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也不用太难过。”
  靳涉很是无奈地给他递了张纸巾,心想反正现在苏长乐都已经开始想天想地地琢磨怎么跟人领证了,总不可能还跟一年前似的只想着利用完拉倒。
  光线昏暗,尤其在宋暖低下头之后,他所能看到的就只剩下了对方微微颤抖的双肩和一滴顺着鼻梁滑下来的泪珠。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已经实话实说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有些焦急地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如是提醒道:“那么是不是也该轮到我了。”
  “在苏长乐那里。”
  宋暖出于礼貌将那张纸拿了过来,但也只是放在旁边并没有要动的意思。
  他稍微用手抹了下眼睛,接话接得很快。再抬头的时候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
  “前几天我们视频的时候偶然提到,具体人在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个结果实在出乎意料。
  靳涉挑挑眉,声音却沉了下来:“你耍我?”
  童淮吟确实是主动离开的没错,找人帮帮自己的话也很正常,但这个人选怎么可能会是苏长乐?
  他不是知道自己跟苏长乐于公于私都有交情的吗。
  “您高中的时候曾经跟童淮吟一起住在他家,但后来没过多久就搬走了。”
  宋暖深谙跟这种老板级人物的讲话之道,言简意赅一点废话都没有:“如果不是他告诉我的,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开始回忆童淮吟当天晚上跟自己讲的所有事情,专捡有记忆点的说给对方听,同时还得留心着不能把人称搞混了。
  现在苏长乐公司那边的事情正忙着,不可能会任由自己亲手扶上位的艺人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因为这无异于给苏岸送上一份大礼,撒欢儿示意对方:你可以揪着我的错处随意发挥了。
  所以等到靳涉过去核实的时候,他一定会帮自己圆这个谎。
  即使他可能一直都只觉得自己单纯的在包|养小明星,从来没有真的想过以后还会在一起。
  宋暖有些悲观地这样想着,鬼话说得越来越有模有样:“我能知道的只有这些,剩下的您就要去问总经理了。”
  “能告诉你这些的当然不是只有苏长乐。”
  靳涉看上去依旧没太相信,向前探身,紧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道:“还有童童自己。”
  ——这真的是个又聪明又敏锐的人。
  宋暖很快意识到他不可能完全相信自己,但这话如果再说下去,保不齐就会露出什么马脚。
  一旦现在就被对方发觉,童淮吟其实是被自己找地儿藏起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靳总。”
  他抬起头跟对方视线相对,不卑不亢道:“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信不信是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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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现在那边就快要拍摄了,您不能过去…”
  第二天清早,苏长乐连司机都没用,亲自开车杀到了《风雪艳阳》的剧组。
  虽然提前就说过了他们两个谈恋爱不太能见光,但这种事情时间一长根本就瞒不住。
  他戴着口罩站到摄像机前,把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导演拽到了一旁人稍微少点的地方。
  “我找小暖有事,能不能晚一会儿再拍?”
  “…先生,您这个要求可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导演这边刚帮演员找好状态调好了机位,踌躇满志甚至觉得可以一遍过,现在听见这样的要求,当然心里不怎么愿意。
  他给人指了指稍远地方孤零零站着的宋暖,颇有些感念地道:“这场戏前前后后拍了快三十条,这孩子始终没怎么进入角色,今天好不容易感觉差不多了,您可别害他再重来啊。”
  沈执炬从城楼一跃而下的时候天气很恶劣,原本在片场用的多是造雪机,但今天赶上了下真雪,天气当然比平时还要再冷一点。
  宋暖身上披着暗金色的铠甲,里衣是鲜艳的红。为求质感,剧组给准备的这套衣装足有好几公斤重,而且为了上镜不显胖,他几乎压根没穿别的什么可以御寒的东西。
  横屏电视本来就能让演员起码沉二十斤,在这样情况下如果还能看起来高挑纤瘦,那么本人的体脂率只能远远低于正常指标。
  苏长乐昨天被靳涉揪过去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晚上,满脸懵地接受各种明里暗里的试探,好不容易才让对方暂时相信了人确实在自己手里。
  可毕竟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童淮吟,光这么认下也不是回事儿,靳涉在遇上他爱人事情的时候性情分外|阴郁,虚与委蛇是撑不了几天的。
  他必须尽快把这人的准确位置告诉靳涉,否则难保这位小靳总自己反过味儿来,会做出什么让人意料不到的事情。
  但问题就是宋暖那间小公寓他亲自去看过,里面冷冷清清哪里像藏过人的样子。
  可他应该也没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了啊。
  苏长乐刚刚赶过来的时候,整个思绪全都是赶紧问明白童淮吟被送到了什么地方。所以一路疾行,进了剧组也没像以前那样小心,几乎失去了掩饰来意的心思。
  可现在看到宋暖小身板瘦成一条直线,独自站在城墙向下看的时候,他却突然感觉自己喉咙发干,似乎暂时性地失去了言语功能。
  这小家伙性格太飞扬,像刺猬似的凶猛地跟所有恶意做对抗,从来都不肯让自己受委屈。
  以至于乍一下看到这人清冷单薄样子的时候,他才会从心底冒上来一阵酸酸涩涩的心疼。
  “…要等多久。”
  苏长乐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发哑活像刚刚大病一场,不难听出里面包含的抗拒。
  但好歹算是妥协了。
  导演长出一口气:“一个小时。”
  底下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宋暖其实早就听见了。
  他双手撑在垛口凹陷下去的地方,冷冽的风夹杂着雪花席卷过去,吹得人膝盖骨生疼生疼。
  “不下去看一眼吗?”
