”
  “可偏偏人家那边一点动作都没有。”
  苏长乐低笑了一声接话道:“甚至还给你打了一个,他随时可能公布退圈的预防针。”
  “说的就是啊!”
  穆宗简皱巴着一张脸哭诉,嘤嘤嘤地假哭了半天才重新正经起来:“所以,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跟公关组提前知会一声吧,安境迁能说出来这种话就一定能做到,别到时候措手不及。”
  他心想思焕的员工难道都是废物,这种已成既定事实的东西干什么非得再问一嘴,手里拿着工资干什么不能自己做决定。
  “我在问小暖。”
  穆宗简听到这种答非所问很罕见地没有怼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复又补充道:“董事长的意思是雪藏…你呢,也是这么想的吗。”
  “…安境迁的风波得几天才能停下来,年关档期普遍也没有那么满,这事咱们缓一缓再讨论。”
  苏长乐显然并不想继续当前的话题,长长地叹口气后撂下电话,脑中突然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好了。
  现在所有相关连带事件全都处理过了。
  就只剩下自己这小男朋友。
  坦白来讲在他心里,宋暖自始至终都像只走路踉踉跄跄的小奶狗,虽然一直也对别人龇牙咧嘴,却从没想过这凶相毕露的时刻有朝一日也会被自己窥见。
  而且还以这么决绝不留后路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苏长乐握着手里前房东留给自己的厨房钥匙犹豫再三,到最后还是认命般抬手轻轻敲了几下门。
  先前童颜在这里等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收到一点回音,那还是人家本身就非常无辜的前提下。
  现在换了自己…估计更够呛。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关在门外几个小时的准备,结果万万没想到宋暖找媒体发视频发的利索,开门的动作更利索。
  宋暖一宿没睡,就连眼睛里的美瞳都忘记了摘,下侧眼白布满红血丝。
  他这一年业务能力精进不少,原本早练就了即使困到即将原地去世,也不轻易让人看出疲态的本事。
  可当面对苏长乐的时候,他却无比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拿不出一个自己想要做到的,大大方方问话的姿态来。
  打从在里头听见这人走近房门跟童颜交谈,宋暖就已经暗暗平复了好几次心境,连台词都反复默念过无数次。
  但当看到对方脸庞的一瞬间,之前做的那些准备就全都宣布告吹用不上了。
  “苏总经理——”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几乎把疑问句当成了陈述句在说:“您准备怎么处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