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带回来几人,为首者乃新月族的继承人白鹿。
“白少主,请。”
顾君瑜不冷不热地和白鹿打了照面, 依次坐下。
白鹿身边除了侍从,还跟着个妍丽的女子, 女子身段丰满婀娜,年纪应比陆沉菀大一些,可能和原主年龄相仿。
这女子画着精美妆容,一身新月族的服饰打扮,生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自带几分楚楚可怜, 很能激起男性的保护欲。
顾君瑜淡扫一眼, 隐约觉得这少女有点眼熟, 只是一时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收回视线,熟稔地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旁边的陆沉菀,旁若无人地问道:“想吃点什么?”
陆沉菀抬眸嗔怪地看他一眼,那眼神明显在说:有客人看着呢!
“没有想吃的,王爷先招呼贵客吧!”
顾君瑜看着她逐渐变粉的耳朵尖, 不禁抿唇而笑, 随即吩咐下人送些糕点瓜果过来。
全照陆沉菀喜欢吃的点。
“素闻安王与王妃感情深厚,如今亲见,方知这传闻果真不假。”白鹿寒暄道,视线也在探究地打量顾君瑜。
新月国的商贩常往来益州,会途径符阳县,这两年新月国有很多关于安王的传闻。
传闻中的安王犹如神明在世,有三头六臂, 宽厚仁善,爱民如子,深受百姓爱戴。
不过眼前青年并无三头六臂,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只是长得俊美些罢了。
看上去也并无什么神明之威,观他对身边少女的宠溺态度,倒像沉溺于儿女情长之辈。
顾君瑜这才又回到正事上,不咸不淡道:“白少主此番前来,想必是对我们的合作有了兴趣,我们不妨坦诚相谈。贵方有什么要求,直言便是;若本王能做到,定不吝惜展现诚意。”
安王这般直接,反倒让白鹿怔了下。他与锦国之人打过交道,锦国重礼节,通常都会你来我往地寒暄许久,白鹿也还是第一次碰上安王这种开门见山的。
“安王果真是爽快人!既然王爷这么直爽,那我便直说了。”
新月族人率直,不喜与人走那一套礼节,这正和白鹿之意。
“若王爷愿给出□□之法与玻璃制造之法,那我们新月国也愿尽举国之力,帮王爷一起对付扶南。”
顾君瑜听后却只是轻轻抬了下眉,视线扫过白鹿和沈笑,面部表情很淡。
“看来是沈公子没让白少主看清自身形势,那本王也直言了。”
“新月百年前还是一闻名天下的独立小国,后被扶南分解为零散几个藩属国,臣服于扶南的淫威之下,年年向扶南上贡金银帛粮无数。唉,真是令人唏嘘。”
白鹿的脸有点绷不住,顿时就沉了下去。
顾君瑜却像没看见一般,继续道:“锦国与扶南同属大国,中间隔着新月、苍清等诸众小国,扶南想侵吞锦国,只怕并不容易,不然他们也不至于打了这么久,还躲在丛林中当缩头乌龟。”
“本王派沈公子去你们新月国,是寻求对付共同敌人的合作之机,并非向贵国寻求帮助。”
“锦国乃礼仪之邦,让贵方提要求乃是我国素来的气度礼节。但白少主没有丝毫诚意展示,却张口便要我方拱手给予□□之方和玻璃制造之法,白少主当真是诚心前来的么?”
安王之言句句带刺,直指新月国的痛处,白鹿气得面红耳赤,当下便拍案而起:“你……”
“息怒息怒!”沈笑赶紧起身,阻止场面失控,“白少主息怒,王爷息怒!白少主之诚心,请王爷不要怀疑,若非诚心合作,新月国又怎会派唯一的少主人来?”
