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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花三月,南礼朝的首府天项城处处绿意盎然,草长莺飞,纷飞的落花如吹雪如粉雨。
  北格太子野狼风,意气风发,高大挺拔,霸气冲天,身后跟了几个魁梧的护卫。进了南礼王宫的后门,在几个太监的引领下,他向王后的宫殿走去。
  “太子殿下,这边儿请。”
  小太监半哈着腰指着路,他一拂袖,楞角分明,有如雕塑的俊脸上透着些许不耐烦。
  南帝若有事儿,为何不让他去御书房,莫名其妙地把他叫到女人们住的后宫来干什么。又要耍什么花招儿?野狼风在心中轻蔑地推敲着。一想到南帝那张欺软怕硬的嘴脸和一双糜烂的眼睛,他就想给父王唱颂歌,当年父王英明无比地支持了这个酒囊饭袋大败新继位不久的天项王,落氏一族,为自己今后的统一大业扫除了一个大障碍。
  “太子殿下,这边儿请。”
  小太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脸上的恼怒加深,他抬起头,目光冷咧地扫了小太监一眼,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小片桃树林,很少注意花花草草的他,被一股甜甜淡淡的香气吸引了。停住脚,野狼风吩咐道:“你们都在这儿守着。”
  迈开大步,他向桃树林边上的小亭走去,心中想到,我北格□□的宫殿气势雄伟壮观,这南礼王朝怎能比,不过这里的湖光园色的确比我朝的宫殿多了几分妩媚,径直走到了湖心亭中,他环视了一下四周。
  只见湖边有棵独立出来的大桃树,从远处看像个张开的大花伞,树下坐着一个妙龄少女,洁净而飘逸。只见她身着淡粉色的罗裙,脚着白色小皮靴,一条浅紫色的丝带把一头柔软顺滑的长发绑在了脑后。女孩的盈盈眼眸中有一汪清水如泉般清冽,春日的暖光射到她的瞳孔中,映出五彩的晶光,耀眼夺目。她盯着微波荡漾的湖水,眼睛一眨不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春风拂过,花瓣如雨,翩翩飞舞,徐徐飘落在女孩的头上、肩上、身上、睫毛上……终于她眨了眨眼,眼中秋波涌动,鳞光点点。轻轻地她拈起一片花瓣,细细地看,直到灿如星子的双瞳蒙了层朦胧的灰色,她才抬起头来叹了口气,那忧郁的神情让野狼风突然产生了一种陌生的,莫名其妙的触动。
  他赶紧凝神细看,“是她!”还没搞清楚他心底的触动到底是什么东西,一股怒气就窜进了他的眼底。该死的女人!她的眼中怎么会有如此清澈的泉水呢?在他的记忆中,这丫头的眼底不是寒冰就是枯井,绝对得该死!
  愤怒让他无法把眼神移开,野狼风狠狠地盯着她看。
  只见那丫头抬头发了会儿呆后,从长袖中掏出一只玉笛,痴痴地望着湖面吹了起来。
  笛声轻缓悠然,似曾相识,如暖风拂面,如莺语呢喃……野狼风赶紧侧耳倾听,顿时一阵悠远的旋律仿佛来自远古缠缠绵绵,男人不由自主地伴着那笛声睁大双眼,他仿佛看到夏日的雪峰遇到了烈日,七彩的光芒把它化为小溪水流淌在山野间,潺潺的,舒缓的,却又透着空灵荡入心间激起圈圈涟漪,让人沉醉不已……
  渐渐的,笛声中皱皱的涟漪汇聚在一起化成了情人温柔的臂膀,爱人的怀抱,让人觉得温暖而安全。这丫头会是个温暖而温柔的人?听到这儿他嘲讽地想着。
  出乎意料的,悠然的笛声突然变成了低呤,如泣如诉,带下了更多的桃花瓣,纷飞着撒落到微波荡漾的湖面上,无声无息,悠然飘去……笛声中的悲伤无助,蔓蔓延延,无穷无尽,仿佛那伤痛始于盘古伸向未来,让人无处躲藏!听到这儿,他一双冷目瞪得更大了,想道:她有什么伤心事儿吗?为了男人?不知为什么突然一股怒气有些不受控制地往上窜,再一看她脸上的稚气,男人又不由得笑了。
  果然,如山般把人压得喘不上气来的旋律渐转激昂,澎湃中带着轻快,如暴雨落下天幕,又如瀑布泻入山崖,百川的溪水穿过丛林伴着鸟鸣汇入了江河,融进了大海……那滚滚的涛声没有间断,不眠不息,一气和成。待笛声悠然而止时,野狼风的星目微闭,心情已随着那旋律穿过了山林,走过了草地,飞越了高山,踏遍了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再睁开眼时,他吃惊地盯住那个吹笛的丫头,一个被整日深锁宫门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的胸怀和见识呢?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野狼风的思绪有些混乱,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不管发生什么事,冷静、自制、残酷是他的风格,却又忍不住想去挖掘那个一脸稚气的小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不是又傻又笨,还是个小结巴吗?对了,还敢大胆犯上!
