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到的有点晚,桌面先前摆着的瓜果都被吃的差不多,见到门被打开就立刻有人咋咋呼呼地招呼着服务员进来上菜。
这声音实在太好猜,宋暖不用看过去就知道来自穆宗简。
被逼着穿上情侣装的时候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刚才在车上坐着也是觉得心累更多。
但一旦以这身打扮看见其他人,他就觉得羞耻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然而苏长乐可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单身的人没法懂我们的快乐,来的迟了点那当然是有理由的。”
他相当坦然地拽着站在玄关自闭到不肯挪位的宋暖落座,动作轻快地启了瓶酒给两个人倒上。
“操,要点脸吧。”
穆宗简皱巴着脸表示有被秀到,向宋暖招招手示意千万别跟苏长乐学坏了。
饭桌大小正好没有留出空位,他两侧除了苏长乐之外就是个不认识的人。看着似乎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笑容和善还有点羞赧,主动欠欠身问了声好。
能在这出现的大都非富即贵,他觉得虽然没什么好自卑的,但也知道决定不能得罪,赶紧以同等的礼节回去了。
“你身旁的这位叫童淮吟,再边上的是靳涉,他相好。”
苏长乐那边跟人拌了两句嘴之后很快正经起来,拍拍宋暖的肩膀跟他将脸生的几个都介绍了一遍。
屋子里就属自己身份地位不高,宋暖低眉顺眼地挨个打了遍招呼,在轮到孟连垣的时候悄悄多看了两眼,心想长得跟自己队里那花孔雀确实挺像。
“今天是苏总经理生日,我也没别的东西能送。”
孟连垣在所点的菜到齐之前先张了嘴,举起酒杯跟人在空中碰了下:“正好我那边投资的电视剧,有个角色还挺适合你这新傍家儿的。”
他扬了扬脑袋往宋暖的方向示意了下,拍拍苏长乐的肩膀:“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也干脆不用开口,我先就把话说了。”
这个称呼实在算不上好听,宋暖那边垂着头叫人看不清表情,苏长乐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伸手掸了下自己的上衣,发出来的声响闷闷沉沉,脸上的笑容却一点没崩:“我们俩这玩意儿都穿上了,孟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
“得得得,算我嘴贱。”
孟连垣稍微低头瞥了一眼两个人明明白白穿着的情侣衫,过了好半天见他仍然没松口才转脸又给自己添了杯酒,将头转向宋暖。
“别往心里去。”
“不会不会。”
他当然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都在的场合上瞎怄气,即使心里不怎么痛快也没表现出来,赶紧端起来跟人喝了一杯就算把这茬别过去了。
毕竟从小到大过的一直都是跟现在桌子上这些人天差地别的生活,再加上平常需要选择的时候都是苏长乐迁就他多些。除了那枚戒指外,好像也没有过什么超出原来概念的事情。
所以当宋暖冷不丁将这种平时完全不会接触到的价位的酒灌下后,竟然先愣了愣神。
他刚开始只觉得这东西好像比自己常喝的要更苦一些,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开始有点头晕。
劲儿还挺大。
宋暖咧咧嘴咂摸出一点笑意来,又转过头去看苏长乐。
这人在外面虽然骚操作依然层出不穷,但当然不可能像在公寓似的动不动还要黏着他念叨要喝小孩儿爱喝的饮料。
甚至后来迷迷糊糊的状态下,还抱着他的腰说自己不喜欢酒来着。
宋暖多少比以前有点眼力见儿,现在盯着他游刃有余地跟其他人推杯换盏,心里也很清楚这说着好听的生日聚会,也不过就是给彼此商业往来的时候增添点友情筹码,只不过是这个时间不太适合大操大办而已。
他过了生日后已经二十八岁,外人面前当然不会表现出任何失态。
宋暖自觉窥见了苏大总经理难得软弱的一面,非常主动地就生出了想要照顾这人的心理。
他这么想了一圈之后打定主意,在苏长乐第四次为自己斟满后,将手搭在了对方的手背上。
苏长乐一怔:“?”
