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走夏至,转眼到了六月。
六月算是期末,各科老师快马加鞭的赶课,薛眠所有时间都被考试填得满满,武小满则依旧吊儿郎当,临到考场了还能睡迟半小时。不过他也不在乎,谁让人家老早就打好招呼了呢,堂上自有人给他发纸条,照着答案誊个卷就行。
“欸,今年暑假准备去哪儿过啊?”武小满收拾好笔筒,勾着薛眠的脖子准备带人下馆子犒劳一下。
“应该……”薛眠犹豫了两秒。
他本来想说要去姐姐那儿的,但话到嘴边又打了个短,好像心里有第二个答案。
“行了行了,我就多余问,”武小满恨铁不成钢的摆摆手:“你肯定是去你对象家啊。我错了,我他妈自讨狗粮了。”
薛眠被他这副受伤的表情弄得忍不住笑出来,这就过去施加安慰:“我要是留在云州,这样离你也近一点啊,暑假还能约出来玩。”
“啧,这倒是。”武小满跟着点点头:“咱俩好像除了高中那会儿寒暑假全被学校无偿征用,天天混一块儿搞学习,后来就再没正儿八经的一起痛快玩过了。”
“嗯,”薛眠点点头:“所以你就在家等我电话,我安顿好了就去找你。”
“……安顿?”武小满不禁吃了一惊:“怎么听着有点像要干大事的样子啊?‘安顿’是个什么鬼,你这要买房还是要买地?”
本来薛眠是不打算说的,倒不是因为隐私的关系,只是觉得如果拿那种事情出来对别人说,总好像有点炫耀的意思。但既然话都到这儿了,小满也不是外人,就一五一十的把费南渡准备买房、买好房后要把自己接过去一起住的事对他交代了。
武小满同志听完后表示相当震惊。
下巴颌都要掉地上了。
“牛……牛逼!”武小满忍不住竖起两个大拇指:“你对象可真牛逼,不愧是堂堂同华一号风云人物。”
“别给他起外号了,”薛眠被他喊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可以直接叫他名字的。”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去年秋天刚开学那会儿他自己也是这么看费南渡的,没想到才过去一年不到,众人眼中的风云人物已经悄悄变成了自己的男朋友。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
就像一个人尽皆知的大明星私下里正和一个粉丝在谈恋爱,而这个粉丝就“混迹”在粉丝群内部,每当他听到看到大家在讨论这个明星的时候,虽然不能说、不能分享,但心里早就已经在雀跃,喊着:快看!他可不止是大明星,他还是我的男朋友哦!
满满的骄傲,专属的占有,像给对方贴了一张写着自己名字的标签,虽然隐形了不能让人看见,但心里却特别满足。
不过快乐的日子不会一直阳光灿烂,偶尔还是会有一些小小的阴云和雨水的。
这是薛眠收到的卞雪莉发来的第四十二条短信和第二十八通电话。
印象里这个女孩一向是独立的、骄傲的,内心强大且从不向谁弯腰屈服,但薛眠在这几个月里亲眼见证了她的改变——一条条短信字里行间全是忏悔挽留,全是认错自责。刚开始的那几次薛眠还会接她的电话也回她的消息,并且态度诚恳,语气平和,可只要最后的收尾句是“我们真的不能再做朋友了”,卞雪莉就会在电话那头哭得歇斯底里,一遍遍喊薛眠的名字,问他就不能重来一次吗?
问他自己犯的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吗?
问他这么多年两人的情谊都是假的吗?
问他真的只要情人不要朋友,自己飞出旧窝变成凤凰了,就忘了从前了吗?
问他为什么这么绝情,难道心是石头做的吗?
薛眠被问得哑口无言,不是回答不了,是真的一个字都不想说。
雪莉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颠倒黑白,不分是非,为了证明错的不是她,不惜把一切罪责都安在别人身上,那那些诚恳的道歉与认错的短信又算什么呢?
他们二人最终这样收场,薛眠不是铁石心肠,他也疼了很久,也难过了很久。从一开始的愤怒失望,到后来的自责懊悔,最后擦了擦眼角的泪,知道人各有命。
前路是自己选的,也是自己走出来的。他不是雪莉,虽然看过她受的伤,知道她吃的苦,甚至吃苦煎熬的时候他们就在同一片屋檐下,各自舔舐伤口,互相陪伴着成长。
但毕竟不能感同身受。
谁都不能把看在眼里的别人的伤换到自己身上再挨一次,只能做一个旁观者,至多递一只手过去,偶尔互相取个暖。
所以每个人都有权利做出自己的选择,可能结果伤害了别人,但目的是为保护自己,外人可以抨击,但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看……也许是该觉得那没错吧。
大约是拒绝得太斩钉截铁,半点可能性都没留,后来卞雪莉就在薛眠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但两人毕竟多年情谊,薛眠也着实做不到真的全然不顾、彻底一刀两断,所以那段时间曾私下托福利院的老师偶尔给卞雪莉打个电话,确保她生活学习一切如常,也算对自己有一个交代。
还有两周就要放暑假了,院系临时搞抽查,让各年级学生放假前把自己的宿舍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说是过几天有领导来参观,到时候卫生得作为考查项,凡是不达标的宿舍每人扣五个点学分,下学期开学了还得参加义务劳动,免费给学校刷半个月的厕所。
谁会干?
