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又来了,体委在班群里发了报名表让想去的自己填,曾明一看到通知就从床上伸出一个脑袋,冲江朝问道:“江爸爸,今年报哪个?要不要一起报个接力赛,我们父子合力一定能拿个第一。”
“就你那龟速?拖你爸我后腿还差不多。”江朝说完,顿了顿,点开报名表在跳高那一栏打下自己的名字,“今年不报团体项目,烦人。”
“您要丢下您孝顺的儿子独美了吗?”曾明冲他眨巴眼睛。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不然隔夜饭吐你脸上。”江朝嫌弃地睨了他一眼。
要换做别人,估计早就翻脸,但跟江朝熟了之后,大家对他毒舌的容忍度也变高了,毕竟一想到他是个比自己小两岁的未成年,就觉得犯不着跟小朋友生气。谁能想到,江朝表面上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面神,万千少女的理想对象,师弟师妹们崇拜的“小江师兄”,实则在班上和宿舍里都是个团宠。这会儿有人看到江朝填了报名表,马上去班群里吆喝了一声要在比赛当天给他拉横幅助威。
同学甲:我同意。
同学乙:同意+1
同学丙:+2
江朝:退群了,别说我是你们班的。
……
运动会当天,江朝担心的横幅没有被拉起来,但法学系能来的都来了,呐喊的声浪一阵又一阵的,吵得他脑瓜子嗡嗡响。
“朝仔要不要喝水。”曾明拧开一瓶水递给江朝,他早上已经结束了自己的比赛,这会儿身上背着背包,包里装的都是衣服、食物、水以及医疗用品,整个一专业的陪护人员。
江朝正坐在折迭椅上休息,这也是曾明特地弄来的、他捏了捏太阳穴,有些无奈,“你们就不能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吗?”
目前比赛已经进入争夺冠亚军的阶段了,只剩下江朝和体健院的一个男生,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慕名而来看帅哥的,也有专心看比赛的。
距离休息结束还有十分钟,江朝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视线落在人群里虚虚扫了一圈后,对上一个正对准他的镜头,脸上的不耐烦刹那间一扫而空,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充满邪气的笑。
斐然站在人堆里,顶着这会心一击,凭本能疯狂按下快门,拍完之后连忙钻了出去,一边扇着风想要降低脸上的热度,一边查看刚才的照片。
少年的脸沐浴在阳光里,额前的几缕头发顺着风的方向摆动,眼眸没有一丝杂质,像是光滑的黑曜石,脸上的笑容张扬又自信。这是迄今为止斐然拍到的一张江朝最正的正面照,即使隔着显示屏,都能让人产生他不是在为了拍照而笑,而是因她而笑的错觉。
休息结束,江朝第一个上场,助跑前他又往人群里瞟了几眼,看到刚才那个熟悉的身影后,脸上情不自禁地又扬起自信的笑。起跳、翻转、落下,少年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态都无可挑剔,在场的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最后结果不负众望,江朝拿了第一名。
“卧槽!朝仔你太牛逼了!”曾明听完成绩刚想激动地抱住身边的人,才发现江朝早已不知所踪。
此时在田径场的另一边——
“喂!别跑!”
江朝在后面想喊住斐然,没想到越喊斐然跑得越起劲,差点撞上跑道上的人,被他抓住手腕扯了回来。
“放开我。”斐然挣扎着,少年的手掌反而收得更紧了,“就不放。”
路过的人都好奇地盯着他们瞧,一副八卦样,被江朝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我啊?去表白墙上找去,还能看得更仔细。”呛走了。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江朝拉着斐然出了田径场,走到附近的乒乓球馆里。斐然感觉到他松了力气,连忙把自己手抽出来。
“看看。”江朝示意斐然把相机给他,斐然紧紧护在怀里,怕他二话不说抢走。
“好歹我是被拍的那个,连看的权利都没有吗?”
斐然依旧不为所动。
“我又不会删了,就看看,嗯?”江朝放软语气,带了点劝哄的意味。
斐然见他一脸纯良,渐渐放下警惕,把宝贝相机递给他,“只能看一下。”
江朝接过来,翻看里面的照片。
“嗯,拍得还不赖。”
“观看时间结束,还我。”斐然伸手要把相机拿回来。
“诶——”江朝举高相机,让斐然够不着,“这么急做什么,难不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
“快点还我,你说话不算数,刚才说了只能看一下的。”斐然急起来,但少年腿长手长,斐然就是踮起脚尖也拿不着。
“我又没答应。”江朝赖皮起来,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玩味,“哦,我懂了,你的心虚事就是这个吧,拍我照片?”
“才不是心虚事,我有工作证的好吗。”斐然把挂在胸前的牌子给他看。
工作确实是工作,但其实也包含了她的私心。
“那你刚才跑什么?”
“我…我急着去拍别人。”
小姑娘说这话时都不敢直视他,眼神乱瞟,就差把“我在说谎”写在脸上了,真好逗。
江朝的玩心一下被勾起来了,他板起脸来,有些不悦地说:“我的照片可不是想拍就能拍的。”
斐然想起那些在路上偷拍他的女生,被他发现之后凶巴巴地喝令她们删了,不自觉害怕起来,向他乞求,“可以不删吗,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嗯?什么要求都可以?”
斐然心下一横,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点点头。
江朝笑了一声,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对我的真实看法。”
斐然愣了愣,所以他的要求就是回答这个?好像也没有很过分。
“去播音室给我念你的真心话。”他又补充了一句。
果然,不可能那么简单。
“去啊,我和你的相机在这等你。”江朝坐到乒乓球桌上,朝斐然晃了晃手机,上面显示着下午四点,“十五分钟,过时不候。”
“不能换一个吗?”
这也太羞耻了,就算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斐然也说不出,更何况是去广播室念?
“不能。”江朝的态度十分坚决。
“你——”
“我什么,再说下去时间可就不够了。”
斐然咬咬牙,转身跑向田径场。
江朝看着那个背影,心情极好地哼起了歌,然后继续翻看相机里的照片,翻着翻着他突然顿住了,又继续往前翻了几张后,索性一页一页地看,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家伙,全是他的照片。
江朝微微眯起眼,嘴角小幅度地往上抬了抬,轻轻地“嗤”了一声。
……
斐然偷偷摸摸推开广播室的门,发现里面竟然没人,真是帮了大忙。在座位上坐下后,她深吸一口气,握着鼠标在电脑上点了几下。
田径场里突然响起了音乐声,所有人都满头问号,互相询问身边的人,但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十秒的前奏过后,一个温柔的男声响了起来。
“我本打算去流浪
把所有的回望都交给夕阳
风是空港 雨是牧场
我陷入万里无云的海洋
我并不渴望远方
只想找到一个可爱的地方
跨过飞杭 穿过弄堂
你站在我始料未及的小巷
这是我一生最勇敢的瞬间
远在世界尽头的你站在我面前
……”
斐然在歌声里穿过田径场和不明所以的人群,怀着一颗跳动的红心,发丝微乱,满脸羞怯,在乒乓球馆门前放慢了脚步,随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她脸上的笑容凝滞——
十几分钟前还在乒乓球桌上的少年不见了,连带她的相机。
此时歌声被掐停了,连同她雀跃的心情也消沉,斐然全身卸了力气一般,颓然地靠在桌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