顾君瑜接过陆沉菀顺手递来的茶杯,没作声。
沈笑又转而劝白鹿:“白少主,我们王爷性情率直,亦是抱着十足的诚意让我出使新月国,不然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白少主不妨静心听在下几句,其实重创扶南,最大的受益者实乃贵国。锦国并无侵吞新月之野心,若扶南兵败,新月脱离扶南掌控,重整国威,岂不是指日可待之事?”
白鹿面上的表情满是嘲讽,他冷冷斜着沈笑,“好个巧舌如簧的沈公子,你在我们新月国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笑用□□和玻璃哄着他来到这里,没想现在变了卦。安王和沈笑两人,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把他当傻子耍,还以为他不知道!
沈笑依旧面不改色,狐狸眼带着笑,“白少主莫急,我知白少主此行目的是想要□□和玻璃,此事亦并非全无商量余地。”
说着他又看向主位上的顾君瑜,“王爷,玻璃之术和□□之方不可变卖,但我们可以卖玻璃和□□。虽说此前并无对外卖□□,不过新月国既是我们的盟友,我们按成本价卖与白少主,亦算是我们的诚意,不知两位觉得如何?”
顾君瑜见好就收:“我并无与白少主交恶之意,□□炼制之法复杂,原料难求,因而本王才不舍割爱。不过白少主冒着被扶南发现的危险,亲身过来相见,本王想白少主定然亦是有心共同伐扶南。”
“沈公子刚才之言亦在理,本王愿为贵国开先例,提供玻璃和□□,贵国只需支付成本价即可。”
现实和预期的落差太大,提供成品,新月国今后还不是要受制于人?白鹿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太好。
不过碍于此处是安王的地盘,他也没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刚才安王已用礼仪来羞辱了他一通,他现在心有不服,却也在无意中在意起自己的气度来。
□□的威力,白鹿在来溪亲眼见过,扶南的猛将当时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锦国的普通小炮兵打得落荒而逃。
也正是因着此物,沈笑前来新月游说时,新月以贵宾之礼相待,还亲自派少主来锦国,便是为了寻求□□之方。
眼下方子拿不着,不过若能买些□□回去,亦可慢慢研究。
更重要的是,有了□□一物,定能震慑周边诸小国。
若是锦国将扶南驱走,那对新月来说,绝对是一次重大契机。
不过……
“王爷倒是说得动听,谁知道退了扶南之后,会不会上演一出过河拆桥?又会不会出现第二个扶南?”白鹿意有所指。
顾君瑜也不恼,只道:“白少主多虑了。新月国与锦国之间隔着一片难以跨越的丛林,我们对占领你们没有兴趣。锦国和扶南对新月国来说,是完全不同的,扶南和你们之间没有山川河流丛林阻隔,想侵吞你们正常;但锦国与新月国隔了一道屏障,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
白鹿在肚子里思索了一番,似乎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就顺着安王给的台阶服了软:“安王既已展现出了诚意,那我也不好占尽安王的便宜……”
“咳咳!”沈笑轻咳一声,打断了白少主后面的话,“白少主客气了,既是合盟关系,便不该这么见外。”
接着,他又对顾君瑜道:“王爷,白少主远道而来,要不先让白少主好生休息,我们晚上酒宴上再聊。”
“倒是本王招待不周了。”顾君瑜说,“来人,带贵客去客房休息。”
白鹿还打算给顾君瑜献美人,不过被沈笑打断之后,他似乎也意识到现在不妥。
毕竟安王身边还坐着王妃。
刘总管带白鹿等人离开。
沈笑却没急着走。
陆沉菀很具眼色地看了沈笑一眼,猜出对方可能有话要单独和顾君瑜说。那沈笑也正好在偷偷打量陆沉菀,一双带着邪气的狐狸眼不知在想什么。
顾君瑜的目光敏锐地扫了过去,沈笑及时移开了视线,对顾君瑜笑道:“来庄子这么久,在下还是第一次目睹王妃的神采,当真不负才艳双绝之名。”
顾君瑜没有接话,目光紧盯着他,眼神里不掩警告意味儿。
陆沉菀道:“王爷,我另有他事,先走了。”
面对陆沉菀时,顾君瑜脸上的神情舒缓下来,叫红儿跟上,好生照顾陆沉菀。
待到陆沉菀离开,沈笑才开口:“王爷,晚上如果白少主给你献美人的话,还请王爷收下。”
顾君瑜直勾勾地看着他,“沈公子果然很能耐,一来就给我带这么大的麻烦。”
沈笑道:“我知道王爷心中只有王妃一人,但此女子另有妙用。”
顾君瑜冷笑:“什么妙用?”