  可那笛声……?她到底是石头还是美玉,还是美玉包在石头里?他漫无边际地想着。
  “报,报,报殿下,”一个魁梧的黑衣护卫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野狼风星目一瞪:“什么事儿这么大惊小怪的?”
  “报殿下,刚才我朝公使来报,大王他病重……”
  话还没听完,野狼风的浓眉紧皱打断了他:“什么!”不再多问,男人疾步向宫门走去,果断地吩咐道:“马上回国。”
  “太子殿下,那南帝的邀请呢?”
  “推了。”他干脆利落。
  一曲吹罢,桃树下的落心收起了玉笛,看着落英缤纷,看着花瓣如雨,安静地想到,也许生命就该是这样的吧:有温暖,有无奈,有寂寞,有激昂,更有归宿,不管结果如何,生命的脚步不会间断,不会停息。就算是落花,不论是化作春泥还是随流水而去,不都是个归宿吗!有落花的春泥不再是原来的泥土;有落花的流水也不再是原来的流水。这不就够了吗!
  紧紧握着那块青花美玉,落心一片一片地数着手中桃花瓣,想着,桃花又开了,可翼哥哥都没有什么消息。落心一直以为她是个坚强的人,拿得起放得下,本来她以为对舞天翼的感情只是喜欢和依赖。可这一年的思念让她明白了,不知不觉中,他早就进入到她的心里,这份细腻的感情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般渗透在落心的心中。
  没有哥哥的日子真得很孤独,可如果他不能按时回来,落心决定还是先离开这里,到西瑞国去等哥哥,她不能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调整好心情,落心缓缓地站起身,决定走出这满树的繁花,开始她另一个阶段的人生。
  转身向她的小四合院走去,惊见桃花林中身材修长、神清骨秀、眉目如画、目光灼热、笑容淡淡的男子负手而立。微风袭来,大片小片的花瓣落到了他的头上,肩上……随风轻舞的素白色衣衫有疏淡的图画,如烟云依依;腰间别着一块淡紫色的玉佩,华贵而典雅。肆意狂飞的丝缎发带,在花雨中如蝴蝶起舞,整个风景如诗如画,美不胜收。他没有被纷飞的落花打扰,只是痴痴地盯着她,落心不自觉地摒住了呼吸。
  心微微地颤抖着,泪悄悄地划出了眼角,她的思念飘飘洒洒,充盈在心间。折不断理不清的牵挂骤然爬满了心尖。
  “心儿!”熟悉的声音依然温暖如春风。
  “哥哥!”一贯平淡如水的翼,一反常态,飞到了落心的身边,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久久地无语。轻轻地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温暖,嗅闻着他身上独有的男人气息如醇酒又似清茶,落心听到她心底最温柔的那根弦奏出了一段轻柔的旋律,她醉了。
  一个打横,舞天翼从身后横抱起落心往桃花林深处走去。径直走到俩人小时候常坐的一块大青石边把落心放下,舞天翼坐到了她的身边,温柔地拢住落心的小肩膀,捏捏她的小鼻子,笑着问道:“有没有想哥哥?”