  那边孟连莨戏服外披着件保暖棉服,眸光粗略地在人身上扫视了几遍:“或者我先把衣服借你穿会儿。”
  “反正拍的时候也得脱下去,时冷时热更容易感冒。”
  他选择性略过了这人的前半句话,抬头稍微吊了下眉眼:“怎么还管起我来了,想炒一波队内冷门 cp ?”
  这话说的很不好听,但孟连莨这么多年跟人相处下来,觉得倒是挺符合对方的夹|枪|带|棒的一贯口吻。
  “你怎么会这样想。”
  他耸耸肩相当随意地问:“难道我就不能只是单纯在关心你吗。”
  要照这样说的话可太新鲜了。
  宋暖对面前这人的经常性冷淡和偶尔性关怀表示十分不屑一顾,轻声笑了下就没再搭话,心想这是什么薛定谔的队友情。
  但那边孟连莨晃了晃脑袋,看上去一点被忽视的影响都没受。
  他三步两步跨过来跟宋暖一起并肩站在取景地,抿了抿嘴唇显得有些犹豫。
  “咱们的合约快到了,你还打算续吗?”
  自己这队友跟总经理还有那么一层关系,当然就算日期到了夜不可能和思焕一刀两断。
  孟连莨话出口之后突然感觉有点歧义,又赶紧补充道:“不是说跟公司的合同,单指 bwp 这个团。”
  “…我也不知道。”
  宋暖很明白他半路蹦出来一句代表什么,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无力,心说就按现在他俩的情况,等到熬过这段时间之后把一切都说开,不老死不相往来就算不错了。
  之前跟万昱安的事儿可以在捋清楚之后压下不提,一是为了不影响各自前程,更是觉得犯不上而已。
  但苏长乐不一样。
  他是自己长到这么大唯一喜欢过的人。
  光是时不时想想最近从各色人等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就已经够让宋暖觉得精神恍惚了。
  “害,反正你不用有太多顾虑。”
  孟连莨对这里面的内情全然不知,撇着嘴踩在他的雷点上疯狂蹦迪:“看总经理现在那大冷天跑过来,专程站在风口看你拍戏的德行,肯定会帮你铺好路的。”
  宋暖:“…”
  所以一个正正经经的富二代为什么要来酸这个。
  他在内心默念了三遍不知者无罪,强行将自己想动手打人的念头按下去,无意义地哼哼了两声算是给了个回应。
  但孟连莨暂时还没有要闭嘴的想法。
  楼底下的导演拎着喇叭宣布准备拍今天第一条,他转过身将外套脱下来递给邓启夏给单配的随行助理,颇有些感伤地叹了口气:“我前几天去探了探昱安的口风,他继续跟团的想法好像不是很强。”
  “…”
  类似这种掏心窝子的话似乎没必要跟一个‘同事’讲吧。
  宋暖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坦诚感到有点无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真心发问:“你怎么不去童颜那儿说这个。”
  按照在队里的关系来看,难道不是这两个人的接触最频繁吗。
  “那当然是因为咱们小队长也在惦记单飞。”
  孟连莨顿了顿后狡黠地冲他眨眨眼:“所以我就想,如果可以跟某个脾气不好,既口是心非又别扭的人一起留下,好像也是件蛮不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