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戏,演员的表现力完完全全地体现了出来,同时, 她也用演技感染了在场的人。
  除了——
  王傅元:“明月你是很好地演出了夏依会有的情绪, 但是唯独最后这里。”
  他手指向右边的特写镜头, 正是夏依红着眼眶轻颤眼睫那一幕。
  “这一块的情绪, 你表现的就好像是看完了一部悲情电影,在以旁观者的视角表达你的难过。
  “但我要的是夏依失去丈夫后的悲伤难过, 而不是要你为夏依纪白这段爱情悲剧共情。”
  言下之意,明月虽然在戏里融入了夏依中, 在看到纪白去世的消息时,是有难过悲伤。但在这里,她更多的是在为夏依和纪白这对夫妻天人永隔的结果而感到难过。
  明月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头,好一会儿后, 缓了缓神, 点头道:“我懂了, 导演我再自己想一想。”
  “行。”王导又转头和她说了一句,“你就假设想想,有一天忽然有人告诉你, 你爱的人、很在乎的人去世的消息,那你当时会是什么感受。”
  明月低着头走到旁边座位,怀里抱着剧本也没再翻,这一场的剧本内容很简单,情绪表达都是演员自行体会。
  王导刚刚的话一直回响在她脑海里。
  假设你现在忽然得到的是你爱的那个人的死讯,那,你是什么感受?
  明月想了想,如果是自己爱的人。
  自己爱的人……
  她眼眸微动,那一瞬间,脑海里条件反射浮现出来的就是许执的模样。
  如果是他忽然离开了,再也回不来了,那……
  那些过往,这一年来的相处,像是放电影似的在她眼前一幕幕闪过。
  过去被她忽略的细节,被她忘记的记忆,都无比清晰地在脑海里重现。
  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其实也已经开始在意他了,开始关注他了……
  也早就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对他悄悄心动了。
  眼前不知何时已经聚了一层水雾,鼻子涌上一股酸意,她只要稍一想象他永远离开了自己这个可能,就顿时觉得整颗心仿佛是被人狠狠攥住,在用力地往下扯。
  心很痛、很难受,很想大哭一场发泄出来。
  “明月。”
  耳边那道忽然响起的声音把她的意识唤了回来。
  明月抬头,眼前一片朦朦胧的。
  她还处于刚刚那个情绪中,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男人,心里还很难受,又有些愣。
  不知道许执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他正蹲着身和她平视。
  他什么也没说,抬手拿着湿巾很轻很轻地抹了下她的脸颊,那里刚刚有一颗泪珠悄然滚落。
  两人离得极近,他擦拭的动作小心翼翼很珍重,明月就这么呆呆地望着他。
  这一瞬间,她忘了这里是片场,忽然就想抱抱他。
  这个念头忽然冒出来,一点点地扎根在心里。
  她眼泪簌簌落下,止不住,站在不远处的化妆老师急得直跺脚,马上就要开拍了,生怕明月的妆容出什么问题。
  “等先拍完这场好不好?”
  许执看出明月有话想对自己说,但见她还有些犹豫,于是他先一步说出口。
  他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背,目光温柔,半是玩笑地哄着人:“要是再哭下去,大家都要以为我在欺负你了。”
  明月没忍住笑了下,眼睛红红的,但低落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大半。
  那些不过都是假的,都是想象的,他还好好的在自己面前呢……
  现下片场一大群人等着自己,工作要紧,拍摄不能再拖。明月视线微移,向站在他身后的小佳招了招手,那边早就等候着了的两人见警报解除,松了口气又连忙匆匆地小跑过来。
  接下来的戏拍得很顺利,唯一的意外是明月的手被刀切到了,虽然伤口小,但一下子涌出的血还是吓了所有人一跳。
  但她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受伤了,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痛,整个人还投入在表演中,手指的血染红了土豆片,王导把这一镜头也拍了进去。
  待他一喊卡,几人就往明月那儿走。
  小佳看到姐姐切到手时就在外面急得要直跺脚了,她一听“咔”立即就冲了进去,不过没想到旁边有人比自己还要快。
  她转头看。
  许执已经捧着明月的手在消毒了,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旁边围观群众都下意识屏住气,像是怕呼吸声会打扰到他给她上药。
  小佳:“!!!”
  哥!你你你注意点啊!