做决定的时候特豪情万丈,真做起来就难免感觉有点臊得慌。
宋暖抿着嘴没憋出什么有营养的话,只低低说了句:“我替你吧。”
他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将动作放得很快,赶着帮人一口闷掉后就迅速将头偏到了一边。
“我去,要不要这么会疼人啊。”
穆宗简夸张地揉了揉眼睛以证这不是幻觉,目瞪口呆地在旁边哀叫:“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从来没这样对过我啊——要不小暖,你把他踹了跟我吧。”
“挖墙脚就挖吧,还当人家面儿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苏长乐笑着踹了一脚他的凳子,回身去摸了摸宋暖的头:“放倒桌上这些人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用不上替。”
这话说的很嚣张,尾音刚落就成功得到了一片嘘声,以及桌上人此起彼伏要较量的喊话。
“你不是说不喜欢吗。”
宋暖压低声音给人解释道:“反正我不讨厌这个,现在休息时间多喝点也没什么,回去之后你不那么难受就行。”
他性子倔而且不肯轻易改变想法,疯起来谁都拽不住。
所以苏长乐的阻止到最后也没什么用,反而还在某种程度上加速了宋暖的倒酒的速度。
他算不上多海量的那种人,在加上面前的又是第一次尝得酒种,醉的远比平时还要快。
耳边什么乱七八糟的起哄声已经在宋暖耳朵里都已经有点变调了,他浑浑噩噩地想着这可能是自己除确定出道那天晚上外喝过最多的一次,过好半天才感觉到苏长乐披了个外套在自己身上。
“行了,在这稍微趴一会儿吧,向你保证绝对不喝了好不好。”
苏长乐无奈地摆摆手拒绝了其他人仍然没有停止的敬酒,打了个手势表示他需要保持清醒,等到时候散席的时候将这个不管不顾为自己挡酒的小傻子安全拎回去。
“灌你的频率小点倒也不是不行,但好歹得次次见底吧。”
穆宗简浑身都往外冒着专属于单身狗的酸泡泡,仗着这是私人聚会一点都不给自己老板留面子:“留那么多都能养鱼了,好端端的谈恋爱还给谈矫情了是怎么回事儿。”
“没有理由或理由不充分的找茬一般都是嫉妒的表现。”
苏长乐随便分了一个眼神过去,气定神闲地发表苏式言论:“劝赶紧找个人挽救你的饥渴,当然如果没有的话,那还是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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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暖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
他迷迷瞪瞪地保留着对外界声音的感知,但脑子里却跟一团浆糊似的完全做不出回应,太阳穴生疼生疼。
在隐约感觉身旁杂音明显小了一些的时候,他出于不习惯下意识地支起身子睁开眼睛,环顾了一周才发现屋里少了好几个人,其中就包括苏长乐。
“孟大哥喝多去卫生间吐了,他们怕万一出点什么事,不放心跟过去看看。”
正纳闷的时候身侧响起了这样适时的解释,宋暖偏过脑袋看过去,发现是全程滴酒未沾,现在正无聊刷手机的童淮吟。
他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两块糖,放在掌心里递了过来:“你吃吗?”
“谢谢。”
两个身份地位差别较大的人在交往之初,相对上位者的那一个难免会带点居高临下的骄矜感。宋暖有些意外地接过来,完全没想到童淮吟会这么好接触。
“没什么的。”
他伸出手挠了挠头,似乎被宋暖这句谢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涉哥有点轻微低血糖,所以我习惯随身揣着点。”
涉哥。
这个名字听上去好像有点耳熟。
被酒精浸泡后思维多少会有点迟钝,宋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靳涉,当下眯起了眼睛变得有些讳莫如深。
“你们感情很好。”
宋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展开话题,就只能在抿了半天嘴之后十分生硬地憋出这么一句。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句奉承的场面话还真说到了点子上,童淮吟怔了一下,脸上眼见着就烧了起来。
“…还行吧,不过我总觉得是涉哥照顾我的时候多些。”
他往门口的方向张望了一下,看着倒像靳涉在场的情况下讲这些很难为情似的。
“就比如今天这种酒席,其实除了涉哥之外的人我根本不认识,就连苏总经理也仅仅是见过几面而已,按理来说是不应该过来的。”
“但涉哥非说怕我担心他在外面沾花惹草,偷着难过什么的…凡是朋友聚餐一定要把我拽过来。”
童淮吟指了指放在自己面前盛满水果饮料的杯子,笑容有点无奈:“但他还不肯我喝酒…就感觉挺尴尬,挺对不起人家东道主的。”
“而且这都多大人了,彼此有几个互相不了解的朋友不也很正常,我又不会把什么都要往那方面想…”
明吐槽暗秀。
宋暖一针见血地给他现在小声念叨的行为下了定义,却又在听清楚对方说了些什么之后感觉这个剧情好像有些熟悉。
“…你也经常‘被吃醋’?”
宋暖琢磨着这不就跟苏长乐怕自己因为靳涉这个陈年白月光闹脾气,然后但凡提到这个话题相关就先撇清关系的操作一模一样吗。
他向后仰了仰身子,靠在软凳靠背上看着童淮吟对自己点头。突然就对这个年龄职业未知,而且还是第一次打照面的人产生了某种惺惺相惜的念头。
“…加微信以后聊聊吗?”
童淮吟的内心戏大概跟他差不太多,短暂地提气沉默了一会儿后,缓慢地举起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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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暖童怀吟:知音难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