沈笑:“王爷可能不知,这女子十有八九是景王的人,新月国与景王有往来。我怀疑此女是景王故意塞到新月国,让新月国的国主献给王爷你的,其目的定然没安好心。”
顾君瑜不悦挑眉,“你既知这女子是景王的人,还让他们带过来?”
沈笑不以为然道:“景王突然塞人过来,定是有所图谋,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顾君瑜气笑了,“你们就这么笃定我会收下?”
沈笑看顾君瑜脸色不好,便劝:“逢场作戏而已,王爷不必当真。王爷若是怕王妃伤心,我可以代为劝说。”
顾君瑜眉头皱得更紧,“你把她当什么了?”
沈笑愣了一下,只觉得安王现在的气势过于逼人。
“别拿这些事去烦她!就算她点头答应,我也不会要那女子,逢场作戏也不行。这是我的底线,我不希望以后还出现这种情况。”
顾君瑜说得直白又郑重,沈笑知道他动了真格,只好噤声不语。
“沈公子长袖善舞,演技一流,若晚宴白少主献美人,我会赏给你,你和她逢场作戏吧!”
沈笑:……
陆沉菀正在屋内整理顾君瑜的实验报告,见顾君瑜脸色不好地走进来,便笑道:“难不成王爷和沈公子吵架了?”
“谈不上吵架,只是他这人太没底线了。”顾君瑜还在气头上,便说了这么一句。
陆沉菀噗嗤笑出声,“难得见王爷这么评价一个人,看来这沈公子是把王爷给得罪得很了。”
顾君瑜看她笑得没心没肺,心口有点堵,“过来。”
陆沉菀走过去,“怎么了?”
顾君瑜张开双臂抱住她,“晚上和我一起去赴宴。”
陆沉菀贴着他的胸膛,抱着他精瘦有力的腰,“又是你们一群男人喝酒,我去做什么?”
顾君瑜贴着她的脖子亲了一口,“帮我撑场子。那个白少主可能会献美女,你在,他们会收敛些。”
其实第一眼看见那名女子的时候,陆沉菀就有这样的预感。
而且那名女子偷偷地看了他们几次。
光是听着这个消息,陆沉菀心口就莫名泛酸。
她一言不发地拥着顾君瑜,随后耳畔传来贴心的宽慰:“放心,我不会要的。”
晚宴上,顾君瑜和白鹿签下了交易合约。
新月国虽小,但物产富饶,也算是一个小而富庶的国度。不过因为小,军事力量也不行,被扶南这样的大国吊打。
白鹿这次主要购买的还是□□,来溪之战的火炮威力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这种东西在敌人手上,是噩梦;但是如果在自己手上,那就是梦想的开始。
白鹿给了金条金砖,又约好了下一批货的交易数量和定金。想着此物的厉害之处,他今天的所有憋屈情绪都消散无踪。
酒过三巡,白鹿道:“王爷,光是喝酒多没意思,得有美人助兴才好玩。”
顾君瑜:“本王已有王妃,对美人没有兴趣。”
白鹿:“诶,王爷此言差矣!就算有王妃,也不妨碍欣赏歌舞。王妃,您说是吧?”
陆沉菀看着顾君瑜蹙着的眉头,她莫名就不觉得酸了。
她笑道:“白少主有所不知,王爷的眼睛不太好,不喜欢莺莺燕燕在面前舞动,会晃得他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