  “噢!”落心傻傻地点点头。
  “心儿,哥哥说过最多一年就会回来,你呀,别想跑。”翼痴痴地看着落心,眼中的深情浓得化不开。
  “哥哥!”落心吸了口气,眼中晶光闪闪,不自觉地往他的怀里靠了靠,又道:“事情都办好了吗?”
  “嗯!”舞天翼点了点头,然后很伤心地看着落心又道:“可父王只同意等你行过笄礼后把你赐给我为妾,你说怎么办?”
  “你说呢?”
  这种问题还用问,落心没有惊讶,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猜到了,现在的她什么也不能给翼,动物凶猛凭什么让翼娶她,可亲耳听翼这么说,她的心还是跌到了谷底,“我是不会跟别人分享丈夫的,还有,十八岁以前我是不会结婚的。”落心记得前世的自己在十八岁的时候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十五岁就要为人妻还真是不敢想象。
  翼没生气,好像早已知道落心的回答一般,温柔地笑道:“心儿,这么说你不想离开这儿了?”
  “当然想了,不过我可以……”落心嘿嘿一笑没有继续。
  “你这贼丫头,我就担心你等不及我来找你,会有什么行动。”翼温柔的语气中加杂着担心。
  “哥哥!”落心忍不住撒娇,如果逃跑,她需要翼的支持。
  “心儿,”翼柔和的俊脸上流露出少有的严肃,扳过落心的小身子,让她不得不面对自己,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心儿,如果你莫名其妙地逃跑了,父王一定会下查找令甚至通缉令,难道你想一生都在逃命中过活吗?”
  “我可以去别的国家,永远都不回来就是了。”
  翼气结地捏住她的小下巴,笑骂道:“坏丫头,我在你的心中真是一点儿地位都没有。”
  “哥哥!”落心知道理亏只好撒娇。
  “心儿,你以为别的国家会为你这个小丫头得罪南礼王朝。就算有人会帮你,你不觉得你这前朝公主的身份会被人利用,那时你的处境会更加危险。”翼语重心长地给她分析利弊。
  “那该怎么办?”危险的确存在,落心觉得翼说得对。
  “嫁给我不就行了。”
  “好哇你,想骗婚。”落心攥紧小拳头向翼示威。
  “心儿,我,我真得很爱你!”翼的脸突然红了起来,捧住落心的小脸儿。咚咚咚,气氛不对,虽然落心知道她在翼心中的位置,可亲耳听他说,还是觉得有些激动,小拳头停在半空顿时不知所措。一失神,他的唇突然落了下来,如鸟啄般轻轻掠过落心的樱唇,柔软而甜蜜。两个人的脸顿时都成了猴子屁股,为了掩饰尴尬,落心把头埋到翼的怀里,不再出声。
  良久,翼恢复了常态,决定把自己的全盘计划告诉落心。
  “心儿。”
  “嗯?”
  再次扳过她红通通的小脸儿,翼轻笑道:“心儿,如果父王不肯把你赐给我为妻,你就先委屈一下嫁给我为妾。”
  见落心美目圆睁,他抬手示意她听下去,“心儿,哥哥不会委屈你的,婚礼的规格我会按照正妻来办,等你过了门,我主动放弃侯位,那时哥哥只不过是一介平民,娶谁为妻不再受朝廷的管制,到时候我恢复你的身份。如果你不想太早为人妻,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咱们再圆房,这之前我们一起去周游冥野大陆,你不是一直都有这种想法吗!”
  他愿意为她放弃士族身份!落心知道翼会为她着想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只是痴痴傻傻地看着他发呆。
  “心儿,如果哥哥不再有士族身份,你会介意吗?”翼紧张地看着落心,他怎么会不紧张呢?没有了士族身份就意味着他们的孩子永远只能和平民婚配;显贵的官位将跟他们永别;不管战功多么显赫也不能当将军……
  “翼哥哥!”落心动情地叫了一声,然后紧紧地抱住了翼,轻轻地闭上眼睛,主动送上她娇艳的红唇……
  还有什么渴求呢?也许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跟翼的这一场相遇相知相爱。如果真是这样,这些年受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呢!第一次,落心为她的离奇经历感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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