  碘伏涂到伤口上时,明月才后知后觉到痛,忍不住往回缩了下。
  “别动。”许执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又很快松开,生怕会一不小心把人伤到。
  清洗消毒包扎后,明月整个人还是紧绷着的,消毒时的那股痛意依旧在,没半点退散,那一道小口处还火辣辣的。
  许执去牵她另只手,宽厚有力的大手包裹住她的,掌心的温热也一点点地传到她手里。
  “等会儿先去医院看看。”
  他不知哪里摸出一颗糖,递到她嘴边。
  明月用舌尖裹了下糖果,甜意漫开,平缓了点手伤带来的痛。
  她又想起他刚刚的话,软声像是撒着娇似的:“不去了,就那么一道小口而已。”
  许执没依她,态度坚定得很,把人送到更衣室,然后站在外边等。
  小佳跟江宁姐汇报了这突发情况后,又转头去和剧组的人挨个叮嘱。
  所幸今天这场戏不是露天拍摄,片场人多但不杂,大家都表示不会把今天看到的透露出去。
  还有和她玩得好的统筹姐姐隐晦地问两人是不是在一起了,小佳打哈哈就过去了。
  回酒店时,明月被许执拐去了他的保姆车。
  两人低调地去了趟附近的医院,不过就配了个消炎的外敷药。
  这次他直接把人带去了自己房间,给她重新上药。
  “你身上藏了多少糖?”
  冷不丁嘴里又被塞了一颗果糖,酸甜感刺激得明月都快要忘了手上的痛了。她眨眨眼,看着眼前低头正认真给自己手指包扎的男人,许是含着糖,嗓音里都带着一股甜味。
  “不多。”他答了两个字,微顿,“够你一个人吃。”
  明月忍不住嘴角愉悦翘起。
  后面加的这句话,像是怕她误会他的糖会给别人,连忙解释似的。
  她眼眸转了转,忽然想逗他:“那我以后自己带糖。”
  许执沉默着给她涂好药,然后慢慢地抬起头看她,薄唇微抿,眼神里透着一丝隐忍的委屈。
  “……”明月被他这神情杀到,一秒投降,“我以后只吃你的糖!”
  又不等他说什么,她继续道:“你靠过来点。”
  理直气壮的像是在发号施令,但他很听话起身把椅子挪开,坐到她旁边。
  “……”
  明月是想让许执把头靠过来点,倒没想到他直接整个人都过来了。
  她抿唇笑了笑,垂了下眼眸,又笔直而明亮地望着他:“我是让你把头靠过来点。”
  既然他不过来,那她靠过去好了。
  明月侧身往他那儿倾,许执像是怕她摔着或是再磕着伤口,下意识地就伸手扶住她的腰。
  他以为她是又要玩那天在车上的把戏了,撩到一半就走的那种,最终难受得心痒痒的还是自己。
  不过,明知结果,他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前倾身。
  明月没控制好幅度,鼻尖冷不丁地蹭了下他,脸蓦地就红了,又佯装平静地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要追我吗……”
  许执点了点头,忽然一愣,心里意识到了什么,又不太敢相信。
  “那恭喜许老师。”她还保持着刚刚那平淡如水的语气,但压不住从心底涌上来的喜悦。
  明月把手搭在他肩上,眼神飘忽地不敢和他对视,特别小声地说道:“我答应你了。”
  周围静谧得呼吸可闻。
  酒店房间里点了香薰,灯光昏暗而迷离,落在两人的脸庞上,似乎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带着特别的情调。
  许执稍稍垂眸,目光极温柔又认真的,好像是要将她的面孔深深记在心里。
  明月的眼神也不再躲藏,眸光透亮,和他直勾勾地对视。
  她能感觉到两人的呼吸在咫尺间交缠相融,和那逐渐滚烫、暧昧的气息。
  他把人拢在怀里,小心翼翼又满目温柔地捧着她的脸。
  这个吻和那天清晨的吻戏不一样。
  那是夏依和纪白的吻,那是克制而隐忍的吻。
  此时此刻,许执依旧吻得温柔,但又不再克制心里的爱意,一开始只是厮磨唇瓣,后来不知是怎么演变的,她背后紧紧靠上了沙发,他一手扣着她的腰肢,一手还不忘护着她受伤的那只手。
  好不容易得到一丝喘息间隙,明月刚想要偏头喘气,只不过换气的那一瞬,男人又忽地上前,清冽而滚烫的气息让她又是一秒的懵。
  他舌尖轻轻描绘过她的唇,然后撬开齿关,温柔又激烈。
  平时相处时的分寸有礼,在此刻都被灼灼之火烧得一干二净。
  窗外浓浓夜色,遥远而清冷的明月向他而来。
  沙发上,许执悠悠地抱着她,对视,低语声温柔似水:“谢谢你,女朋友。”
  明月还在微喘着气,听到前两个字时怔了怔,但听到下一秒他口中的称呼,又不自知地弯起眼。
  “不用谢啊,男朋友。”
  听到她含糊柔软的声音,许执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似乎,这一句话他等了许久。