谁都不会干!
所以一帮男生女生们麻溜的操起家伙什,开始了“愉快”的大扫除。
“我服了,真的,咱校长不下海混战商场真的屈才了。他那个脑子,黄世仁见了都得叫声爷爷。”武小满累得直接坐在地上,可他一屁股下去没扎稳,把宿舍唯一一只水桶坐得个稀巴烂,自己还摔了个狗吃屎,顿时怒从胆边生,气得七窍冒青烟,嚷着要去教办找校长单挑。
“别逼逼了,赶紧干吧。我就问你,你是学分要紧还是身子要紧?”陈桦一边拖地一边数落。
一句话噎得武小满顿时没了脾气,薛眠忙得没停手,给大家买了饮料上来,洗好抹布又踩着凳子爬窗户上擦灰去。武小满揉着腰,站到他后头仰着脖子看他,郁闷的吐槽道:“薛眠,你对象家里不是有个教育局的领导嘛,你让人家出面打压打压校长的气焰行不行?糟老头子太坏了,一天天的就知道欺负我们。”
这话是背着陈桦他们说的,薛眠迅速扭头瞪了他一眼:“又开始胡说八道。”
“真的,”武小满越说越伤心:“这才大一刚结束,咱们后面还有三年呢,天知道老段还有什么大招憋着没出。再说了,马上那谁不就毕业了吗,远水救不了近火,趁着他还是同华的人,你让他老妈出面给整顿整顿呗?也不多大个事儿,教育局长收拾个大学校长还是手到擒来的。”
薛眠可不想理他这些天方夜谭的牢骚了,都是不可能实现的臆想,安慰了几句后还得哄着继续干活。
他一直在看手表上的时间,因为晚上有约会,而且不止他和费南渡,还有一个许久不见的小熟人。
夜幕徐徐降临,马路上车流如梭灯火通明。开往市区的方向一到周五就堵车严重,不过薛眠已经习惯了,他坐在副驾驶上,对着mp4里下载的学习资料做跟读练习。
费南渡一边开车一边接一个公司里打来的电话,薛眠听不太懂内容,只能偶尔捕捉到几个陌生的词汇。不过他也不关心这些,毕竟只是个学生,那些工作上的事情他不懂,也不需要懂,乖乖的安静在旁陪着就好了。
费南渡脖子夹着手机,专心打电话的同时不忘照顾身边这一位,不是一会儿递水就是一会儿递吃的。薛眠被他投喂得无语又无奈,他要是渴了饿了自己会拿的,车上的零食现在放在哪儿他比谁都清楚,哪还用旁人代劳。
“饿了没?马上就到了。”费南渡终于挂断了电话,伸手揉了一把薛眠软蓬蓬的头发。
“你可别再怕我饿了,”薛眠捏了捏脸上的肉:“我都胖好几斤了。”
“那很好啊,”费南渡跟着就去揉他的脸,发现触感还真挺好,又软又滑,忍不住感叹:“再胖点更好。”
薛眠:“???”
晚饭地点选在一个很特别的地方,云州第一高楼的空中餐厅。楼有一百零六层,俯瞰可见半座夜光之城铺展在脚下。墨色的天空宽广无垠,低垂着像一双巨大的手捧护地上的点点星光。近的,远的,亮的,暗的,都在你脚下或安静或流动的呼吸着。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人们才会特别直观的感受到原来这座城是活的。
不过选在这里用晚餐并不是费南渡或薛眠的主意。不但不是,费南渡甚至已经在心里问候了某人十八遍,好好一个两人约会偏要被横插一脚,不曾想“电灯泡”这种东西有一天竟也会点亮在他的头上来,简直岂有此理。
薛眠倒是不介意,他也很久没见那一位了,听说今天是因为费家父母都不在家,那人便自己打车溜了出来,喊着求着让费南渡请他吃顿好的。
刚到餐厅门口,薛眠就听到了一把尖亮亮的嗓音朝他杀过来。
“哥!眠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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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话说,嗝,好饱~
周三见哦!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