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提得太过突然，池瑶反应了好半天也没答出个所以然来。
她问：“你不觉得太快了？”
“我不觉得快。”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
池瑶坐起来，出了浴缸。她扯了浴巾包住身体，背对着江焰说：“等你毕业再说吧。”
江焰看着她后背，有些低落。
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过于冷淡，睡觉的时候，池瑶主动抱住了江焰。
江焰回抱住她。
她问：“你生气么？”
“……”江焰决定诚实，“有一点。”
池瑶说：“你才多大？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现在就决定下来，两年后如果做不到，最后只会剩下遗憾。”
“你怎么知道会做不到。”
这就是江焰和池瑶最大的不同。
“话别说得太早。”池瑶勾他鼻梁。
“但如果不能立刻确定，我害怕。”
“害怕什么？”
“怕你跑了。”
池瑶笑，同他耳鬓厮磨。
“傻子。”
江焰却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受虐体质。
因为池瑶明明没有给他答案，他却被她的这声“傻子”熨帖了躁动的心。
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平等。
他处在下风。
始终处在下风。
但也甘于处在下风。
只是，他想要的，好像越来越多了。
*
叁年前池瑶因为病患的突袭留下阴影，焦虑，恐惧，夹杂在一起，就有了抵触情绪，连续好长一段时间都睡不着觉。
池瑶原以为这毛病会因为江焰受伤而复发，但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得多——江焰就陪在她身边，他一点事没有，这让她安心，连梦都少做。
池瑶才见郝丽五次，就确定了自己这边没有出现问题。
倒是陈楚然，他出现的频率未免太过频繁。池瑶摸不清他和郝丽是什么关系。说情侣不像情侣，说朋友又比朋友亲密，每回他来找郝丽，到最后却是跟着池瑶，说是要送她回去。
除了第一回池瑶让他送了，其他几次她都拒绝了。
报告要下周才能拿，可以发邮件，池瑶不打算再来，开门时果不其然又看到陈楚然。
池瑶无视他，径直离开诊所。
陈楚然追上来，说：“池瑶，谈谈。”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我之前就说过你不该干这个，转神内都比干这强。”
尤其池瑶进的专科，情况要比叁甲严峻得多，出事在所难免，却不能追究，因为对方是精神病病患，你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当初陈楚然就这件事和池瑶争执不少，后来俩人分手，原因观念不合占很大一部分。
池瑶皱眉，“我说过，我怎么决定是我的事。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我之前会受影响是因为我从来没遇到过那种情况，你能不能别那么想当然，总觉得我做不到？”
受池女士的影响，池瑶受不得被人否定。陈楚然越说她做不到，她就越要去做，越要去证明自己。
既然已经走上这条路，如果中途因为做这行有危险就放弃，那不是池瑶。
那么多年过去，陈楚然还是不懂这一点。
陈楚然说：“我是为你好。如果你现在想转科，我现在就能帮你安排。”
“好大的官威。”池瑶冷嗤，“我劝你还是把心思花在该花的人身上，我们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请你别再干涉我的事。”
陈楚然面色森然：“你那小男友呢？”
“什么？”池瑶眯起眼，不知道他为什么提到江焰。
“他知道你有焦虑症么？”
江焰当然知道。池瑶想说。
但事实是，江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对有暴力倾向的病患具有应激反应。那天江焰突然冲出来，给她带来的，除了那一刹的安全感，还有更深的自责和歉疚。
是她连累了他。
可如果江焰知道她因为他而过来看医生，他怕是会比她更难受。
“你没和他说。”陈楚然一眼勘破。
他说：“如果他知道你有焦虑症，他也会像我一样劝你。”
池瑶不语。
陈楚然似乎从她的安静里品出一丝落寞，他放软语气，握住她肩膀：“池瑶，我是为你好。”
“……”
陈楚然自嘲一笑：“是不是你那小男友劝你，你才会听？”
“他不会。”池瑶抬起下巴，语气凿凿。
傍晚余晖印在她脸上，像金箔一样让她周身氤氲着温柔的光。
她说：“只要我还想做，他就不会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